第051章 比武
上午九點。
眼看時間差不多，客人也都已經到齊了，金山找便站了出來，對著眾人說道：
“諸位，今日是我的武館開張的日子，承蒙諸位賞光，能夠出席我的開張典禮，在此，我先謝過大家了。
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諸位也都到齊了，那麽就按照江湖規矩，立館擂台賽，馬上開始，還請諸位移步演武場。請。”
“金師傅先請。”
……
“喔，出來了出來了，這是要開打了啊。”
“喂，讓著點，踩我腳了你！”
武館側門外，看到一群人走出來，大家就知道應該是要打擂台了，頓時人群就開始激動起來。
“別擠，看熱鬧可以，越過此線的可就是在找麻煩了！”
幾名維持秩序的人員拎著木棒，一臉凶悍的警告起了前麵的人。
這裏頭的可都是上海灘的名流，要是讓他們衝撞了進去，隻怕是會出大問題。
也許是懾於木棒的威力，又或許是金山找一夜殺了幾百號人的名頭太過於響亮。
一聲嗬斥過後，原本還亂哄哄的圍觀人群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隻是一個個的瞪大了眼睛往裏麵瞧。
眾人就看到一個麵容淩厲，神態從容的人走上了搭好的擂台。
這人對著周圍一拱手，朗聲道：
“諸位，在下金山找，自幼學了些拳腳功夫，自覺在武學一道上還是有些心得的，今日在這上海灘開館，便是要諸位來驗一驗成色的。
按照江湖規矩，擂台比賽，全憑身手，諸位有願意指點的，不管是要文鬥，還是武鬥，亦或是門人之間的比武交流，在下都一並接下了。”
他就是那個金師傅？看神態完全不像啊？
張仁傑有些難以置信，台上的這位武師一看就是位有些修養的武術家，怎麽著他也沒辦法把這個人和黃包車夫口中的那個殺人如麻的白虎殺星給聯係到一起去。
金山找自然不會注意到記者裏麵的張仁傑，他隻是認真的看向了武林同道們所在的位置，期待著有人上台來和自己交手。
所謂文鬥，便是指招數、技巧方麵的交流，搭起來也都是以套路為主，觀賞性很好卻不會說下什麽狠手。
武鬥自然就是用真功夫，把一方打趴下就算是贏。這樣的比鬥中，失手打死人都是正常的，若是武鬥的話，雙方就要簽生死狀，以防有人因擂台生死而產生糾葛。
當然，上了擂台的話，一般也是有些默認的潛規則的。諸如插眼、撩陰之類的下三濫招數，大家都是基本不會用。
要不然，就算是贏了也沒多少人會服氣。
隻不過麵對金山找灼灼的目光，今天前來觀禮的武林同道們，卻沒有幾個人願意上來接茬的意思。
廢話，青幫那邊已經把白虎殺星挑了飛鷹堂的事情給傳的沸沸揚揚的了。
青幫的打算很簡單，越是把金山找往牛逼了吹，他們青幫丟的麵子也就越小。
於是在青幫的運作下，當下的上海灘，就連拉車的黃包車夫都知道，振華武館的金山找金師傅是個殺人如麻的狠角色。
而上海灘的其他武師們，早就是把金山找列為了最不能得罪的那一類人裏頭。
今天人家開館立擂，誰還真敢上去不成？
就算站上去了，敢打嗎？
原本還火熱的氣氛，就這麽在金山找的目光中，漸漸冷清了下來。
“諸位同道，是看不起金某嗎？”
金山找繼續追問道。
您這話說的，誰敢看不起您啊？
咱們這不是，不敢上去嗎？
那個誰，上去陪金師傅耍耍？
要去你去，我不去。
我也不去。
武林同道們互相看著對方，眼神裏都在做著無聲的交流。
就在金山找準備再問一聲的時候，一個人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站了起來。
“金師傅，既然如此，陳某就向你來討教一二了。”
“謔~”
一眾武林同道們用一種看英雄的姿態看向站起來的那個蒼老身影。
“這位是陳氏散手的大師傅：陳慶年。”
“老師傅今年都六十多了吧，還要上擂台？”
“老師傅不愧是我上海灘武林的標榜人物。”
……
聽著身邊人的奉承之詞，陳慶年是有苦自知。
他也是這幾天才知道，前些日子自己用手段趕出外灘公園的那個外地武師，竟然就是傳聞裏凶名赫赫的白虎殺星。
一時間，陳慶年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自己怎麽就這麽不長眼，得罪了這位殺星了呢？
雖說這些天下來，白虎殺星從來都沒有殺上門來。可陳慶年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誰都知道自己得罪過白虎殺星，隻要白虎殺星沒鬆口，他陳慶年一家的命就還懸著。
今天的開張儀式，陳慶年也收到了請帖，在他看來，這就是金山找對自己的處置。
要當眾教訓自己一頓。
說不定，自己今天就回不去了。
隻是一想到家中的妻兒，陳慶年也沒辦法，不得不站起來。
金山找看著有些顫巍巍的走上台的陳慶年，自然是認出了這個有些可惡的陳老頭。
就是他，把自己的旗號給扔進了黃浦江。
“陳師傅，既然上了擂台，咱們間就沒什麽長幼之分了。”
“那是自然，擂台之上，生死有命。”
“聽陳師傅的意思，你是要武鬥？”
“金師傅說了，那便是吧。”
老婆、兒子、孫兒孫女，我那剛過門的第六房小妾啊，老爺我今天就要走了，你們可要照顧好自己啊！
金山找看著在生死狀上簽下自己名字的陳慶年，一眼就能看出這家夥的狀態不對頭。
想想，金山找就明白了是個什麽情況，多半這老頭是讓“白虎殺星”的名頭給嚇住了。
簽完生死狀，公證人便下了擂台，將場地留給了金山找和陳慶年。
“陳師傅，請。”
“金師傅，請。”
架勢擺開之後，金山找的氣勢就變了，他瞬間就恢複成了剛遇見路鋒那時候的凶猛姿態，整個人就像是一頭猛虎一般。
這一番神態轉變，就讓在座的眾人看的都是心頭一驚。
果然，白虎殺星還是白虎殺星，剛剛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本性還是如此的凶殘可怕。
張仁傑看著金山找現在的神態，一下就對黃包車夫的說法有了幾分相信。
這般凶厲的姿態，的確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感受最深的，自然就是金山找對麵的陳慶年，現在他就真的是被金山找的氣勢給震懾到了。
畢竟陳慶年今年都六十多了，十幾二十年沒跟人動過手，再加上心思一直都很紛亂，驟然對上金山找這副姿態，一下就呆住了。
而也就是這一恍惚的功夫，金山找已經衝到了陳慶年的麵前，一記黑虎掏心就朝著陳慶年的胸口襲來。
擋不住！
陳慶年看著已經突破了自己雙手的那個拳頭，隻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但是過了好一會兒，陳慶年卻依舊沒有感到死亡的到來。
“陳師傅，擂台比武，可不能走神啊。”
金山找的話語在陳慶年耳邊響起。
他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發現金山找的拳頭並沒有落到自己身上，而是停在了身前。
“金師傅，你這是什麽意思？”
“陳師傅，你上來是來比武的，不是上來逛街的，還請認真一些。”
金山找收勢之後，仿佛又變回了剛剛到尋常模樣，他很平淡的走到了陳慶年對麵幾步的距離，重新擺開架勢。
猛虎出山。
看著台上金山找那近乎於收放自如的氣勢，台下的眾人俱是齊聲叫好。
“金師傅大氣。”
……
年輕的司徒傑看著金山找，眼中也是頗為欣喜。金山找表現出來的姿態，的確有了那麽一些武學宗師的味道。
說不定，他還真的能接下霍大俠的遺誌，把中華武術給發揚光大起來。
也不枉自己專門走上一趟，來給他們帶上一句消息了。
想到這，司徒傑又是有些皺眉。
日本人到現在還沒出現。
司徒傑不認為日本人會這麽輕易的放過這個搞事的機會，日本人遲遲不出現，反而說明他們在謀劃著什麽大的陰謀。
再說回擂台上。
看到對麵金山找的姿態，陳慶年有些恍惚。
他當年也是見過霍大俠的。
當年的他也是一腔熱血，跟在霍大俠身後，一起想要發揚國術，武術強國。
隻可惜，一切都隨著霍大俠的死而化作了那滾滾長江水，付諸東流。
陳慶年也逐漸開始和其他人一樣，放下了武師身段，轉而努力的在名利場裏麵摸爬滾打起來。
可是今天，他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曾經的那位迷蹤拳大師又站在了自己對麵。
“陳師傅，請。”
“霍……金師傅，請。”
接下來，台下眾人們都能明顯感覺到，擂台上陳師傅的氣質也變了，他一改剛才死氣沉沉的模樣，轉而開始認真的和金山找交手起來。
一雙布滿老人斑的手掌，硬是打出了赫赫威勢，幾乎和金山找打了個不相上下。
陳慶年老則老矣，但畢竟是能在外灘公園立旗的人，手底下又豈能沒有幾手真功夫？
這一下，台下的觀眾們都是提起了精神。
這才是打擂台嘛！剛才那個算什麽東西？
記者方陣，幾名準備已久的攝影師也是連忙按下了快門，將這精彩的一幕給記錄了下來。
“呼~”
短短兩分鍾的交手，金山找就和陳慶年打了幾十個來回，看著台下眾人都是眼花繚亂。
但是在一輪進攻取得優勢之後，金山找卻主動退開，暫停了交手。
陳慶年氣喘籲籲的看著金山找，臉上有些疑惑。
“陳師傅，你已經累了，今天就到這裏。算我們平手，如何？”
金山找收起架勢，語氣平和的向陳慶年說道。
一時間，陳慶年呆住了。
“我，我認輸。金師傅，我不如你。”
陳慶年深吸一口氣之後，拱手走下了擂台。
看著陳慶年的背影，金山找忽然有些明白了路鋒這些天和自己說的，以理服人，以德服人是什麽意思了。
雖然一開始金山找的確很想狠狠教訓一下這個不講武德的糟老頭子。
可是當對方認真的和自己過招之後，金山找覺得，這的確是個身手不錯的師傅。
那便放他一馬就是。
“好！”
……
歡呼聲，喝彩聲響徹雲霄。
路鋒看著擂台上的金山找，由衷的為他感到高興。
比起去佛山找打，金師傅當下的人生精彩了不止一點點。
“好了，諸位。還有哪位同道願意上來指教一二的？”
金山找伸手示意眾人安靜，隨後又問道。
有了陳慶年在前麵做榜樣，一時間武林同道們對於金山找的恐懼也減弱了不少。
陳慶年的罪過人家，上去打擂台都沒事，要不咱們也上去露兩手？
要知道今天上海灘的各界名流可都是悉數到場了的，更別提那一大片的記者們。
隻要能上去露露臉，那都是對自己的名頭極好的事情。
於是乎，第二位挑戰者很快就出現了。
“金師傅，在下劉高升，特來討教一二。”
“劉師傅，請。”
劉高升走上擂台之後，眾多觀眾們都是喧嘩了起來。
“鎮江南都出手了。”
“銅頭鐵臂對上白虎殺星，這一場有看頭了！”
“是啊是啊，鎮江南可有些時候沒有出手了，沒想到今天能看到。”
“快，攝像機準備，不要吝嗇膠片。”
……
看著激動不已的眾人，路鋒有些好奇的對著身邊的明誠問道：
“這個劉高升是什麽人？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明誠回以一副看土包子的神情。
“劉高升唉，銅頭鐵臂鎮江南你都不知道嗎？”
回答路鋒的，是突然竄到身邊的明台。
“不知道。”
路鋒很誠實的搖了搖頭。
“你……”
明台有些無語，隨後便對著路鋒解釋道：
“這位劉高升聽說也是少林寺出來的，練的是金鍾罩、鐵布衫的功夫，一身橫練功夫無人能出其右。
光是在上海灘，他就有三千弟子，幾乎就沒有不知道他的。
前些年的國府武術大賽，他一個人從上海走到西安，沿路挑翻了所有的武館，打的這一路的人都不敢去參賽了。你說他厲不厲害？”
金鍾罩，鐵布衫？自己這個冒牌貨遇上正主了？路鋒有些感興趣的問道：
“這麽厲害，那他就是那年的冠軍了？”
聽到路鋒這話，明台、明誠都是臉色一變，隨後搖頭道：
“不是。”
“還有高手？”
“嗯，這個冠軍一場沒打，遇到的對手都是直接認輸的，包括劉高升。”
“這麽厲害？”
“他老丈人是李景林，也就是舉辦全國武術大賽的江浙國術館館長。”
“好吧，明白了。”
原來唱歌比賽的故事早就有了。
聽完劉高升的事跡之後，路鋒便沒再和明台他們交流，而是專心的看起了擂台上的比武。
擂台上，劉高升果然不愧“銅頭鐵臂鎮江南”的名號，出手招式大開大合，勢大力沉，就連金山找都是被壓製在了下風，一直都在防守，少有進攻的機會。
“看起來，白虎殺星好像打不過的樣子啊？”
“那不是廢話嗎？鎮江南成名多少年了？白虎殺星雖然凶厲，可那都是在槍法上麵，拳腳功夫應該還是不如鎮江南的。”
……
擂台下，眾人自然也是看出了金山找已經落入了下風，頓時就開始議論紛紛。
尤其是汪曼春，在看到金山找被壓著打之後，更是開心的笑了起來。
這個什麽白虎殺星，連鎮江南都打不過，怕不是都不需要日本人出手，就能把他的名頭給砸了。
“嘭”
突然間，一聲巨響自擂台上傳來。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劉高升倒在了擂台上，而金山找則是抓住了劉高升的一條腿，半跪在地上。
“停，金師傅，我認輸了。”
劉高升很果斷的認輸，金山找也就放開了手，伸手將劉高升拉起來之後，才拱手道：
“承讓了，劉師傅。”
“金師傅客氣，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麽丟人的，我這罩門幾乎誰都知道，但是能抓住的不過寥寥。金師傅確實厲害。”
“劉師傅客氣了，你的金鍾罩鐵布衫也是厲害得很，我到現在手都是麻的。”
“哈哈哈，我這個人別的沒有，力氣那是一大把。”
看到金山找笑著把劉高升送下擂台之後，公證人高聲喊到：
“勝者：金山找金師傅。”
……
“諸位，是否還有要上台來切磋的？”
和劉高升切磋過後，金山找看著台下眾人，繼續開口問道。
不過這一次，台下的武林同道們卻沒有人上來了。
因為誰都能看出來，剛才和劉高升的交手中，金山找也是吃了不少虧的。雖說這個時候上去和金山找對擂，勝算會大很多。
但今天來觀禮的，誰是奔著打贏金山找來得了？
這個時候上去和金山找交手，那不是趁人之危嗎？
金山找也明白自己的狀態，見大家都這麽給麵子，他便是一拱手道：
“既然諸位武林同道看得起在下，那在下就先謝過大家了。接下來，就由我的徒弟……”
“稍等一下！”
突如其來的話語，打斷了金山找的話頭。
眾人尋聲望去，隻見井上真太郎帶著一群持刀的日本浪人武士就走了過來。
反派果然都是踩著點登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