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蘇醒

水。

無窮無盡的水。

水覆蓋了軀體,填充了肺腑,死亡本應早早到來。卻並沒有伴隨那致命的窒息。

——我還沒死……還活著

——我……正泡在水裏?

知覺被冰冷所覆蓋,而壓強的變化隨即映照在感知之中……軀體正在上浮,正在躍升,正在從低處抵達高處,正在從裏側抵達表麵。

——我在上浮?為什麽……為什麽在上浮?我不是在馬路上……

好煩躁……

上浮的速度越來越快,失重和失速的感覺同時到來。耳邊逐漸傳來繁雜的噪音,像是無數追逐者的呐喊,又像是行駛的列車正在轟鳴。

冰冷,抖動……

聲音穩定了下來。薑玉在這一刻知曉自己正處於一輛貨車,卡車,列車……或者別的什麽高速在地麵運行的交通工具上。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四肢,感覺到了皮膚。感覺到了風的觸感,感覺到了心髒的跳動。

——眼皮好重……得醒來……我這是在哪?

“……你是這次的人中資質最好的一個。”——有一個聲音傳來,忽遠忽近,帶著飽經風霜的成年男人特有的沙啞。

有點熟悉的感覺。

“這是什麽地方?你們是誰,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健壯,帶著一點迷茫,語氣比較禮貌,像是個白領。

——白領……?

吸氣聲。

“仔細想想,主神應當已經把一切都植入了你的大腦。”

——主……神?

念頭是一個鑰匙,它開啟了一道門戶。當思索開始的時候,信息的洪流便也同步地在認知深處爆發綻放。

無窮世界,無限戰爭……在輪回的生與死中,渺小的生命將得以升華。跨越那無盡的傷痛和戰火,即便是神祇和魔鬼也將俯首稱臣……

知識,文字,記錄,圖像——巨量的資料在腦海中回滾,川流不息,而隻要是對心理學稍有涉獵之人,都將知曉這種現象絕非夢境可有。

已經可以確定了,已經可以證明了。這個世界就是【無限恐怖】的世界,而自己正作為不請自來的亂入者,參與到了最初始的環節。

——搞……什麽鬼?

——這都2202年了,還來這種老掉牙的古典穿越?

——我是誰筆下的人物嗎?還是哪個高維敘事者弄出了一條新奇的世界線?

無限,無限恐怖的世界觀與眾不同。在最初始的劇情中,作者設定了正麵者和反麵者兩個高維敘事者,而在無限世界——主神空間這個平台中的一切變化衍生——都源自於這兩位高維敘事者之間的衝突博弈。理論上說,在這個故事中出現的任何人物,都無法逃離這兩位高維敘事者的拿捏,就像是一群可悲的傀儡一般,出演著滑稽的戲劇。

當然,這是早期的設定。而伴隨著那位原作者在新作中增加的諸多補充,兩位高維敘事者也已然變成了兩枚‘世界’碎片。而‘無限恐怖’的劇情也分散出了諸多類似於平行世界線一般的‘偏轉態’展開,而某些神棍角色的逼格也越來越高,設定也鋪得越來越大並且也越來越散。

薑玉的內心激**著,如果是穿越到其它的——哪怕是更古典的鬥氣風狼位麵中——他都不會有這種自己是‘筆下人’的感覺。然而問題就在於,無限體係中還真就有這種玩意,並且安排起來還非常隨意!

——媽的,把我塞到這鬼地方,還不如讓我去隔壁40k當屁精!至少屁精還能夠WA

GGGGGGH一把……還是說這是什麽整蠱節目,因為我平時看了太多無限同人?

——我倒希望這次真的是被人整了啊……淦,如果真的有正麵者反麵者,我豈不是當場就突出一個寄?就我這智商,怎麽都做不到像是那些同人主角一樣瞞天過海……說不定再過一會兒,我就會被‘作者’隨便的殺掉了也說不定!

——可我還他媽的不想……不管了!WAGGGGGH一把!反正總歸要涼,不如先他媽的爽上一把再說!

而下一刻,薑玉猛地睜開眼睛。像是個剛剛從噩夢中醒過來的人一般,發出聲嘶力竭的尖銳咆哮。

“姓張的你知不知道你那本寶貝書被人偷了那人還是你兄弟!你不信我你接下來有得是壞事情撞上頭!!!”

全場寂靜。

——真……真他媽刺激……

薑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出‘姓張的’,而不是‘張恒’算是他在開口前最後一瞬間的靈機一動。他看見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而在距離自己大約三五米遠的那個地方,一個嘴上叼煙的刀疤男和一個健壯白領在他的視線中格外清晰。

列車之外,高速掠過的地下隧道拉長成連續的光影。

——幹,還真是無限恐怖……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我話已經放出去了,要是真的有正麵者反麵者什麽的。接下來要麽殺我,要麽救我。但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再當個路人小角色了……但如果沒有……誰會在意一個新人剛醒來時吼出的夢話呢?

——幹!我他媽的是不是忘了張傑也姓張……

腦袋裏剛有了這個念頭。

下一刻,額頭和身體,便一起感覺到了冰冷。

槍。

冰冷的槍。

冰冷的沙漠之鷹,槍口頂在薑玉的腦袋上。

“看得出來,你在來這裏之前,經曆了糟糕的一天。”張傑猛地拉近了他,一隻手便提著薑玉的領口,把他從半坐的姿態拖到站立。

“但是,能來到這裏的每個人,都是這樣。”張傑轉了個槍花,將不知從什麽時候從衣服裏掏出的沙漠之鷹插回腰帶上。

“就算是做夢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和手,如果你想要在這活下去,這便是忠告。”

“最後,我叫張傑。下次再說……這一類話時,別對著我。”

薑玉僵直地站在那裏,一動都不動。口嗨歸口嗨,但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以為張傑會扣下扳機。

——他……他媽的。我,我這是被當做立威的對象了?

身後,幾個才醒來的新人噤若寒蟬。原本應當享受同款待遇的小胖子,如今安靜得像是一個乖巧的鵪鶉一樣。

一隻寬厚的手突然拍上了他的肩膀。

“嘿,夥計。回魂了。”健壯的白領青年笑嗬嗬地搭住薑玉的肩膀,一支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的香煙出現在青年手上。“要不要來一根,放鬆一下。”

——我,我剛剛差點——

“我大學沒畢業……”身體,下意識地做出了拒絕的舉動。薑玉無疑是一個好學生,抽煙喝酒啥的他是一樣都不靠。

而青年見他不要煙,便也沒繼續勸。而是自顧自地點起煙,重重抽了一口,吐向沒人的旁邊然後掐滅。

“哈,大學啊。懷念的日子……被弄到這地方來也算是我們倒黴。我叫鄭吒,上了幾年班了。兄弟,怎麽稱呼?”

“薑玉。生薑的薑,玉石的玉。”

“薑~玉,好名字。剛剛那位大哥應該沒有惡意,你注意到了嗎,我們在這裏鬧出這麽多動靜,那幾個外國人看都沒看我們一眼。”

薑玉知道他指的是什麽——那是主神護罩的隔斷效果。在護罩失效之前,這裏的一切動靜都不會傳達給外界。

——主神護罩……

薑玉冷靜了下來。他向鄭吒點點頭,舉手表示自己沒有事。而下一刻,他便輕易地掙開了鄭吒的手,走向那幾個正在整理槍械的安布雷拉雇傭兵。

——我活著,沒有被滅口,也沒人對我所提到的‘姓張的’感興趣,看來,要麽正麵者和反麵者皆不存在,要麽……我還有一段觀察期。

——以及……呼,剛剛那下子還真刺激。不過要是再來一次,我肯定不會再腳軟了。

薑玉想到,他覺得自己這想法可能有點危險。但他發現自己並不排斥,反而對這種情況有些期待。

該說是腦袋有病呢,還是悶騷呢——薑玉感覺自己應該是悶騷。畢竟他一個正經大學生,平時不開黑,不把妹,不泡圖書館反而天天看小說,那內心必然是要在悶騷和中二間二選一的。而他選擇前者,所以就是悶騷。

而且……

——我知道太多了啊……就算正麵者反麵者什麽的真的不存在。這主神空間裏也有太多東西可以亂殺我了。謹小慎微地苟命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和鄭先生搶隊長奪權什麽的,更是要歸類於不自量力。而等到楚先生來後……我覺著我要麽被耍得團團轉,要麽就是哪天突然去當炮灰的命。

——沒辦法,普通人的自知之明,我還是有些的。

所以……

薑玉走到雇傭兵的隊長麵前,他已經靠得足夠近。

——在完蛋之前,多嚐試一些新東西。豈不比苟到無路可逃時黯然離場要強?

他抬起手,戳向傭兵隊長的鼻子。

而下一刻,薑玉的手指便像是戳入一團果凍一般凝滯在空中。而以手指的接觸點為軸,一道金色的波動,環繞著主神的光罩轉了一圈。

“能量護盾,了不起。”薑玉咂了咂嘴,表示讚歎。

而這毋庸置疑的證據,更是讓其它的新人們驚歎不絕。

倒是省了張傑不少時間——他看了薑玉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表達厭煩,還是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