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惡毒繼母的第八天!

拂曉將至,天色漸明。

紅木案幾上的燈盞已經點了一整宿,枯竭前呲呲作響著。

阮陶從半夢半醒中睜眼,收回枕著的手,輕輕撫上病榻上小團子的額頭。

不燙了……

阮陶眸間微鬆。

守了一整晚,小家夥終於退燒了。

病榻上的小團子也迷迷糊糊睜眼。

燒雖然退了,但看起來仍沒太多精神。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如同會說話一般看著阮陶,但眼中還明顯藏著難受。

阮陶之前沒怎麽接觸過孩子。

也對小孩子說不上太喜愛。

但看著眼前病榻上軟萌的團子,阮陶的目光中的略帶關切還是沒來得及收回……

團子也眨了眨眼看她。

這個時候守在床邊,目光溫和的阮陶,無疑是眼下團子心裏最溫暖,最親切,也是最想依賴的存在……

看著小團子的目光逐漸變得期待起來,阮陶忽然意識到不對!

誒,等等!

阮陶剛想出聲製止,但還是沒來得及。

小團子已經糯糯喚了聲,“母,母親……”

頓時,阮陶又開始頭疼!!

果然啊,她的人設是惡毒繼母!

怎麽能和崽崽們和睦相處呢!

如果不維持惡毒繼母的人設,阮陶就會頭痛!

就像現在,腦海中好像有鋼針在紮她,又好像有三千隻鴨子在嘎嘎嘎嘎得念著緊箍咒……

小團子再次眨了眨眼,聲音裏帶著說不出依戀,“母親……”

—— 不!你是我祖宗!

阮陶當然不能這麽說。

作為一個惡毒繼母,阮陶用非常標準的‘嫌棄又冰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沒吱聲。

小團子眼中剛才還充滿依戀,忽然間就泛起委屈,鼻尖也微微紅了,有些可憐得看向阮陶。

阮陶的頭疼正在慢慢減緩。

但看著眼前人類幼崽這麽可憐的目光,阮陶心底微沉。

反正,她對惡毒繼母的劇情限製,還在嚐試摸索階段。

也許,隻要她表情管理到位,簡單答應崽崽一聲應該也沒什麽吧……

於是,阮陶一臉冷若冰霜,極不耐煩地輕“嗯”了一聲。

但崽崽轉眼就因為阮陶那句不耐煩“嗯”,忽然變得歡喜起來。

先前的委屈仿佛拋到了九霄雲外,臉上也再次掛起甜甜的笑意,就這麽天真無邪得看著她。

阮陶:“……”

不!要!對!她!笑!

果然,偏離人設的頭疼再次席卷而來!

阮陶內心:!@#¥%……&*

但團子卻伸出軟乎乎的小肉手,輕輕牽了牽她的衣袖,同她撒嬌道,“母親,團子生病了,很想要母親抱抱,可以嗎?”

大病未愈,團子的聲音很細。

高燒幾日,沒那麽快恢複,聲音裏也帶著孩童特有的沙啞。

但同崽崽的眼神一樣,都充滿了期待。

“不可以!”

惡毒繼母怎麽可以抱崽崽?!

當!然!要!拒!絕!

阮陶斬釘截鐵。

被阮陶拒絕,團子眼睛裏再次泛起氤氳,眼淚就像珍珠一樣,說落就從眼眶中落下來。

但再委屈,也咬緊下唇,乖巧不哭出聲來。

因為知曉如果哭出聲來,會讓母親更不喜歡。

阮陶的頭疼感再次散去。

但看著可憐兮兮的團子,阮陶心中又軟了下來。

最後,最後一次!

給崽崽一個模棱兩可的念想,也不付諸實踐……

阮陶淡淡看了她一眼,冰冷道,“好了再說。”

團子眼中頓時生出希翼,眼淚還掛在臉頰上,卻笑得像隻小鬆鼠捧著鬆果一樣開心。

‘小鬆鼠’得寸進尺,“母親,那你可以親親團子嗎?別人家的寶寶都有母親親親,但是團子沒有母親親親……,團子真的特別特別想要母親親親……”

阮陶高冷:“不可以。”

想都不要想!

可團子也不氣惱,母親同她說話她就很開心了呀!

團子又萌萌眨了眨眼,“那團子可以親親母親嗎?”

阮陶:“……”

你這個要求就實在有些過分了!

但是,大約沒有人能拒絕人類幼崽。

尤其是,像團子這麽好看又可愛的幼崽!

阮陶鬼使神差“嗯”了一聲。

然後,團子再次向她伸出肉乎乎的小魔抓。

阮陶覺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才會俯身,讓肉乎乎的小手攬上她後頸,嘴唇在她額頭虔誠親了親。

一瞬間,阮陶看到了團子的笑容,也看到了自己腦海裏的閃電!

球形閃電!

啪!!

阮陶再次醒來,已經是黃昏。

日薄西山,晚霞耀空。

才被腦海中的球形閃電劈得有些懷疑人生的阮陶,正坐在案幾前空虛得看著苑中的落霞輕塵,機械得喝粥補充著體力。

雖然這不科學!

但科學也確實解釋不了,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以及,為什麽球形閃電這麽壯觀!

當然,這不是重點。

阮陶一麵喝粥,一麵在腦海中複盤著晨間的場景。

身旁賀媽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著,“嗚嗚嗚,我們家夫人怎麽就這麽命苦!剛嫁過來,新婚夜都沒過,侯爺就率兵出征了!侯爺他怎麽就戰死沙場了啊!隻留下了府中這一堆孤兒寡母……”

阮陶:“……”

哦,對,賀媽提醒她了。

比球形閃電更悲壯的是,她剛成了‘新寡’。

“可憐我們家夫人自從嫁到惠城,就一直水土不服,茶飯不思。一連兩個月啊,夫人天天就隻能喝粥,除了喝粥,什麽都吃不下,這可怎麽得了啊,嗚嗚嗚嗚,……”

賀媽說完,阮陶指尖抖了抖。

這口粥都到嘴邊了,阮陶還是遲疑了,原主都喝了一兩個月粥了啊……

那她到底是喝好,還是不喝好啊?

最後,阮陶還是決定喝粥補充體力。

但阮陶剛張嘴,賀媽又繼續自己的哭腔,“可憐侯爺戰死的消息剛傳回府中,老夫人就急火攻心,直接昏過去了。好容易夫人這麽貼心伺候著,老夫人的病情才眼見著稍有轉機。可老夫人在病中就想喝粥啊,結果一口粥喝下去,自己被嗆住,到現在還躺在病**起不來。家中的大小事宜都要由夫人一人操持,嗚嗚嗚,我苦命的夫人啊……”

阮陶皺了皺眉頭,嘴都張開了,再看了看勺子裏的粥,算了,真的吃不下了。

那就吃個包子吧。

阮陶伸筷子夾包子的功夫,賀媽擦了擦自己的鼻涕和眼淚繼續,“可憐老夫人這一病倒,偌大一個侯府,喪事前前後後都是我們家夫人一人照料的。夫人她自己都傷心欲絕,還連著熬了幾個日夜沒合眼,眼看著府中的喪事終於辦完了,六小姐她又病倒了!夫人又守了六小姐一整晚沒闔過眼,好容易六小姐照顧好了,人醒了,也燒退了,但我們家夫人卻操勞過度,自己昏倒了,嗚嗚嗚嗚……這日後,誰還說我們夫人這繼母當得不好,老奴就同誰急去!”

阮陶:“……”

阮陶輕歎,“可以了,賀媽,已經到位了。”

賀媽是她身邊的管事媽媽,是陪她一起嫁到南平侯府來的。

阮陶說完,賀媽一麵擦著眼淚,一麵掩著衣袖,同她悄聲道,“哎呀,我的夫人哪!您就聽老奴的吧!越是這種時候,咱們就得越得越大聲!南平侯府這樣的地方,咱們這個時候哭得越大聲,日後才越有底氣。夫人,您聽老奴哭著就是了……”

賀媽說完,再次放下衣袖,這次是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夫人哪!您怎麽就這麽聽不進老奴的勸啊,您就歇兩日再去照看六小姐不行嗎?是,六小姐她病了,身邊要人照顧!旁人哪有您這個做母親的盡心!可您自己的身體也要將息著呀!如今這侯府中上下都指望著您,若是您也病倒了,老夫人和府中公子小姐們這處可怎麽辦呀!”

阮陶:ヽ(ー_ー)ノ

賀媽這演技,無縫切換。

賀媽哭完這起兒,又悄聲同阮陶說道,“夫人,趕緊趁熱多吃些,涼了就不好吃了,還傷胃。”

阮陶:“……”

阮陶從善如流,在賀媽‘真心實意’的哭聲中,淡定從容得吃完了一個包子,然後慢悠悠捧起水杯,開始在腦海中慢慢縷清思緒。

這是她穿書的第八天。

也是她當惡毒繼母的第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