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治下有方

為防止祝思嘉和自己走散,晏修一直攥緊她的手不放。

兩人猜完燈謎、放完花燈,又去看了街頭的戲火和歌舞表演,為時尚早,西京城在上元節這夜並不宵禁,可該看的該玩兒的,全被晏修帶著祝思嘉逛了個遍。

雖隔著麵具,晏修還是看得出她興致缺缺起來。

“夫人若是逛累了,我們就先回家,如何?”晏修試探她道。

祝思嘉搖搖頭:“夫君,我還沒逛夠呢,還想再去別處看看。”

那她為何——

晏修隨意瞟了幾眼往來的年輕姑娘,像她這個年紀的少女,除卻那些與夫君同行的,誰人不是與閨中密友三五成群結伴出行?亦或是自得其樂?

他當即明白了祝思嘉的心思。

雖然二人現在不過是一對融入凡俗的普通夫妻,可他是君,她跟在自己身邊,總是會受到限製的。

晏修鬆開她,一手揭開自己的麵具,露出半截白潤的臉,一手又揭開她的,猝不及防,他俯下身在她緋紅花瓣唇上落下一吻。

人來人往的街口,時間仿佛被靜止在這一刻,天地之間連風聲都被隔絕身外,斑駁陸離的煙花於半空中炸開,斑斕的光融進他一雙幽深的眼眸中,隻餘溫煦。

這一吻似乎被無限綿長,等祝思嘉回過神來,耳畔再次傳來聲音,方才叫賣糖葫蘆的人才走出幾步遠,才發現這一吻原原來不過須臾。

卻好像到了天荒地老。

也不知道晏修為什麽忽然在這個關頭吻她。

晏修淺嚐輒止。

他勾了勾手讓白珩過來,叮囑白珩:“等會兒夫人自己逛燈會時,在她附近盯緊點,莫要讓市井無賴近她的身。”

祝思嘉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晏修:“亥時,玄武門前會和。”

白珩猶豫道:“可屬下若是抽身去保護夫人了,您怎麽辦?”

幾人雖是秘密出宮,但今夜宮宴宣布取消,定會有人猜測到晏修要微服出宮。

晏修敲了敲腰間劍鞘:“我能自保,你盡心看好夫人便是。”

白珩:“屬下遵命。”

晏修又重新將麵具戴好,祝思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戀戀難舍的視線裏。

也好,趁此機會,他可以體察民情,看看大秦子民是過的何種日子。

……

西市常逛常新,祝思嘉和朱雅手挽手一起走在前麵,白珩默默提刀跟在二人身後。

他既不會貿然上前,也不會與她們隔得太遠,始終保持著一個足以保證她們二人安全的距離。

這樣可不行,這樣她還如何能甩開白珩,到自己名下的酒樓一探究竟?

祝思嘉和朱雅默默對了個眼神,加快了腳步,沒想到白珩也跟著她們二人加快腳步。

正在這時,一輛馬車衝進鬧市人群,將她們二人與白珩隔開。

祝思嘉知道酒樓所處的位置,戴好麵具後與朱雅分頭行走,纖薄的身影立刻淹沒在人海之中。

等白珩上前時,早就不見二人的身影,放眼望去,四下皆是戴著和祝思嘉一模一樣麵具的年輕女子,這叫他如何好找?

白珩抿緊了唇,焦急尋找起來。

……

祝思嘉和朱雅所開的酒樓叫百味齋。

與飛仙樓、富貴酒樓這種聲明響徹西京的大酒樓不一樣,她們二人的酒樓講究一個雅俗共賞、價格親民,且菜品皆是朱雅所創,整個大秦獨一份。

因此自開業以來,生意蒸蒸日上,祝思嘉也隻能在宮中,聽朱雅繪聲繪色向她描述酒樓的盛況,聽得她心生向往。

終於得了機會親臨酒樓,祝思嘉摘掉麵具,以輕薄的麵紗覆麵,這才走進百味齋。

百味齋的位置選得極佳,地處西市最熱鬧的地段之一,樓高三層,三麵環水,景色極佳。

即便是上元夜,百味齋內還是高朋滿座。

祝思嘉和朱雅方一走進百味齋,掌櫃的看見朱雅就熱情迎了上來:“二當家的,今兒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果然如朱雅所言,他是位年過半百的儒雅老人,雖衣著簡單,卻富有濃濃的書卷氣息。

朱雅笑道:“今兒啊我把另一位當家的也給請來了,白掌櫃還不速速拜見?”

白掌櫃看向祝思嘉,立刻正色道:“老朽見過大當家。”

若說朱雅是百味齋的二把手,那這位百聞不如一見的神秘女子,便是百味齋背後真正的主人。

百味齋眾人隻聞其名未見其人,大家隻知道,大當家的是位年輕有為的小姑娘。

祝思嘉習慣性說道:“免禮。”

朱雅和白掌櫃皆是一愣,祝思嘉才尷尬一笑:“我是說白掌櫃多禮了,您是長輩,按理來說我當向您行禮的。”

能下意識說出“免禮”二字,想必這位大當家的非富即貴,定是西京城內相當了不起的人物,並非如朱雅所言隻是位普通商戶女。

白掌櫃看破不說破,將朱雅二人領上三樓最寬大的雅間,又吩咐後廚先替二人出菜。

雖在宮中用過晚膳才外出,但逛了這麽久消耗甚多,祝思嘉也就決定破例這一回吃次宵夜。

等菜期間,朱雅又拉著她四處參觀,從後廚到後院再到各個走廊、花園和雅間,一一向她仔細介紹。

百味齋的生意越做越大,吸引到的不僅僅是平民百姓,亦有不少達官顯貴慕名而來,因此樓裏的人手從最初開業的九人,多至現在的三十三人。

人手雖多,可百味齋運作得井井有條,根本就不怕亂。

祝思嘉驚於朱雅的治下手段,她問朱雅:“這麽多人,你又不常外出,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就將他們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朱雅撚了撚手指:“很簡單,第一,錢給夠;第二,讓他們吃好喝好衣食無憂沒煩惱,自然會拿出最好的精氣神兒來招呼客人;第三,就是——”

“哎呀!”

朱雅的話被人打斷,一個人影擠開她和祝思嘉,端著菜盤子就要上樓。

祝思嘉凝眉:“方才還誇他們穩呢,怎麽這就失了規矩?冒冒失失的,下次燙著客人怎麽辦?”

朱雅叫住那低頭佝僂的小廝,向祝思嘉解釋:

“他呀叫碎玉,才進百味齋不久,還沒怎麽會學規矩。您放心,我會教好他的,碎玉,還不快向大當家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