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降位充依

祝思嘉並未過多闡述自己執意購炭的緣由,給朱雅安排完新的任務,一臉凝重地洗漱就寢。

朱雅遲遲不肯離開寢殿,一副還有話要說的模樣。

祝思嘉問道:“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朱雅:“婕妤當真不知?”

祝思嘉:“不知什麽?”

朱雅:“奴婢回長樂宮路上聽說了,昨夜,陛下讓張美人進太極宮侍寢,今晨方出。而今晚,陛下又將她召去太極宮了。”

她很擔心祝思嘉。

這段時間以來,祝思嘉和晏修的恩愛和睦皆被她看在眼中,她甚至一度認為,晏修會和祝思嘉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忽然傳出晏修寵幸別人的消息,她的心都替祝思嘉揪了一把,更何況祝思嘉本人?

沒想到祝思嘉泰然處之:

“新人入宮時,我便知道遲早有這麽一天。陛下非尋常男子可比,誌向亦不在方寸秦宮之間,前朝與後宮之間牽一發而動全身,陛下寵幸誰都是一樣的。”

朱雅將信將疑退下了,但願她是真的通透。

祝思嘉目送朱雅離開,躺下就寢時,發現自己的手還在緊緊攥著被子,恨不得要從被子上戳個窟窿出來。

方才她自己是在口是心非嗎?

熄燈後的寢殿寂靜無聲,祝思嘉心口像壓了塊巨石喘不過氣,遲遲睡不著。

她自己都知道這種情愫名曰悵然。

晏修昨兒個能對她輕許下海誓山盟,今天就能不動聲色寵愛別人。

祝思嘉安慰自己,獲得晏修獨一無二的寵愛,並非她費盡手段的目的,她是為複仇而生。

如果艱辛隱忍,隻為求得一個男人一文不值的愛,那上蒼何苦把這等機緣降臨在她身上?

這麽想著,祝思嘉慢慢睡著了。

……

一大早,長樂宮與未央宮之間相通的那條主道,爆發了一場激烈爭吵。

帶頭吵架的是未央宮的雪蓮和長樂宮的馨兒。

難得放晴,宮中主道采光最好,從早到晚都被陽光照射。

馨兒在朱雅的安排下,帶了幾名宮女將一盆盆雪鈴花搬到長樂宮門口曬太陽。

而未央宮也大張聲勢,派出步輦前往太極宮。

宮道有數十尺寬,莫說是步輦,便是多來幾輛馬車齊頭並進也不是問題。

可未央宮的人偏偏要從長樂宮門口過,還不小心踢壞了最邊上那盆花。

雪鈴花乃是番邦進貢之物,冬日開花,放眼整個大秦總共隻有三十株,價值連城。

一來二去,雙方便大聲爭執起來,誰也不讓著誰。

雪蓮雙手叉腰,咄咄逼人:“敢耽誤未央宮的事,你們就等著被陛下責罰吧。”

馨兒盛氣淩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未央宮住著的是當今皇後娘娘!咱們婕妤高你們美人兩階,不知道尊卑有序嗎?”

雪蓮取笑道:“尊卑有序的理兒,你們婕妤最清楚不過。不過燕王府一屆庶女,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撿了別人不要的東西,仗著自己入宮的時間長,就可以踩在我家美人頭上?”

她厲聲命令道:“踩爛她們的花盆!咱們去太極宮接美人。”

馨兒抓住她話中疏漏,一把拉住雪蓮的小辮子,用力向後扯著:

“這不要的東西究竟為何物?我怎麽聽不懂啊?還請雪蓮姐姐告知一二。”

四周圍觀的人紛紛變了臉。

要知道,在祝思嘉進宮前,人人都以為晏修會迎娶祝思儀進宮。

雪蓮口中不要的東西,究竟是指著後妃之位,還是指晏修本人?

“嘶——你居然敢算計我!”雪蓮感覺頭皮都快被馨兒扯下來,不甘示弱伸手掐向她的脖子,“你放開我!”

“你們這樣成何體統!擾了婕妤的清夢該當何罪?”

鍾姑姑走出長樂宮,一聲厲嗬,雪蓮和馨兒雙雙鬆了手。

雪蓮可不買鍾姑姑的賬,又怕被人拿方才那句話大做文章,狠狠瞪了馨兒一眼,禮也未行便帶人變道離開。

馨兒看著那盆被踩爛的雪鈴,痛心不已,鍾姑姑蹲在地上陪她仔細清理。

“宮中人人都拜高踩低!未央宮那個不過一時得寵,還沒晉升位分呢,便欺負到咱們頭上了!”

鍾姑姑重重拍了一下她的手:“慎言!你既懂拜高踩低的理兒,就不怕被人抓了這一時的話柄,日後拖累婕妤?”

馨兒嚇得趕緊閉上嘴。

這件事在早膳時被鍾姑姑透露給了祝思嘉。

祝思嘉慢慢品著燕窩,一副置身事外、事不關己的神情,看得馨兒又氣又急:

“婕妤,此事就算您不為那盆雪鈴做主,也該為您自己做主啊!”

祝思嘉笑道:“急什麽?這樣的日子以後還多的是,當務之急是讓花匠把那盆雪鈴修理養護好。”

馨兒以為她這是在說喪氣話,眼淚都快急出來:

“婕妤您怎麽能這樣想?奴婢堅信,六宮之中陛下最寵愛的是您,斷不可因為一件小事便與陛下離心啊。”

鍾姑姑和朱雅卻一望而知,將情緒激動的馨兒拉到一旁:“以婕妤的心性,此事已有對策,莫要急躁。”

陛下並非不明事理之人,且最厭惡恃寵而驕之流,後宮之中唯有做到寵辱不驚,才能獲得他發自內心的賞識與長久喜愛。

晨間爭執一事,早被有心之人連滾帶爬跑進太極宮稟報晏修。

包括雪蓮口中“不要的東西”一言。

晏修輕飄飄斜了張晚瑤一眼,仿佛在看將死之人:

“不過兩日恩澤,張美人就敢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朕若再寵你一日,你豈不是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將長樂宮給掀了。”

恩澤?這樣的福氣誰愛要誰要!

短短兩天,張晚瑤就見識到了晏修的厲害。

第一晚讓她跪了整整一夜不說,昨夜雖未罰跪,可她隻能留在正殿內百無聊賴,一步都不得外出,更不得靠近寢殿門半步。

外人眼中她是風光無限,可此中屈辱隻有她自己明白。

她貴為人人豔羨的張美人,天子卻連她的手指頭都不曾碰過一下。

張晚瑤下跪認罪:“臣妾無能,未能管教好奴婢,還請陛下從輕處罰。”

晏修外出早朝,臨走前扔下一句令她無比哀苦的話:

“未央宮宮人惹是生非,以下犯上,仗刑三十。張美人管教不力,著,降為充依,即刻搬離未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