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堅如磐石
章台宮。
張晚瑤久跪在張太後麵前,坦白了一切行徑。
張太後看著冥頑不靈的堂侄,又聯想到自己不省心的親侄,強行壓製心中怒火,臉色乍青乍白:
“你這蠢物!但凡你能有長樂宮那個一半機敏,哀家還用得著愁張氏後繼無人嗎?”
張晚瑤抽抽搭搭道:“太後娘娘您消消氣兒,我、我也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從前我在相府中,命人打死過一個偷我鐲子的二等丫鬟,沒有人覺得有問題。”
“住嘴!”
張太後忿然作色。
“你別以為哀家不知道這件事,大秦律法苛重,任何達官顯貴斷不能行草芥人命之事!否則大羅神仙在世也保不住你!”
“你當初打死丫鬟一事,來龍去脈伯父都與哀家說過,分明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害得奴仆冤死!若你沒有一個當丞相的祖父替你善後,當真以為,可以在這西京城裏無法無天了嗎?”
“這些話,你出了章台宮就給哀家爛在肚子裏!陛下本就視外戚為眼中釘,你若害得張氏一族在他手中落下把柄,休怪哀家翻臉無情!”
張太後一心栽培祝思儀多年,誰料祝思儀翅膀硬了便脫離掌控,她退而求其次才選擇的張晚瑤。
張晚瑤雖與她親近,又怎麽比得過被她一手帶大的祝思儀?
左右都是她母族出來的人,可張晚瑤這腦子,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張晚瑤萬念俱灰:“太後娘娘,求您幫幫我!晚瑤真的知道錯了,此事過後晚瑤再也不會給您添亂,定會奉命唯謹……”
張太後失望道:“若前夜你害死的,隻是個普通宮女,哀家還能趁有執掌後宮之權將此事翻篇蓋過去。可你弄死誰不好,偏偏弄死段氏那老媼的親侄!”
張晚瑤被她凶得渾身顫抖:“晚、晚瑤都知道,晚瑤比任何人都希望那段韻兒能活過來!可此時此刻已是回天乏術,她的屍首被太監綁了石頭,扔進餘長使宮門前的湖水中了。”
餘長使……張太後仔細回憶,想起新入宮中姓餘的,不就是餘太傅的小女兒餘欣?
可是這餘太傅也是外戚一派的老臣啊!
她要拋屍栽贓,也不知道栽贓到杜八子或者是安少使上?
眼看張太後又要發作,張晚瑤趕忙向她解釋:“晚瑤這麽做乃事出有因!”
她知道段韻兒是尚衣局的宮女,也正是這段時間,尚衣局往各宮送冬裝時,她才眼熟的段韻兒。
除非特殊衣物,否則尚衣局送新衣時並非按照位分順序,而是按照各宮距離遠近。
若按位分順序,最後一個拿到冬衣的應當是方心月方順常。
後宮之中住得離尚衣局最遠的,是住在相思殿的餘欣。
事發當日,恰逢尚衣局的人從相思殿送新衣出來,段韻兒因身體不適的緣故,落下同伴一截,晚她們一步回尚衣局。
就在她孤身一人回尚衣局途經未央宮的路上,被張晚瑤的人叫進了未央宮。
這一進去,便永遠消失於世。
張晚瑤隻能命人趁著夜深人靜,烏雲遮月,宮中守備鬆懈時,將段韻兒的屍體沉屍相思殿湖底。
這樣一來,段韻兒消失前最後的現身之地,就變成了餘欣的相思殿,而不是她祝思嘉的未央宮。
就算要查,也查不到她頭上。
除非當日其餘受罰的宮女將此事捅出。
但她已經花費重金收買人心,更親口保證,讓她們宮外的家人此生大富大貴,誰都不會透露半個字。
“太後有所不知,晚瑤入宮前,祖父曾對晚瑤予以重任。不僅要替陛下開枝散葉,替大秦誕下皇太子,更是要在宮中處處維護您、協助您、替您排憂解難。”
張晚瑤悶悶不樂,接著道:
“就連晚瑤入宮那日,您也親自去未央宮,給晚瑤喂下定心丸不是麽?您說陛下年輕力壯,而男子皆愛美人皮囊,他不會不喜歡晚瑤的。”
“可整整兩個月,兩個月,陛下都隻宿在長樂宮,長樂宮與未央宮分明隻有半步之遙!可陛下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旁人一眼,晚瑤怎能不著急?”
張太後被她打動,怒氣也隨之消散:“好孩子,起身吧,是哀家愧對於你。”
她沒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居然是真的不近女色到這種地步。
百般試探都無法打動他的磐石之心。
張太後道:“一個女人想在後宮立足,光靠盛寵是不夠的。祝思嘉再得寵又如何?她子嗣艱難的事已傳遍宮闈,就算日後當真貴為皇後,可一個無子的皇後,晚景會如何淒涼?”
“子嗣一事你不必著急,別人不能進出太極宮,但哀家可以!你身體康健,隻要肯依照哀家說的去做,哀家保證,你就是大秦太子的生母。”
……
隔日傍晚,張太後帶著張晚瑤,親自叩開太極宮的宮門。
換作別人,胡順海挺直了腰杆大膽地攔,但太後這尊大佛是他得罪不起的,隻能畢恭畢敬跟在她身後。
晏修正在和任河對弈。
胡順海鬆了口氣,若是陛下正在和大臣商議政事,太後直接無報而入,誰都別想保住腦袋。
“微臣見過太後娘娘、張美人,微臣先行告退。”
任河識趣離開。
方才那一局下得步步驚險,晏修始終低著頭回顧戰局,並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他冷淡道:“不知太後前來所為何事?”
張太後對他的脾氣知根知底,早就習慣他這麽多年來的不近人情。
她命人傳膳:“哀家許久未同自己的兒子共進晚膳了,今日來看看,免得咱們大秦天子累垮身子都不知道。玄之,你哪兒來這麽多的氣與哀家置?”
晏修麵不改色:“食不言寢不語,這是太後親口教過朕的。”
張晚瑤被母子之間的氛圍嚇得麵如土色。
好在晏修並未拒絕這次晚膳,更沒有對她這個多出來的人起疑。
用過晚膳,張太後借言離開,隻留張晚瑤一人在此處。
晏修既沒有留她,也沒有趕她走,這就說明……他已經默許她侍寢了,是麽?
半個時辰後,晏修喘著粗氣,雙眼猩紅看向她:“你就這麽想侍寢?”
張晚瑤嬌羞點頭。
晏修冷笑:“朕讓你侍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