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北地故人

莫非前世在終南山,向她討水喝的青衣公子是晏修?

祝思嘉都被這個詭譎怪誕的夢嚇醒了。

不會的,隆昌十年那會兒晏修定是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又怎麽會突然現身終南山呢?那兩個路過別院的公子,想來是西京城中別的權貴。

祝思嘉沒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上輩子的事與這輩子何幹。

……

轉瞬之間到了封晉大典。

宮女送來大典儀式上要穿的華服,祝思嘉站在立地的長鏡前,看著自己被裏三層外三層地裹著。

換做以往,套上如此繁重的衣物,再走這麽多過場她完全吃不消。

可自從她得知晏修送來的藥是補藥,就老老實實喝個精光,也不會想法子吐出來,短短時間便有了顯著效果。

西京一天比一天冷,她的四肢卻沒有以前那麽涼了。

這是套墨色縷金鳳紋蜀錦長裙,裙擺曳地三尺,腰上綴了條絳紅色青鳥紋金鑲玉的寬束腰,側麵望去,祝思嘉的腰,幾乎被勒出一個前所未見的細度,就連她自己也大吃一驚。

“瘦了。”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直接覆上祝思嘉的腰,隔著厚厚發硬的一層麵料,反複在她的腰間摩挲。

祝思嘉偏過頭,那句“見過陛下”還未說出口,十二串垂落的冰冷冕旒掃到她的眼睛,冕旒後是一張濃眉似劍、冷峭俊朗的臉,正低頭看她。

晏修果斷挑開冕旒:“這麽不小心。”

祝思嘉揉揉眼睛:“不疼的,陛下。”

雙眼的癢意散盡,她一動不動地看著晏修,仿佛著了迷。

晏修今日換的,乃是帝王在婚典上才會穿的華服,大秦並不興朱色,因此連男子婚服左右也離不開以玄色為底。

但玄色幾乎是屬於他一個人的顏色,這天底下任何男子若在他麵前穿玄衣,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大典快開始了。”晏修向祝思嘉伸去手,順道捏了捏她的鼻尖,“想看,今日有的是時間慢慢看。”

祝思嘉隻笑笑,沒接話。

……

大典結束,晏修擺駕禦書房,留給祝思嘉的還有許多未盡的禮節,全套做完時已近黃昏。

難以想象,她一個小小婕妤都要麵對這麽多繁文縟節,那晏修的皇後又該如何?

祝思嘉從未想過自己要當皇後,她也並不覺得晏修會立她為後。

她給這段關係做的規劃,便是最後能落得個好聚好散的結局,也算不枉重來這一回。

祝思盈一早收到她的口信,提前在長樂宮內等候她。

“臣女見過祝婕妤。”

祝思嘉先把她扶起,吩咐左右道:“你們都下去。”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祝思嘉見到發生在祝思盈身上的變化,滿意得不行,“你的儀態竟是比從前舒展大方上不少。”

祝思盈高興得很快破了功:“姐姐說的可是真的?”

祝思嘉握住她的肩:“思盈,你一向聰明,學東西又快。隻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時間花費在這些地方上,這些東西最大的用處,無非就是為你招惹一些不入流的男子,你該去學一些更有用的。”

祝思盈很快就泄了氣:“姐姐,我不明白,難道是我做得還不夠好?”

祝思嘉道:“你是個懂事起來就讓我省心的孩子,隻是缺少指教,今夜咱們多的是時間,姐姐慢慢教你。”

祝思盈拿捏不定:“姐姐是想我留宿宮中?可陛下今晚不會讓你侍寢嗎?”

聽旁人說,今日這大典的排場可是比立後還要隆重,說得更好聽點,這是陛下給姐姐的一場新婚禮。

祝思盈一開始不以為然,直到冕冠華服的陛下,帶著盛裝打扮的姐姐從人群裏走出來,她屏住呼吸,仿佛看到了天人。

所以今夜……算得上他們二人的洞房花燭夜吧?她貿然留宿長樂宮,打攪了陛下的雅興,當真不會被殺頭?

祝思嘉胸有成竹:“我自有辦法。”

她鄭重向祝思盈交代了這些日子考慮的事,祝思盈一點就通,她也教得省心。

時光飛逝,窗外天色就沉了。

祝思盈附在她耳畔好奇發問:“紅菱的屍首已經讓哥哥安置妥當……姐姐要她的屍首是作甚?”

祝思嘉卻反問她:“那夜我讓你助我以炭氣毒殺她,你為何不問我緣由就應下?”

祝思盈:“姐姐做任何事都事出有因,自有打算,我不必過問照做即可。”

祝思嘉稱心道:“很好,以後不必要的事,我就不浪費口舌與你解釋,你隻管盡心做。”

她還想委托祝思盈替她做另一件事時,殿外就傳來胡順海的聲音。

晏修果真要來長樂宮過夜。

祝思嘉讓祝思盈稍安勿躁,隨意活動了下腰肢,往殿外走去。

半晌,果然聽見晏修帶人離開的聲音。

祝思盈好奇道:“姐姐是如何支開陛下的?”

祝思嘉:“我悄悄騙他說今日來月事了,我還不信,在殿外當著這麽多宮人的麵,他還能扒開我褲子驗證不成?”

若讓他進了寢殿——祝思嘉馬上打斷了這個猜測。

晏修不是那樣的人。

太極宮燈火乍亮。

祝思盈把藏了一天的書信,從袖中掏出遞給祝思嘉:“這是你不在府上時,有人送來的,差點被雲姨娘截去,虧得我當時正好外出歸家。”

祝思嘉接過信,看到封麵那幾個歪歪扭扭的字,了然:“北地故人之信,真讓她看也無關痛癢。”

祝思盈對她的信不感興趣,隻抓緊時間向她討教:“姐姐可還有要是囑咐?思盈都一並記下。”

宮中四處都是晏修的耳目,接下來所說之事,祝思嘉也放低了聲音:“除了盯緊雲姨娘,我還要你給我尋一味毒藥來。”

祝思盈聽得小臉一陣青一陣白。

就寢之前,她再三躊躇道:“嘉義伯會同意幫這個忙嗎?”

祝思盈發誓:“他不僅會答應,我相信你也能想到辦法。”

三日後,宮內校場,任淮當值當天。

任淮一臉悠揚將食盒遞給祝思嘉,微抖的手卻出賣了他。

畢竟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勾當,可比夜間縱火還難。

祝思嘉接過他的食盒,鄭重道謝:“有勞嘉義伯。”

晏修的聲音忽地從遠處傳來:

“祝婕妤,你今日怎會來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