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下跪謝罪

和祝思嘉相處了這麽久,晏修大概摸清了她的脾性。

她表麵上總是弱不禁風、嬌軟好欺的模樣,與見了他就嚇得麵無血色的人並無不同,可她在屈服於君威的同時,亦有自己無聲反抗的方式。

雖然她的反抗並沒有什麽作用。

但晏修篤定,若他不是一國之君,祝思嘉那小性子定能與他鬧得一地雞毛。

“先去趟校場。”晏修起身,準備回太極殿換一身衣服,“去看看朕的小舅子可還適應越騎校尉一職。”

明明這麽在意祝婕妤,卻非要嘴硬不肯說,更不敢直接明著關心人家,偏偏還要表現出無所謂的模樣。

胡順海退下吩咐人備駕時暗暗腹誹。

皇城校場。

祝元存初來乍到,年紀又小,能入選皇城禁衛軍的皆不是等閑之輩,他一個毛頭小子要管這麽多比他高出一頭的人,實非易事。

更何況禁衛軍在秋獵時留在西京駐守皇城,並未親眼目睹那場驚心動魄的馬球賽,祝元存更難服眾。

“小伯爺,咱們禁衛軍可不是練馬球的!若是給你氣哭了,你還是早日請奏陛下讓你去教馬球算了哈哈哈哈……”

“你們別說,明天當值的嘉義伯也是個乳臭未幹的馬球小孩兒!”

“是啊是啊,我活了二十多載,還從未聽說過曆任越騎校尉是靠打馬球打上來的,兄弟們服不服啊?”

“都給我閉嘴!”祝元存扔掉手中長槍,長槍飛出數十尺之外,穩穩當當插在遠處草皮上,“早聽聞宮中禁衛軍皆是萬裏挑一的人才,今日一見,你們全是些油嘴滑舌的蠢材!”

“若是不服氣,大可上擂台與我一戰,在底下議論我算什麽本事?擂台之上刀劍無眼,小爺我願賭服輸!”

一席話傳下去,還真有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和祝元存決一死戰。

晏修的轎輦無聲停在不遠處,見祝元存向整個禁衛軍下了戰書,他走下輦車,雙手一負,認真觀摩起眼下這場即將到來的激戰。

擂台上,隻見祝元存手持一把普通長槍,鎮定自若等待挑戰。

半個時辰過去,敗在他手中的禁衛軍一個接一個被打下擂台,疊羅漢似地歪在一旁,痛苦的呻吟聲不絕於耳。

而祝元存隻是出了點汗,依舊筆挺如鬆地站在擂台上。

想不到他真正主宰之地絕非馬場這般簡單。

“精彩。”

晏修穿過人群,一邊伸出雙手鼓掌一邊走到擂台上,眾人黑壓壓一片跪倒在地行禮。

祝元存鬆開長槍,單膝跪地抱拳向晏修行禮:“末將見過陛下。”

晏修親手將他扶起來:“武興伯免禮。”

他拉著祝元存一起漫步於皇宮中,除卻用兵之道,二人還聊了不少關於祝思嘉的家常。

“說到西周。”晏修頓了頓,“若不出意外,明年朕該去親自西討大周。可眼下阿勒宏——”

“陛下、陛下不好了!”

一個小太監氣喘籲籲跑到二人麵前跪下。

晏修殺心頓起,在這種商討戰事的關鍵時刻,居然有人敢擅自打斷他!但能讓這眼生的小太監急成這樣,想必是有重要之事。

“說。”

“啟稟陛下,小的是祝婕妤宮中的雜務太監!太後娘娘方才大張旗鼓地將祝婕妤召去了章台宮,祝婕妤現在正跪在章台宮前殿大聲朗誦宮規!”

晏修:“……”

是他自己提前吩咐過,若祝思嘉遇到太後為難,可以破例。

“什麽?”祝元存率先激動起來,他焦急道,“我姐姐可是哪裏得罪了太後娘娘?”

晏修慰藉他:“武興伯先回校場,朕親自去章台宮走一趟。”

章台宮前殿。

祝思嘉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雙手捧著一本厚重的宮規大聲朗讀。

張太後這是為秋獵之事拿她開刀了。

西京城地處大秦中原地帶,雖不似北地那般九月即飛雪,可深秋的寒意也不甘示弱,自衣領灌進祝思嘉的脖子,冷得她每個毛孔都在戰栗。

在這裏跪了快一刻,祝思嘉已經讀得口幹舌燥。

趙姑姑在太後的囑咐下全程站在一旁盯著她,她的聲音稍微讀得小點,就會被趙姑姑“友善”提醒,讓她從頭開始讀。

翻來覆去她也隻讀前麵這幾段。

她畏寒,這種情況下她無法專心盯著書上的字。

“祝婕妤若是今日讀不到第九十條,便不用回你的長樂宮了。”張太後隨手抓起一塊點心,看著祝思嘉纖細的身姿,眼中愈發嫉妒,“別怪哀家心狠,哀家當年做皇後的時候也是這麽教導先帝後妃的。”

這個貌美勝過她當初的女人,最大的優勢無非是年輕。

年輕多好啊,無需如她一樣費勁了心思地去維持身形,點心都不敢多吃一口,也隻是勉強不發福走樣,還抵不過小年輕少吃一頓飯。

“我大秦雖不崇舊禮,可宮中不比宮外,規矩若學不好以致闖下大禍,可別怪哀家教導不嚴。”

“太後訓斥朕的女人學習規矩之前,先捫心自問,自己可將天地祖宗的規矩習得一二!”晏修來勢洶洶,竟是表麵上的禮也不給張太後行,“皇祖母還在世時,可有用如此狠辣不近人情的方子磋磨過您?”

“大秦皇室何時以清規戒律來規訓後妃?何時以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來抑止天性?”

“見過陛下。”

祝思嘉知道自己的救星來了,將手中的書捧得更緊,壓著嗓子道:“陛下別動怒,臣妾、臣妾咳咳……咳咳咳……”

張太後鳳目怒睜,指著晏修:“玄之!你沒有見過不代表就沒有!後宮懲戒之事豈是你能明白?”

晏修脫下外衣裹住祝思嘉,把她抱進懷中,雙目如炬,聲如寒鐵:“朕的後宮就不允許有此種規矩,太後若覺得不妥,大可搬去東都行宮頤養天年!”

他帶著祝思嘉臨走時,注意到了跪在一旁不敢抬頭的趙姑姑。

“在上林苑時,可是你與祝婕妤有過一麵之緣?”

趙姑姑連連點頭:“是老奴、是老奴。”

晏修冷笑道:“今日也是你。即日起,到明年今日,你每日都去長樂宮正殿前跪著誦讀三個時辰的宮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