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意外之火

酒過三巡。

任淮時刻謹記祝思嘉交給他的任務,根本不敢在宴席上放開手腳喝。

宴會開始後一個時辰,任淮尋了個借口離開,一路以出神入化的輕功,飛躍至燕王府營帳外數尺遠的林子裏,換好提前放在此處的夜行衣。

燕王府營帳裏次一等高的那頂,便是祝思盈母女所住。

“王妃與姐姐平日裏總是平白欺辱我妹妹,這次秋獵也不例外。我現在雖貴為後妃,可麵對她們我也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找陛下為我公報私仇。故而懇請任小將軍,幫我縱一場火。”

“這場火最好要聲勢浩大,卻又不能真傷人性命,我隻是想給妹妹出口氣。思來想去,隻有今夜的慶功宴是最好時機,任小將軍若是不便……”

這是白日祝思嘉對他說的話。

“我答應美人!”

任淮最是疾惡如仇,他在京中世家之間走動時,也不是完全沒聽說過燕王妃和祝思儀的聲名。

沒料到二人私底下竟是這副麵孔,她們更不該欺負到祝思嘉頭上。

任淮挽著箭身浸滿火油的弓箭小心在密林中行走,柔軟的鹿皮靴踩在覆滿一地枯黃的葉子上哢哢細響。

今夜的守衛寥寥無幾,慶功宴才是重中之重,包括護龍衛也幾乎傾巢而出,隻為守護宴會的安全。

因此他隻需要扔出石子擊中那幾名守衛的睡穴即可。

等輕鬆解決完幾個守衛,距離燕王府營帳咫尺之近時,他掏出火折子,剛想對著吹氣,便聽到帳外不遠傳來兩個婆子的交談聲。

“哪回不是這樣?王妃嫌我粗鄙上不了台麵!所以一到這種大場子,全是那筠州老太婆跟在王妃和小姐身旁伺候著。”

“要我說那筠州老太婆土得像剛擱土裏挖出來似的,怎麽比得過您老人家鎮得住場子?”

“那是!在這府中若論及王妃器重之人,我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

原是燕王妃身邊的老婆子在嘴碎。

任淮隨地撿起兩塊小石子,對準她們的睡穴,一擊而中,兩個婆子臉上的笑還沒收下去,隻覺脖子上發麻到疼,而後雙雙幹瞪著眼倒地睡去。

解決完此二人,他才繼續對著火折子吹氣,繼而迅速點燃箭羽,朝著帳子最頂端的位置射出。

不出片刻,那座帳子就被點燃。

完全點燃還需要一點時間,他跑回去換回自己的衣物,然後再假意“路過”此地大喊大叫走水了,這一來一回的時間就剛剛好。

任淮剛想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頭,又看了看手裏的弓,忽然覺得不妥。

若是陛下追查……

任淮毫不猶豫把自己脫得隻剩個中衣,將手裏的弓連同夜行衣一齊扔進烈火中。

等他趕到自己放衣服的地方,卻沒有看見衣服。

究竟是誰偷了他的衣服?

或者更糟糕的,是誰洞悉了祝美人的計劃!

任淮瞬間被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裏一番焦急尋找。

“你是不是在找這個?”佇立在此地的巨石背後走出一名少女,她手中提著的正是任淮的衣服。

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必然是殺人滅口。

可任淮不敢、亦不忍。

黑夜之中看不清少女的麵龐。

他隻能好言相勸:“這位小姐,我方才去旁邊的河溝裏洗了個澡,你若是不將衣服還給我,我就去陛

少女捂著嘴輕笑兩聲,將衣服扔到任淮腳下,轉過身去背對他:“你在撒謊,你方才分明是去燕王府大營那兒放火了是不是?”

任淮一邊手忙腳亂穿衣服,一邊被她一席話嚇得汗毛倒豎,難道真的要逼他痛下殺手嗎?

誰料那少女忽然轉身,朝他走近:“嘉義伯下次縱火之前能不能叫上我?我早就想這麽幹了,哼,誰叫那母女倆天天橫著走。”

這是什麽情況?結合她的語氣——莫非她就是祝美人的妹妹,祝思盈?

祝思盈墊起腳捏了捏任淮的臉:“還愣著幹什麽?你再猶豫片刻就該燒遍整個羲和穀了!”

祝思嘉今夜不在,她尋不到理由可以坐在離晏修比較近的地方,整個慶功宴變得索然無味,所以她趁人多,偷偷溜出來透風。

任淮這才回過神,他摸了摸臉上被祝思盈捏過那塊,整張臉都迅速燙成一片:“今夜之事還請三小姐過目就忘。”

祝思盈輕拍手:“去吧,等你好消息。”

兩個時辰後。

晏修回營,鍾姑姑打了個盹的功夫,他就已經走到身前。

糟了,忘了去提醒祝美人!

鍾姑姑向晏修默默行禮,剛想開口說話,卻遭晏修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晏修獨自一人走進帳中。

今夜燕王府營帳著火一事動靜不小,整個營地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直到一個時辰前才徹底解決完此事。

這都沒能將祝思嘉吵醒,看來她是真的累極了。

晏修坐在榻邊靜靜凝視著她。

帳中隻點了微弱一盞燭火,能照明的同時亦能不打擾睡眠,昏昏黃黃燭光打在祝思嘉嬌美的麵容上,虛幻而勾人,說不出的歲月靜好。

除了她那雙皺得極緊的柳眉。

想來她睡得並不好。

晏修輕輕撫了撫她的眉心,朝屏風後的浴盆走去。

次日。

祝思嘉睜開眼時,天光大亮,而自己正依偎在晏修懷中,死死抓住他的衣領不放,就連腿也搭在他身上。

完了!自己怎麽就能睡過頭?

這一瞬間她腦子裏想了很多東西,但最致命的便隻有一處——若是晏修昨夜聽到她口中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那該當如何?

她清清楚楚記得自己昨夜又做噩夢了。

她夢到了自己上輩子和晏行成婚那日,晏行雖厭惡她,可他依舊挑開了她的蓋頭,與她行房。

那是她的終身噩夢,她流了很多血,她從未覺得原來人可以這麽痛,她哀求了晏行一遍又一遍,可換不回他的一絲憐憫。

第二日一早,等待她的是一碗絕子湯。

至陰至寒的方子,普通婦人喝了也會血崩七日方可止住。

晏行親手灌著她喝下那碗藥,隨後就消失在逸王府。

“你昨夜為何一直說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