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六年(4k)
青青試驗過後,發現她果真可以療複方獨樹的法體。
一舉解決方獨樹煉皿的最大困難。
讓方獨樹可以常年累月待在結界裏,而不用再定期出河調息。
不過一直待在湖底不露麵也不妥當。
附近的二三十座黎水烘爐,所有用爐弟子每年都要出河一段時間,方獨樹並不打算搞例外。
況且倚天峰同門時不時會趕來觀潮島探望方獨樹,他也要與同門見見麵,敘敘舊。
等接下來的三個月周期到來時, 方獨樹暫時封閉雙子爐,陪同齊嫦真一起登島。
齊嫦真照例會在島上放鬆一個月,方獨樹僅僅呆了數日,他就先一步潛回河底。
每次出河,他都隻待數日,這點時間足夠他處理俗務,對他煉皿的影響也微乎其微。
就這樣, 方獨樹一心撲在煉皿上, 可謂兩耳不聞窗外事, 常年駐守雙子爐結界裏深居簡出。
河下無歲月。
六年時光匆匆過去。
結界內。
方獨樹盤坐在漩渦前麵,施法驅使著一顆紫雲狀悟道皿,皿中真文全部凝結,它已經到了圓滿程度。
隻要方獨樹願意,他隨時可以使用這顆悟道皿築基。
但他並沒有把悟道皿從漩渦裏取出來,這是因為隔壁齊嫦真的劍皿煉製,仍舊沒有大功告成。
由於兩人達成過約定,他需要等候齊嫦真。
他正打坐時。
隻聽嘩!的一聲。
結界之門被打開,青青從河水裏躍入進來。
她擦了擦身上水漬, 小跑到方獨樹跟前,獻寶式的舉起一柄斷劍。
這劍上散發有寒氣,一看就是使用冰珍鑄煉而成。
“公子你瞧!奴婢在附近汙泥裏挖到這把劍,也不知道是誰舍棄在河底, 劍身是使用冰魄煉製,或許可以煉成一枚冰指環!”
六年前在孤木峰上,方獨樹交代青青一個任務, 讓她煉製禦蠶法器,但她找不到合適的冰屬靈珍, 迄今都沒有把冰蠶降伏,她一直牢記著這件事。
方獨樹捉劍在手,在劍身上彈了一下。
他分析道:“這應該是某位鎮文派前輩遺失在河底,原本是極品劍體,但掩埋在河底太久,靈氣損耗太甚,即使把它煉成指環,估計也鎮不住冰蠶。”
青青一聽,稍作歎息:“奴婢還以為撿到重寶了呢。”
“這兩年你一直待在結界外邊,在河底摸到的河珍起碼有十幾件,要是件件都貴重,鎮文派弟子早就一窩蜂潛落河下尋寶了,輪不到你撿漏。”
“公子說的也是。”
“青青,你也不要總是想著挖河珍!我讓你住在結界外的河水裏,是為了讓你練功,你卻隔三差五尋寶,你真法都修煉完了嗎?”
“全都修完了!兩年前魔皿祭煉圓滿後, 奴婢就到河水裏練功,先煉成了悲弓法與毒影法,現在把春蠶鼎真法也已經學會!”
青青懸鼎在手,遞給方獨樹。
她並沒有讓方獨樹傳教,而是自己跑到河水裏觀鼎,她能在水裏領悟到鼎文精髓,修行進度與方獨樹相差無幾,一座鼎能提升她兩層法力。
早在兩年前,方獨樹已經把魔皿祭煉成功。
畢竟他有青青協助,可以日夜不停的閉關,又能使用雙子爐同煉兩皿,進度是非常快的。
其實他自己的紫皿也祭煉完成了七七八八。
不過他的紫皿是一座吞噬器,他耗光身上儲備的所有貢品,竟然都滿足不了紫皿的煉製需要。
當時他是打算找齊劍霆相借,如果借不到,他再考慮出關離山,前往蛇蟠界尋找方家族人求援。
等他找到齊劍霆,說明情況後,齊劍霆詢問了缺少的貢品數量,鑒於數額不大,齊劍霆就給他補全了貢品。
但也給他提了一個要求,烘爐殿內有了閑置單爐,齊劍霆讓他搬去單爐閉關。
那個時候,方獨樹已經在雙子爐閉關四年,因為四年都出不了關,齊劍霆就認為是齊嫦真拖累了他。
要知道魔皿本身已經完成一半,按照正常進度,最多兩三年就能祭煉圓滿,方獨樹卻拖拖拉拉四年都搞不定,還連累貢品超額,明顯是雙子爐的效率不行。
當時方獨樹已經打算遵照齊劍霆的建議棄爐,但齊嫦真極力挽留了他。
整整四年裏,兩人都共用一座雙子爐,期間合作無間。
方獨樹一心一意的煉皿,心無旁騖的閉關,關鍵是他從來不介意齊嫦真的臨時棄爐,不管每次齊嫦真出河多久,方獨樹都沒有任何怨言。
這讓齊嫦真省心省麻煩,隻把方獨樹當成獨一無二的黃金搭檔。
以齊嫦真悠然享樂的性情,做事又隨心所欲,她煉皿一年需要調息三到四個月,如果讓她自己駐守烘爐,每次棄爐時間那麽長,指不定就要被宗門收爐回去。
她雖然背景深厚,卻也架不住三番五次的長期棄爐,宗門不會為了滿足她的個人習慣,就放棄對其他弟子的培養。
所以她使用雙子爐最合適,再搭檔一位方獨樹這樣的好夥伴,那就更加完美了。
她就不願意讓方獨樹離開。
方獨樹自己沒有什麽意見,但是要搞定齊劍霆,齊劍霆讓他前往單爐閉關,是為了防止他再度揮霍貢品。
齊嫦真得知這個情況後,直接告訴齊劍霆:“假如以後阿樹再缺貢品,我來給他補全,你什麽都不要再管。”
就這樣,方獨樹繼續待在雙子爐,又住了兩年。
在這兩年間,由於他的紫皿已經快到圓滿地步,他煉皿不用太辛苦,完全不需要青青從旁輔助,他自己可以單獨搞定。
他就把身上的鍾鼎交給青青,讓青青前往結界外的水域裏練功。
當年在五緣城外的橫炎穀時,青青修為隻有練氣三層,隨後跟著方獨樹走南闖北,先入蛇蟠界,又入鎮文派。
期間青青隻從方獨樹那裏受傳一部點睛真法與一部翻雲真法,勉強把修為提升到練氣五層。
這次在黎水烘爐跟著方獨樹閉關,青青一口氣觀讀了春蠶鼎、悲弓鼎與毒影鍾,等把這些真法全部學會,她修為已經飆至練氣十一層。
其實方獨樹身上還有兩座火鼎,青青沒有修煉,主要是她體質有異,排斥火法,導致她學不了夏蛾火與犀陽法身。
因為她已經把能學的鍾鼎全部學完,暫時無事可做,於是她就化身淘寶客,天天在河底摸河珍。
觀潮島附近水域位於落雁峽東部邊緣,常年都有水妖出沒,鎮文派弟子在與水妖鬥法時,偶爾會有寶物遺失在河底。
青青挖到的冰劍就是這種來曆。
這些天青青把方圓十幾裏的河底全部摸了一個遍,所有遺寶都已經被她挖出來,她又閑了下來。
“公子,咱們到底什麽時候離開河底?”
“等著阿嫦出關。”
“那你到時在哪裏築基?”
“我暫時還沒有想好,反正肯定不能在鎮文派築基。”
“但是公子,那顆魔皿是你那位齊師兄所贈,貢品也是他給的,你現在已經把魔皿祭煉圓滿,卻不在鎮文派築基,他會不會對你不滿?”
“就算對我不滿,那也沒有辦法!現在已經走到這一步,必須瞞到底!”
“奴婢覺得,咱們要是離開鎮文派,可以返回蛇蟠界築基,公子家的族人都在那裏,正好讓他們給公子護法。”
“我也是這麽考慮的,蛇蟠界是最適合築基的地方!”
他們商議到這裏。
結界裏的隔絕牆忽然起了感應。
這是齊嫦真在施法棄爐。
方獨樹並沒有讓青青返回化骨鐲,早在幾年前齊嫦真已經見過青青,知道這是方獨樹身邊的骷髏侍從。
等法牆降落後,齊嫦真一反每次煉皿後的憔悴常態。
隻見她笑意盈盈,美目流盼間,轉向方獨樹:“阿樹,我的劍皿已經大功告成啦。”
“恭喜恭喜。”
方獨樹見她掌上懸浮一顆透明狀的悟道皿,這就是她祭煉六年的成果,“我真的相當好奇,你的劍皿能孵化出什麽樣的劍法來。”
她的劍皿透明無色,內部也仿佛空空無物,也不知暗藏著什麽玄機。
“何止是你想知道,我也特別期待。”
齊嫦真心間做下一個決定,她問方獨樹:“阿樹,我打算趁熱打鐵,直接在這裏築基,你能不能替我護法?”
她麵露熱切,對方獨樹很是信任。
六年來她與方獨樹都同居在一座結界,雖然是一牆之隔,卻也算朝夕相伴,方獨樹從未有過任何無禮之舉,反倒對她屢屢棄爐的行為寬容之極,讓她漸漸心有信賴。
她自小到大,除了父母以外,還從來沒有與任何一人相處這麽久過,哪怕是祖師齊道鳴。
她十歲時被調到祖師身邊擔任童女,待了足足十年,但祖師常年都在閉關參悟道經,她一年見不到多少次。
她掐指一算,方獨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她最熟悉的同門。
不過六年來,方獨樹全心撲在煉皿上,即使偶爾出一次河,數日後也會重返雙子爐,較少與她談天說地。
這讓她產生一種錯覺,認為方獨樹虔誠問道,本質上是一位苦行修士。
但她哪裏知道,方獨樹是在偷偷祭煉兩皿,不願意節外生枝,所以故意假裝苦修,免得一不留神暴露紫皿的秘密。
此刻聽見她問話。
方獨樹朝她望去,見她溫顏軟語,求肯相助,也不好拒絕她,心想築基不過數日時間,眨眼即過,索性答應下來。
方獨樹也很想知道她參悟的劍法神通。
她煉的又是己道己皿,等她築基大成,她孵化出來的鍾鼎,那是可以提升成甲骨文的。
方獨樹要順便向她請教,鍾鼎轉化甲骨的法門,這對方獨樹的作用非常大。
齊嫦真見他答應,瞥了他身邊的青青一眼:“我說青青,這幾年你是不是在河底有了什麽奇遇?修為怎麽提升這麽快?”
其實青青跟隨方獨樹在結界閉關數年,如果換成其他拔尖的鎮文派真傳弟子,在這麽長的時間內,基本都可以達到青青的修為進度。
齊嫦真奇怪的是青青本體,並不是人修,而是一具骷髏,修為如何能像人修一樣突飛猛進?
方獨樹替青青回答:“她是在河底出生,在河底練功時,法力進展比在岸上快的多,阿嫦,青青雖然是骨妖,卻比人修更良善,我這輩子能遇上她,那是我的福緣。”
方獨樹以為齊嫦真在顧忌青青的妖族身份,幹擾她築基,故而講出了這番話。
青青在旁聽了,忙著表態:“奴婢遇上公子才是福氣,沒有公子,奴婢十年前要被熊妖咬死,即使咬不死,奴婢孤零零淪落荒山,與蒙昧屍鬼為伍,早晚也是死於非命。”
方獨樹頗為感慨:“咱們認識已經有十年了?”
“可不是嗎?公子,咱們在兩界山住了兩年多,在鎮文派住了七年多,加起來不止十年呢。”
“時間過的真快,我竟然已經三十歲。”
“公子你又不老,三十年仍舊是年輕人。”
“倘若在凡間,三十而立,早婚之人都能抱上孫子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家常。
齊嫦真可以輕易聽出主仆間的深厚情分。
這讓她產生一股被無視的感覺。
她心下尋思,人家主仆倆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心上,我剛才還在顧慮青青,怕她對我築基不利,實在是不應該。
她很快排空亂緒,盤膝坐下來,開始給築基做準備。
方獨樹見狀,立即停止與青青敘話,待在一邊靜觀護法。
方獨樹曾經親自輔助傅玉卿與方賢輔築基,對築基的整個過程早就爛熟於心。
今天齊嫦真築基,他覺得與過往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但是隨著齊嫦真開始孵化她的本命劍皿,方獨樹漸漸察覺到他難以理解的變故。
劍皿是齊嫦真親手祭煉,她也是依靠一己之力孵化出鍾鼎。
等她的本命鍾鼎定型後,天象直接穿透結界,破河而出,凝結一口鍾影,懸浮在距離河麵百丈高的空中。
時逢午夜。
天象驟一顯露,瞬間照亮夜空,鍾影爆發的濃烈強光,即使十餘裏外也能清晰望見。
本來,鎮文派弟子在烘爐裏煉皿成功後,大多會選擇在烘爐結界裏直接築基,這事司空見慣,天象之景也時有發生。
但是這一次,天象卻顯得與眾不同。
夜空下。
那座數丈高的鍾影,呈現透明形狀,沒有任何色澤。
忽然之間,鍾麵浮現一顆殷紅如血的豎目,這目如同巨人之眼,猛的一睜,橫照一條血色光束。
因為鍾影是一道影子,豎目與光束也是虛化,並沒有任何威力,全都靜靜橫懸在夜空裏。
如似一副畫卷。
四千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