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即將到來的危機
領過聖旨後,韋應宏自然是要請欽差吃上一頓飯,作陪的是下任知府林如海,濟南知府黃維中以及府內其他官員。這頓飯吃的其樂融融,大家在席上俱是喜意。
但所談的話並沒有多少意義,隻是跟著熱鬧的勢頭說些場麵話。真正的交談還是被留到晚上,在府衙後堂另設的家宴上。
今夜是韋應宏最後一次以揚州知府的身份住在府衙,明日開始他就要跟好友林如海進行職務交接,順利的話到了下午或者後日,就會坐官船離開揚州前往京師。
晚上的家宴,出席的人不多。隻有林如海、黃維中、董清三人。本來還請了裴懷貞,不過山長這幾日身體欠佳,就托人傳信會在渡口相送。
這一頓飯,又是吃過半個多時辰。韋應宏才起身將董清、黃維中各自送走。
林如海等到他從外頭回來,已經熟練的拿出一套棋盤放在案上。
“你倒是會挑時間。”韋應宏棋下的雖然爛,癮卻大得很。看見好友的舉動,自己就主動挽起袖子坐在林如海對麵。
“下次再想找你下棋,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離別在即,林如海也是難得的發出感慨之言。他特意將黑子推到對方麵前,表示今天主動讓先。
韋應宏也不推辭,笑著撚起一枚黑子落下。晚上的家宴,他喝的不多,此刻精神頭正好得很,“這話說的,等過個幾年,我們不是照樣要在京師重聚?”
林如海笑著收下好友的祝福,他的落子很是隨意。對林如海而言,韋應宏這樣的棋友,確實不值得費心勞神,“陛下是不是太急了?”
韋應宏就有些吃虧了,幾手落子後,他不得不長考後,才有空回道:“董清私下跟我說過一句,聽說是草原諸部有些不安分,就不知道他們這次是想小打小鬧,還是被另一邊的沙俄逼迫,準備跟我們奮力一搏。”
“不過陛下的耐心,確實是越來越有限了。如此關頭,揚州的布局才更關鍵。”
林如海很認可對方的判斷,畢竟兩人從災情開始以來,一直苦心謀劃著揚州的布局。如此緊要關頭,卻突然把韋應宏調入京師,隻能說朝廷內部的黨爭已經越來越激烈。
而董清今夜在席上,說的那句“巡鹽禦史”“揚州學政”的職位尚未確定,也是在跟他們隱晦的暗示,陛下正為此事跟太上皇的舊臣相互拔河角力。
“你覺得禦史跟學政,我們該怎麽取舍?”
林如海的謀略十分優秀,可在決斷力上卻略遜於韋應宏。這也是大多數聰明人的通病,眼中看到太多的得失,反而容易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
就像他們手中的這局棋,明明一直在邊角廝殺。韋應宏卻突然把黑子落在天元,林如海是怎麽也想不明白。
這,下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林如海眉頭不停皺著,思考著好友此棋的深意。
“當然是鹽政。”韋應宏心中暗叫糟糕,這手怎麽下錯了,嘴上卻繼續道,“有錢才有軍餉,有軍餉才能穩住各地軍隊,天下才不會生亂。
這就跟我們要操持織坊,是一個道理。錢嘛,終究是不嫌少的。如果明年要跟草原各部開戰,那揚州鹽商更是不容有失。”
對韋應宏這個判斷,林如海是認可的,在隨手提起邊角幾枚黑子後,“看來隻能苦一苦揚州的學子了。”
如果要把學政一職交到對立派係手中,以後的院試情況可就不好說了。
“無妨,也就熬個幾年。”韋應宏的話意有所指。
林如海心照不宣的點頭,確實,如今太上皇已近七十高齡。隻要陛下能穩住軍隊,靠著一批不成氣候的文臣,等到太上皇故去,還有誰能拿著父子名分壓在陛下頭頂。
剩下的人,不過是些跳梁小醜。時間,終究是站在他們這邊。
不過林如海倒是想到一事,要不要趁著新任學政根基未穩之際,趁機把陳恒推進去先通過院試?
他原本計劃的是,把陳恒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幾年。再以幾步跳的方式一路直通會試。可要是學政是太上皇的人,像陳恒這種跟自家如此緊密的關係,說不好就會被人百般刁難。
畢竟院試跟鄉試不同,是一府學政親自把持的大事,後者是朝廷親自委派官員來擔任鄉試主考官。而知府對於院試,也沒有過多幹涉的權力。這無關品級,隻是職權不同。
林如海將自己的想法,說與韋應宏聽。後者笑著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封董清帶來的密信,將它交到好友麵前,說道:“陛下親筆所寫,中午的時候沒機會拿給你看,你看看信的最後是什麽。”
瞧韋應宏一臉賣乖的得意,林如海打開密信。他們君臣間的私下書信,陛下措辭相當隨意,關心過幾位下屬的家裏情況,就著重勉勵韋、林兩人此次賑災的表現。
信的末尾,陛下幾筆點了下對《治安疏》的欣賞,又補充道:恒之才,朕甚愛之,望韋卿、林卿好好教導他。
林如海忍不住揚揚眉,他對陛下給出如此高的評價,有些驚喜可也沒覺得太意外,畢竟他是少數知道《治安疏》全貌的人。
“怎麽樣,我就說我運氣不錯吧。”韋應宏激動的搓搓手,“等到他將來參加會試,我爭取當一當他的主考官,哈哈哈哈哈。以後,他見到我,也得喊一聲韋師才行。”
這是私底下的笑言,不過韋應宏確實有說這句話的資格。他此去京師,雖隻是任職禮部左侍郎。可禮部尚書已經年過七旬,最多一、兩年就該告老榮退。
等到自己他年入京師,說不得就得喊韋應宏一聲“大宗伯”了。
思及此,林如海輕笑一聲。隻是他跟韋應宏,到底誰的運氣更好,眼下說不好,以後更不好說。
“對了,黃文東那幾家鹽商,你準備怎麽辦?”
韋應宏下過棋後,端著茶又拋出一個問題。
這段時間,徐麻子等人在牢裏,是能招的都招了。供出揚州城內,有幾家鹽商也參與此事後,韋、林兩人當時就存了殺一儆百的心思。
順便還能抄個家,還能給揚州府衙添一添額外的收入不是。
“等。”明日開始,就是揚州知府的林如海,落下自己的一子,“等新任學政上任後,看看他想怎麽做。”
“我卻是看不到這場熱鬧了。”韋應宏很是遺憾的搖頭,“織坊之事,我看陳恒那小子,還沒有給我們徹底交底。我走之後,你記得把那小子抓來好好敲打敲打。”
林如海輕咳一聲,麵色怪異道:“我心中有數。”
韋應宏忙著思考落子,也沒聽出林如海話中的異樣,又道:“對了,我離城時,你記得帶陳恒來送送我。”
“幹什麽?”林如海突然警覺。
“我看這小子為人和做事是個有出息的,不管是之前肯把一百兩舍給別人,還是折騰個報紙、以及安置流民之舉,都很讓我喜歡啊。我準備讓他看看琦君、姝兒她們倆。說不定,就彼此看中了呢。”
“你家那兩個不是比他大嘛。”
“大點怎麽了?”韋應宏不以為然,傲氣道:“將來多個尚書大人做嶽父,難不成還委屈他了?”
“你算盤打的倒是精明。”林如海聽完,暗自咬牙。
“那可不。”韋應宏沒聽出話中反意,隻洋洋得意道,“他都入了陛下的眼,以後的仕途能差到哪去?如海,我可先說好,他是我先看中的,你可不許跟我搶。”
裴懷貞的遺憾,他韋應宏可不想再經曆一次。
……
……
翌日,揚州相送的碼頭。
已經各自換上新官袍的林如海跟韋應宏,在此處依依惜別。附近來相送的官員,見到新舊兩位上官感情如此深厚,心中俱是一暖。
感情好才好啊,他們都是韋應宏一手提拔上來的官吏,林大人肯定會念在這份舊情,好好對待他們。
趁著相送的同僚不注意,韋應宏將林如海往麵前一拉,“你怎麽沒把那小子喊來?”
“部堂大人,說的是誰?”
今日開始,韋應宏就是正兒八經的禮部左侍郎了,林如海當眾也得尊稱一聲部堂大人。
“好啊,如海,你還敢跟我裝糊塗!!!”
“部堂大人,你還是快上船吧。”林如海嗬嗬直笑。
另一邊的林黛玉,卻是難得被林如海帶到現場。她正握著兩位手帕交,淚眼依依道:“真想不到,跟兩位姐姐就要如此分別了。”
想到這幾年的朝夕相伴,往事曆曆在目。韋琦君跟韋姝也是十分難過,隻握住林妹妹的手,“好妹妹,莫擔心。要是想我們,就給我們寫信來。以後你若是來京師玩,切記一定要來找我們。”
“兩位姐姐此去,也要一路保重。”
“好妹妹,你也要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