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生順遂

到蘭府後。

秦虞之吐了三回才作罷。

他指著一臉愧疚的蘭絮,虛弱無力地罵,“我平日出門不是坐轎便是步行,從未在馬背上待過,你倒好,拖著我穿過了整個京城,跑了足足七公裏……你是要斷了我這條老命啊!”

蘭絮尷尬地吐了吐舌頭,手背在身後,討好地笑。

“秦先生您說笑了,您如今年紀不過三十,怎麽能叫老命呢……我看您能長命百歲呢!等到您百歲大壽時,我給您捧個大大的壽桃——”

“咳咳咳——”秦虞之沒順出來那股氣,差點把自己嗆死。

咳了好大會兒,才扶著腰,狼狽地說:“我上輩子跟你們姐妹倆,絕對有什麽仇怨,這輩子這樣折騰我……別廢話了!帶我去見病人!”

蘭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引著秦虞之進了裏間。

蘭相已氣若遊絲。

秦虞之一改之前的散漫,麵色凝重地坐在蘭相旁邊,觀察了一下他的瞳孔,歎道:“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些,我列個單子,你速速讓人將上麵的藥材都準備好,另外後廚燒幾缸熱水備著。”

“好。”

……

半個時辰後。

木桶被支在寢殿中央,幾近沸騰的熱水,將屋內熏得濕氣漫布。

秦虞之將早就準備好的藥材和太歲一起,磨成粉末倒進木桶中。

接著吩咐管家華叔。..

“將丞相的外衣褪去,抬進浴桶中。”

蘭溪見狀,忍不住問,“這水溫這麽高,爹放進去……”

豈不是皮膚都要燙破了?

秦虞之瞪她一眼,“你治病還是我治病?命都快沒了還在乎那點兒小傷。”

蘭溪歉意道:“是我多慮了,先生莫怪……”

擔心則亂。

如今的局麵,還是全權交給秦虞之的好。

“你待會兒拿著這匕首,將你爹的十指都割破,知道嗎?”

秦虞之將匕首遞給蘭絮,解釋道:“你爹中的不是其他毒,而是南疆特有的蠱毒,還是最稀罕那種,待會兒我會全力為他施針,逼出體內的蠱蟲,蠱蟲會匯聚在十指指尖,所以你一定要及時幫他放血,讓蠱蟲流出。”

“這些混雜了太歲粉末的藥水,則是重塑筋骨之物,待會兒蠱蟲出來,你父親血脈大傷,若沒有這藥水高溫溫養著,隻怕熬不過三息。”

“可懂了?”

蘭絮認真地點頭,抓著匕首的手背,因用力,而暴起片片青筋。

秦虞之見狀,忍不住安撫,“倒也不必這麽緊張,我行醫多年,對此手到擒來。”

蘭絮抬臂,擦了擦額間的汗,“您放心,我一定照辦。”

“恩。”

……

一旁。

蕭長卿湊到蘭溪耳邊,奇道:“秦先生雖然不過三十,但平日裏脾氣臭得跟石頭一樣,今日竟然會安慰你妹妹,真是見鬼了……”

是嗎?

蘭溪全副精力都在父親身上,聞言,隻挑了挑眉,沒有多想。

秦虞之卻轉身厲喝,“看什麽看!除了蘭絮,剩下人都出去!萬一待會兒發出點兒什麽動靜影響我施針,一條人命你們賠得起嗎?”

蘭溪和蕭長卿訕訕對視一眼,無奈出了大廳。

吱呀——

門關上,院外寂靜無聲。

蘭溪微微側身,看到了蕭長卿寬厚的肩膀。

她有些訝異。

蕭長卿,竟比她高了這麽多?

可能因為蕭長卿是個癡兒,所以總下意識地把他當成孩子一般……

但是那晚的記憶……那夜的**……

證明他的身體,並不是一個孩子。

成年男子有的,他都有。

會的,他也會。

蘭溪尷尬地別過臉,逼自己忘掉那晚發生的事。

一陣冷風吹來,在這晚秋的夜裏尤顯涼薄。

蕭長卿往前側了側身子,替蘭溪擋住院裏竄來的秋風。

“姐姐,你去披件披風吧。”

“不用。”

蘭溪的心神全在屋內的蘭丞相身上。

下一刻,肩上一暖。

蕭長卿將外衫褪下,披在她身上,接著吩咐默默候在角落的小廝。

“煮碗熱湯過來。”

“不必——”

蘭溪正要阻攔,蕭長卿直視她,眨了眨眼,一派天真純然。

“我一天沒吃東西,剛才還翻牆了,好餓。”

蘭溪阻攔的話堵在口中。

是她思慮不周了。

無奈道:“給郡王爺準備點熱湯,再備些好消化的糕點。”

蕭長卿這才滿意。

見小廝離開後,眼底閃過狡黠的光。

……

兩盤糕點兩碗熱湯,蘭溪明明沒有吃的欲望,卻不知道怎麽回事,在蕭長卿的幾個眼神三言兩語中,竟用了一多半!

直到腹中的飽腹感湧來,她才急忙接過帕子擦了擦手,眼神飄忽地看向四周,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不知裏麵……如何了……”

“不必擔心,秦先生雖然脾氣不好,但醫術極好,他誇了海口,一定能將丞相爺治好。再說了,丞相爺吉人自有天相,我看呀,定能活到百歲無憂。”

蘭溪被他的話逗笑了,“你還會看麵相?”

蕭長卿也跟著笑,手指摸過盤子裏被蘭溪咬過的糕點,就著那齒印又咬了一口,眼底的暖意更盛。

“我會!雖然孔夫子講,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我瞧蘭府的氣勢氣派,再興旺百年都沒有問題。還有蘭姐姐——”

他看著蘭溪,臉上是不染瑕疵的祝願。

“定能一生順遂,幸福和樂。”

蘭溪眼底一晃。

一生順遂嗎?

她早已沒有這種奢望了。

隻要……活著便可。

吱呀——

門被推開。

秦虞之的衣襟已被汗水溻濕,額角的發也淩亂不堪的黏成縷。

他半倚著門框,虛弱無力地道:“今日診金十萬兩!一文錢都不能少!施了將近六百道針,這條命都快送給你們蘭家了!”

緊隨其後的蘭絮,雖然也是累極了,但麵色潮紅,眼帶興奮。

“姐姐!父親的呼吸恢複正常了!雖然……流了很多的血,但秦先生的法子真的有用!別說十萬!就是十萬黃金都給得起!”

再看秦虞之時,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崇拜,“秦先生,您剛才施針的手法快得都出殘影了!若您拿著刀,別說在我蘭家軍中了,就是在邊疆,您都是頭一號的人物!”

“今日接您來府之時,多有得罪,還請您莫要責怪。”

秦虞之的臉上泛起幾不可察的潮紅,他清了清嗓,沒敢再看蘭絮奕奕有神的雙眸,“你若想學,回頭教你便是。今日我累了,便先離開了。”

理了理皺成一團的長袍,挺直了脊背,強壓著虛弱的力氣,邁著步子離開。

蘭絮對他抱了抱拳,接著拉著蘭溪就往屋內衝。

一邊走一邊匯報,“姐姐!秦先生剛才講了,三日之內,爹爹必會清醒過來,隻是醒過來後,需要靜養滿百日才能下床活動,想恢複如初,更是要三五年時間……”

蘭溪扶著蘭絮,探頭往病**瞧了一眼。

父親雖然仍枯瘦昏迷,但眉眼之間,卻能感覺到一絲生氣……

竟然真的……

父親有救了。

蘭溪眼眶一熱。

所以,她重生而來,到底也沒算白走這一遭,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