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血濺外宅

第二天一大早,嚴裏正帶了三個人,興高采烈地到了張均家裏。

聽見動靜,張均出了門。就見嚴裏正在前麵,後麵一個人抱了兩匹絹,一個人挑了一擔酒,最後一個人左手一隻雞,右手則提了兩尾大魚,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

張均上前,攔住幾人道:“裏正,我阿爹被金人擄去,可沒有死!你如此搶人妻子,天理國法都容不得你!我明告訴你,早早住了手,不要惹出人命來!”

嚴裏正笑道:“你說什麽混話!我看你們孤兒寡母可憐,給你們一座宅子住,是我善心。你母親願意搬去住,做兒子的,你怎麽就攔著不放?聽我的話,好好搬過去,自有好日子你過。”

張均從懷裏取出刀來,晃了晃。道:“我今日說明白,此事你不放手,我自取你性命!”

嚴裏正聽了,轉頭看著自己的三個手下,哈哈大笑:“這周圍百裏,誰不知我大名!家裏麵僮仆數十,不是隻會扶犁的,一樣能拿刀槍!你若再是如此,惹得我火起,先要了你性命!”

後麵三個家仆,一起叫好,看著張均大笑。

張均兩眼盯著四人,微微眯起來,手中的刀輕輕顫抖。

正在這時,房門打開。張均母親從裏麵出來,對嚴裏正道:“裏正,何必跟小孩子生氣?我們逃荒在這裏,也沒多少行禮,這便到鎮子裏去吧。”

嚴裏正大喜:“好,好,正是如此!鎮裏我選的宅子極是僻靜,又離大道不遠,你必然住得慣。”

張均母親低下頭,輕聲道:“一切依你就是——”

嚴裏正上前,拉了張均母親的手,對手下的人道:“走,走!不可過了吉時!”

三個下人急忙大聲道喜,隨在嚴裏正兩人的身後,向鎮子去了。走了幾步,母親回過頭來,對張均道:“你不要再胡鬧,早早來才是。我們流落異鄉,正要裏正這等員外相助,才好過日子。”

張均怒目圓睜,看著那邊幾個人。胸口起伏,隻是不說話。

嚴裏正也懶得理他。自己是這裏最大的員外,一個異鄉人能對自己怎麽樣?與張均爭執,反而惹她母親不高興。自己是找美人開心的,不是給自己找煩心事的。

看幾個人走得遠了,張均隻覺得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泄。在門前站了一會,收了刀,信步走到鎮裏。

此時鎮中正是繁華時候,到處是叫賣聲,街道上人流湧動。張均走了一會,看見前麵一個賣酒的小販挑著擔子,站在街邊叫賣。走上前,掏出昨天還剩的錢,買了一葫蘆酒。又到旁邊鋪子裏,買了一大塊肉拿在手裏。飲一口酒,吃一塊肉,漫無目的向前走去。

不知不覺到了鎮子外。路邊一條小溪,旁邊長了幾棵大樹。張均走上前,到樹下坐了,在那裏喝酒吃肉,生著悶氣。想自己以前也是小康之家,自小生活富足,沒有吃過苦。父親對母親是極好的,事事言聽計從,家庭和睦。哪裏知道,金兵一來,就什麽都變了。

喝了一會,太陽慢慢升到中天,熱了起來。張均隻覺得心中欲發煩躁。正在這時,一個蛤蟆從溪裏蹦出來,好巧不巧蹦到張均的腿上。

張均猛地站起,看那蛤蟆蹦出去幾步。大跨步上前,一腳踩死,汁液濺到鞋上。張均跺腳,口中大罵道:“直娘賊,連你這畜牲也來欺我!”

一轉頭,看見鎮外遠處王宵獵的軍營。猛一咬牙,再不猶豫,拽開大步向鎮中走去。

到了鎮子裏,張均走了一會,頭腦慢慢冷靜下來。看一個閑人,上去問道:“本鎮嚴裏正聽說今日納個外院,不知是在哪裏?”

那人上下打量了張均一番,並不認識。道:“向東去,酒樓的後麵。嚴裏正是富貴員外,真真是好福氣。納的那個外院,是個外地來的婦人。雖然年紀大了一些,長得真是標致!我長幾十歲年紀,從來沒見過如此標致的女人。那腰段,隻看她走路扭一扭,唉呀呀——”

張均聽了,胸中怒氣起來。本待掏刀出來,給這嘴賤的閑人一刀。隻是旁邊人來人往,自己殺了人必然走不脫。才強壓怒氣,啐了一口,大步向鎮中走去。

那閑人看張均表情奇怪,快步走了,在他後麵喋喋不休地罵。

走過酒樓,順著小巷子一路走到了後邊。這裏環境清幽,街道整潔,行人稀少,倒是個好地方。這裏正處鎮中間,出外買東西方便,又沒有閑人騷擾,嚴裏正想來是用了心思選的。

過了好一會,也沒個人問一問。張均在巷子裏來來去去,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才好。正在這時,聽見旁邊門裏傳來說話聲。仔細聽,正是今日到自己家的嚴裏正仆人的聲音。

一個聲音道:“裏正飲了酒,與那美人進了房半個時辰了,也不見出來。怎麽這麽久?”

另一個聲音道:“那婦人容顏美麗,身段更是誘人。這裏可不似那婦人家裏簡陋,裏正進去還不盡情享用?依我看,今日不盡性,裏正是不會出來了。”

說完,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笑了一氣,一個聲音道:“那邊譚七郎趴在窗下許久,也不知道聽了什麽,一動也不動。這種事情,真有那麽有趣麽?”

另一個聲音道:“當然有趣。不過偷聽有什麽意思?譚七郎煞是作怪!最喜歡偷聽!”

外麵張均聽了,知道這一家是嚴裏正選的外宅。左右看看,見院牆並不十分高。到了院外一株樹下站定,看此時街道上並沒有行人。一咬牙,蹬著樹上了院牆。

到了院牆上,向院中打量。就見兩個仆人在一株海棠下飲酒,另一個仆人蹲在窗下,耳朵緊緊貼在牆上,一動也不動。張均認得,這三人正是嚴裏正的手下。

從懷裏掏出刀來,張均從院牆上一躍而下。口中一聲不發,直向海棠下兩人奔去。

那兩人飲酒正高興,突然見院牆上跳下一個人來,不由大吃一驚。等到認出張均,張均已經到了兩人麵前。一眼看見張均手裏的解腕尖刀,知道今日大事不好。

一個站起身,厲聲道:“你這廝鳥,要幹什麽?!”

張均一聲不吭,隻是一刀,就捅在那人腹上。手裏一擰,左手抓住他的發髻扔在地上。

旁邊的仆人被嚇得魂飛天外。大叫一聲:“那婦人的兒子殺人了——”一邊說著,一邊向院門跑。

張均追上去,左手抱住奔跑的仆人。右手揚起刀,猛地刺在他的脖頸上。

隻是眨眼之間,張均連殺二人。猛地轉身,就見窗口下的仆人轉過身來,傻了一樣看著自己。

張均手中提著鮮血淋漓的尖刀,大踏步上前。

那人嚇得心膽俱裂,大叫一聲,就猛砸窗戶,看來是想鑽進去。

張均上前,隻是一刀,捅在他的腰腹上。手中刀一擰,就見那人身子軟了下來。

看著那人倒在。就聽窗子聲響,打了開來。裏麵探出嚴裏正的腦袋,大喝道:“你們在外麵胡鬧什麽!擾我雅興!酒肉給你們,自己快活不好!”

說完,一抬頭,就看見凶神惡煞一般的張均站在麵前。

不等嚴裏正反應過來,張均提著他披散的頭發,猛地拽了出來。

把嚴裏正摔在地上,張均一腳踏在他的麵門。口中道:“我說了多少次,你敢亂來,我就要取了你性命!直娘賊,你這廝就是不聽麽!”

到了此時,嚴裏正看見地上仆人屍體,嚇得魂飛天外。急忙道:“你母親是心甘情願,我是花了錢的,可沒有用強!你為人子,怎麽可以違母親心願?”

張均一腳踢在嚴裏正肚子上,怒道:“有錢了不起麽?我自己母親,我自會養活!你這廝仗著有錢引誘我母親,做這等事,我阿爹回來我如何見他!”

正在這時,張均母親從窗戶裏麵探出頭來。看著外麵,嚇得花容失色。口中道:“我兒,你如何就殺了人?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張均看著母親。冷冷地道:“這賊選的地方清幽,殺了他也無人知道!媽媽,明日我便帶你挑糧去京城,好壞有你的飯吃。阿爹雖然不在,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

說完,左右看看,從旁邊拿了一個小木凳在手裏。看看母親,又看看地上的嚴裏正,冷哼一聲,手中木凳砸在嚴裏正的腦袋上。也不知砸了多少下,直砸得嚴裏正腦漿迸裂。

裏麵張均的母親,早嚇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