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卷一廿九出手相救
第35章 卷一廿九出手相救
然而車馬終究不如單騎來得靈敏快捷。姑姑縱然欲躲,但是也要看追兵的速度肯不肯讓。
眼看馬蹄聲越來越近,而樹林間也隱約能看見那些軍士帶著灰暗金屬色的帽盔,姑姑當機立斷,說道:“分開兩路——我們燕門鎮見。”
然後奔馳在前的馬車就加快了速度,進入了一條岔道。
跟隨在後的馬車上的少女應了一聲,隨後就選擇了另一條岔道。
這一分道而行,果然引得追兵在岔路停了馬蹄,猶豫了半晌,決定分兵追擊的人,又耗費了些許時間。
蘇聽風看清了追兵的分配,稍一猶豫,就決定跟了後一輛馬車。
那“姑姑”看上去就十分機警沉穩,想來對付一下追兵沒什麽大問題。反而是後麵的兩個小少女之中,他之前遇到的那個雖然也算聰明靈慧,但多少有些天真不識機關,此時情況湊巧,蘇聽風有心在遇上機會的時候施恩一把,打聽出薄情宮和景白夢的所在。
晉州城的追兵雖然延誤了一些時間,但是輕騎一行畢竟還是輕快勝過馬車,尤其是在崎嶇的山林小道上。
隨著時間過去,追兵距離少女已經是越來越近了。
蘇聽風已經隨時準備著出手相救,卻不料突然之間,馬車失控著自坡道上倒滑而下,直接衝著追兵們撞了過來。
因不是什麽名山峻嶺,所以這山道並不驚險,馬車的速度也不是很快。隻是追兵們實在距離太近,馬匹又在全力奔跑,所以要躲閃已經來不及。
為首的軍士反應極快,硬生生地控著馬像旁邊橫越了一大步,連人帶馬倒在了一旁枯草枯枝與一些冬青樹木混雜的山地上。而他身後的手下們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不少人被馬車或者同伴所撞擊到,或者滾下馬掉落山坡,或者直接倒在地上無法動彈。
遠處的山道上傳來少女帶著冷意的笑聲,高聲罵道:“活該!”
似乎是被少女的笑聲激怒,為首的軍士動作利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直接牽過了手下的馬,留下了幾人看顧重傷者,然後就直接命令未受傷的人拿起刀弓,上馬跟他走。
薄情宮的少女拋棄馬車之後行程速度馬上快了許多,而金蟬脫殼這一計謀也給他們爭取到了不少時間。所以這一回官兵們要追上她們卻比之前還困難了許多。
到追兵們漸漸能看見對方身影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馬匹也因為長時間的高強度奔馳而顯得有些疲憊了起來。而這個時候,兩個少女卻突然又故技重施,分別朝著兩個方向飛馳而去。
追兵們這回沒有浪費時間,隻一個停頓就各自分了隊伍,追向了一個少女。
蘇聽風稍一猶豫,跟上了那首領所追逐的對象。
那正是那天跟蹤了蘇聽風卻被他反過來跟蹤到了薄情宮駐點的少女,
這一次,沒有花很多功夫,那州府將士模樣的男人就慢慢靠近了少女身後。
然而每當兩人的距離拉得越來越近,少女就突然一個轉彎,讓樹木和彎道遮掩住自己的身影。這樣三番兩次之後,將士厭倦了與她的躲貓貓。再一次距離拉近之後,他就伸手去了背上的弓弩。
蘇聽風打破了自己原本穩定的行進速度,一邊飛馳,一邊脫下了身上的棉紗鬥篷,然後腳尖先後兩次點地,靠著強大的反作用力騰空躍了起來。
這個時候,男人手中的弓箭也已經呼嘯著風聲,如同疾光一般向著少女射了出去。少女聽見風聲,卻無法辨別箭風所在。馬背上轉向不易,她隻能一個翻身,從馬上翻滾了下來。
男人的第二箭也已經上了弓,帶著對於能夠操縱他人生命的傲慢與冷漠微微勾起唇角,勾動手指拉開了弓弦。
少女掙紮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隻是總歸不及箭急弓快,當她忍住疼痛,用盡全力試圖向前翻滾的時候,那驚弦聲已經震動了她的耳膜——“嗤”。
她用力往前一滾,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我不要死在這裏!
然而預計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哢嗒”一聲,什麽東西碰撞然後被撞飛出去掉落在草地上的聲音。
少女的瞳孔瞬間收縮,就以那樣狼狽的姿態癱坐在草地上,眼中茫然一片,失去了焦距。過了許久,她才平緩了呼吸,有些驚魂不定地回頭看去。
可是她看到的隻有一片黑色的衣角。
蘇聽風是先用指風打落了空中的剪枝,然後才輕輕落在少女的身前的。他的全身都被黑色鬥篷包裹,轉過身來,追兵也隻能看到他一個白皙秀美的下巴。
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然而他剛才所露的這一手,卻把所有人都驚住了。
少女生平,隻見過一個人有這樣高明的武功。
她把手輕輕聲響了那一片黑色毛絨的邊角,輕輕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宮主?”
卻聽蘇聽風輕輕帶了點歎息似地說道:“不是。”
他的聲音確實與薄情宮主不像,所以少女安靜了下來,隻仰頭,帶著些許茫然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和頸。
卻聽對麵的軍士耐住了性子,問道:“你是什麽人!?竟敢阻攔朝廷抓捕要犯!?”
蘇聽風笑了笑,說道:“是,我要阻攔你們對她動手,你們待要如何?”
他這樣□裸地表現出自己的態度,反而讓對方微微一驚,有些吃不定該如何反應。
蘇聽風伸出了一直藏在鬥篷之中的一隻手,指尖輕輕一動,猛然一股勁風就直衝著幾人身上駿馬蹄前的地麵劃去。一瞬之間滿地落葉被勁風帶動,飄起漫天猛然衝著兵士席卷而去,而隨著一聲有如金屬劃破地麵的聲音,馬蹄前竟生生被劃出了一道溝壑。
馬兒被驚嚇到,猛然抬起前蹄仰天而鳴,幾人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它們安撫住。好不容易等坐穩了馬背,卻聽到蘇聽風開口說道:“我給你們十息時間,若是不走,就隻好手底下見真章了。”
對麵的軍士麵色帶青,盯了蘇聽風半晌,終於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對手下說道:“走!”
幾人操控馬匹,以防備的姿態退出了數丈之後,便逃也似的,如同來時一般策馬而去。
待到軍士們的身影全部在視野之中消失不見,少女才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抱拳做了個江湖人的行禮,說道:“阿夏謝過前輩搭救之恩,不知前輩是哪位?”
卻見她口中的前輩拉下了自己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對阿夏來說有幾分眼熟的臉龐,說道:“我與你們宮主有舊,能帶我去見她嗎?”
阿夏頓時呆在了原地:“……是你!?”
她顯然對於自己跟蹤過的少年人會有這樣強大的武力值感到十分震驚,半晌,才醒悟過來了,冒出了蘇聽風也許隻是駐顏有術的前輩名宿的念頭——若是如此,他的年紀未免就像看上去那樣小,或許真的和宮主有舊也說不定。
蘇聽風見到她的驚愕,開口回答道:“是我。”
她停頓了半晌,才開口說道:“阿夏隻是薄情宮之中一個小小的婢子,無權決定把外麵的人帶進宮裏。若前輩想要去薄情宮與宮主見麵的話,阿夏可以帶前輩去見姑姑。姑姑可以帶前輩去見宮主。”
蘇聽風聽了,明白了這個姑姑大概是她們這一行人的領頭。她本來比這群小丫頭都要年長,理論上來說是應當比這群小丫頭來得思慮周密,少女們要做什麽都要先經過她的許可,也是正常的事情。
他點了點頭,說道:“那我便跟你去你的姑姑吧。”
阿夏和姑姑約定了在燕門鎮相見,而蘇聽風和阿夏趕到燕門鎮的時候已經是日頭偏西了。阿夏心裏擔憂著其他人是不是都已經平安無事,心事重重,雖然對蘇聽風是滿心的好奇,卻也沒有過多言語。
等到了約定好的接頭地點,看見了開門的小涼,頓時放下了一半的心。小涼見她平安無事,也是欣喜,正待開口,卻看見了她身後那披著黑色毛皮鬥篷的少年。
少女心頭一驚,長劍已然出鞘,直指蘇聽風,結果劍鋒還在半途,就覺得手腕被什麽擊中,突然一軟,連劍都拿不住,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小涼心頭一驚,渾身發冷,看向阿夏的目光就像望著叛徒,叫道:“阿夏,你竟然敢帶外人回來!?”
阿夏頓時急了,說道:“他是宮主的舊識,來找姑姑帶他去見宮主的!”
小涼根本不信,怒道:“他說舊識就是舊識啊!?我看他根本就是官府的人!”
卻聽背後傳來一聲嗬斥,說道:“小涼,莫要胡說。”
伴隨著這一聲喝止,屋裏走出來一個年約二十餘歲,看上去頗為清秀嫻靜的年輕婦人。
她的動作溫雅沉靜,看上去十分有法度,聽聲音應該就是阿夏口中的姑姑。她走到了蘇聽風的麵前,開口問道,“公子與我們宮主是舊識?”
蘇聽風說道:“如果她是景深景白夢的話,那麽我們應該算是故舊。”
姑姑驚了驚,問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我姓蘇,蘇聽風。”
姑姑頓時愣住,打量了他許久,才開口問道:“可是‘聽風逐雨去,素月趁夜歸’的聽風?”
蘇聽風不曾聽過這詞句,半晌才說道:“不曾聽過這詩句,但應當是這兩字沒錯。”
姑姑點了點頭,讓開了一些,說道:“公子請進。我們裏麵說話。”
待到了屋裏,阿夏才說起她遇見蘇聽風的經過。因為之前被小涼當作敵人對待,所以她頗為不高興,進了門也沒有同她說過話,直到說起被蘇聽風相救的經過,才高興起來,開始神采飛揚。
說經過的過程之中,她簡直把蘇聽風的功夫說得出神入化。小涼雖然之前對蘇聽風有防備,但是聽到阿夏說得這麽誇張,也有些好奇起來,時不時拿眼睛打量起蘇聽風來。
除了阿夏之外,其他三人逃脫的過程倒是有驚無險。一來她們的武藝本來就都多多少少比阿夏高上一些,二來阿夏會這麽驚險,也是因為追兵中的主力都去追她了的關係。
說完了話,蘇聽風主動開口道:“雖說退了去,但是怕對方沒有這樣容易死心。姑姑你也要有所準備才好。”
刑姑姑聽了,笑了笑,說道:“無妨。”
蘇聽風見她形容輕鬆,毫無憂慮,頓時挑了挑眉,目露疑問。
卻聽刑姑姑說道:“楊家猖狂不了多久了。這次的追兵,怕也是他們私下找的守城軍士,等這些兵士回去,怕是他們和楊家都要遭殃。”
蘇聽風問道:“何解?”
“因為知府與楊家早已不是一條心。楊家地紳心性,這幾年來為著那些許的恩情,把知府逼得是苦不堪言,動不動挾恩相迫。如此幾年,再大的恩情都被耗盡了。他們這次逾越調動守城兵,那是要命的把柄,知府若是夠聰明,怕是要‘大義滅親’了。”
到了燕門鎮之後的次日,蘇聽風也終於看到了傳說之中的楊少奶奶黃芸。
她看上去有點消瘦,但是精神很好,並不像是重病要死的人。刑姑姑把從楊家取來的珠寶財物交到了她的手上,她屈身就想要向刑姑姑行禮跪拜,被刑姑姑製止了。
刑姑姑說道:“你既然決定加入薄情宮,以後就是自家姐妹,何須這樣生疏有禮?”
黃芸眼角含淚,說道:“黃芸若非姑姑搭救,此時早已命喪黃泉。如今夫家已不可留,娘家卻也不可歸,隻怕歸去時隻能白白給父母蒙羞,惹兄嫂厭惡。薄情宮願意收留我,我便從此典身賣命於薄情宮,若能為天下薄命女子求一公道,黃芸死也甘願。”
刑姑姑笑說道:“你能這樣想,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