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卷一廿一課堂問答
第27章 卷一廿一課堂問答
學生席上的少年少女們顯然都對於這個問題感到有些猶疑,所以紛紛開著通訊私下互相討論著。蘇聽風也沒有例外。
遇見這種情況,很多人肯定都會有些焦躁。但是蘇聽風也確實覺得,講師舉出的這個例子之中,那位法則使的做法有些過於簡單粗暴了。
一般來說,法則使身上累積的因果再多,都敵不過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時代的因果,所以會去和群體死扛的人,都是傻蛋。
十分鍾討論時間之後,講師說道:“安靜。討論時間結束。”
然後她點名學生來回答問題。
“安琪那,你先來說說你的看法。”
被點名的少女於是站起身來,對著講師柔柔一笑,開口說道:“因果世界,因果為主。我認為站在人道立場來說,我們本來就應該協助被壓迫者反抗壓迫者,這也是因果法則所賦予的核心規則。另外,若是有序地協助被壓迫者反抗壓迫者,在這個過程之中我們還可以獲取相應的因果收入,實在不需要弄得像那樣前輩一樣慘烈。”
講師點了點頭,正欲說些什麽,卻突然傳來一聲提問的鳴鈴聲。
這個時候蘇聽風立式屏幕上的討論對象剛跟他抱怨了一句:“若像她說的那麽做,得花費多少時間?還要一一去評價每個個體的因果價值……天哪,饒了我們吧。收支比完全不平衡。”
蘇聽風深以為然。這種情況上來說,真要一一為受到壓迫的民眾複仇,絕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工作,就算法則使的生命再長久,也會陷入泥潭。何況,就算是受到壓迫的種族,身上帶有的因果性質也非常複雜——就是說,受壓迫者,也有可能同時是壓迫者。
鳴鈴聲響起之後,蘇聽風和其他人一起往後望去,發現身後的某個座位的頭頂上已經冒出了一隻圓滾滾的白色問號,說明這個學生有問題需要提出。
講師見了,對安琪那說道:“安琪那,請坐。”
安琪那坐下了。
然後講師對著提問的學生說道:“寧琤,請發言。”
於是白色問號下的少年站了起來,開口說道:“安琪那之前的方案是建立在壓迫者都對被壓迫者帶有大量單向因果負債的前提下,但是萬一實際情況不是如此呢?萬一受奴役者已經麻木,並把被奴役這種事情當做本身的意誌呢?”
講師稍微停滯了一下。
“什麽意思?”
蘇聽風屏幕對麵的搭檔愣了一下,開口問道。
“就是說,因為因果永遠順從情感與意誌的關係,如果在受到單方麵傷害的過程是完全符合行為承受者本身意誌而不存在欺騙性質的,那麽他們就不存在所謂因果轉移。直白點說,就是一般人在受虐過程中會積累因果,而你卻不能指望受虐狂因為受虐而痛苦——人類隻有在承受某個行為感受到相應的感情,才會導致因果的積累,你忘了嗎?”
這算是因果法則之中最基礎的內容,因果產生的基礎因素:行為起因,行為過程,行為結果。後兩者必須方向一致,才會產生善因或者惡因,而行為起因的方向是否一致,則決定了因果的額外增長幅度。
舉例來說:如果給一個餓肚子的小孩子麵包而小孩噎死了,這就是好的行為造成惡的結果,是不形成因果的。而如果想要讓小孩吃飽肚子而送出去一個毒蘋果,哪怕行為人隻是拿錯了贈送物品,但這已經是惡行,不管起因是什麽,隻要小孩子吃了蘋果夭折了,就會作為惡因算在行為人的頭上。相反,如果及時製止了小孩子吃下這個蘋果,或者小孩子的蘋果被野狗搶走了,那麽雖有惡行,卻無惡果,同樣不形成因果。
而一個人的行動原因,隻是善行或者惡行的增幅因素,而不是決定行為性質的決定性因素。
而對於善果或者惡果的計算,同樣是要以行為承受者本身的感情和意誌作為判定準則的。善行的一大標準,必須是讓行為承受者能感受到正麵感情的,或者在他們的邏輯觀念中至少是指向正麵的結果的。
而這正是寧琤指出的重點。
給意欲自殺者毒蘋果,或者虐待受虐狂,都不算是惡行。因為這算是對方所求。而如果整個民族已經被培養出了奴性,那麽光是行為上的壓迫,很難積累大量因果,因為他們把這些當做理所當然,甚至是實現自我價值的方式。
“哦,是說這個啊。”蘇聽風的搭檔這樣感歎了一句,然後就覺得自己好像接收到了他的異樣視線,頓時不滿:“喂,你剛才鄙視我了對吧?”
蘇聽風立刻否認:“哪有?”
這個時候,講師已經開始回答起寧琤的問題:“是的,偶爾會有這樣的情況,就是大量的被壓迫者已經被壓迫者徹底馴服,他們中的大部分對受到奴役這種事情感到理所當然,並以此為榮耀。當初的法則使,遇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況,所以他才放棄了正常的因果消除工作,而選擇了十分激烈的做法……安琪那剛才所提出的做法,算是十分中規中矩的法則使標準方案,但是並不適用於這樣的情況。其他人有更加合適的方案嗎?唐星羅,請發言。”
蘇聽風一回頭,就發現唐星羅頭上已經亮起了一個白色十字星。
然後他站了起來,說道:“如果是這樣,就重新激起他們的反抗性和互相之間的矛盾好了。”
講師開口道:“有詳細方案計劃嗎?”
唐星羅停頓了一下,然後才說道:“首先挑起雙方的種族矛盾,總歸不是所有人就生來對這樣的社會狀態毫無疑問的,就如同我們所經曆過的曆史一樣,不管什麽時代,怎麽樣的文化背景,總有一些人會對自身所在社會的社會法則產生疑問。在這些異類分子之中,我們可以選取觀念與我們較為接近的,然後以宗教的形式向他們傳輸反抗觀念,以及其他有助於改變社會結構的,能引起一部分人共鳴的思想,並以這些人為介質,一步步擴大這種觀念的影響力。同時激化雙方的矛盾,擴大一些極端事件的影響,把奴役升級為生存危機……即使奴性嚴重,但是生存是生物體的最基本本能需求。讓他們覺得想要有保障地活下去,就隻有反抗壓迫者。而後在影響力擴散至一定程度之後,傳授給對方一些黑科技……”
“等下。”講師突然叫停了唐星羅越說越快的言論,問道:“暫停一下,唐星羅同學,我覺得我似乎聽錯了什麽……你剛才是不是提到了類似‘黑科技’這樣的詞匯?”
唐星羅坦然無畏地回答道:“是,女士。我提到了‘黑科技’。我認為可以適當地傳授給對方一些黑科技。”
“請問你的方案與那一位自取滅亡的法則使前輩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講師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唐星羅麵無表情地回答道:“因果損耗不同。在因果上來說,傳授黑科技並不像毀滅一個種族那樣耗損因果。而且作為反奴隸製的行動,我的行為在法則上來說是正確的,在解放受奴役者的同時,應該還能獲得一定的因果補償,可以達到出入平衡。”
“那麽我猜測,在目的完成之後,你也沒有打算回收黑科技減少因果損耗。最好他們直接拿著這些黑科技統治他們所在的時空,直接把壓迫者反而變成被壓迫者……是這樣吧?”
“是。”
唐星羅直言不諱地回答道。
蘇聽風這回倒是真心佩服他的勇氣了。他這不是和講師在頂牛,他是在跟延續了萬年以上的時空局法則條例在頂牛。
講師直接氣笑了:“唐星羅,請背誦時空守則第二十七條。”
唐星羅:“……絕不以個人意誌影響時空本身的發展規律。但女士,曆史上根本沒有能夠完全遵守所有時空守則的法則使。因為每一次我跨越時空的時候,本身已經必然對時空造成了影響。”
“所以我們希望法則使盡量減少本身的影響。”女講師說道,“唐星羅同學你可以坐下了。”
“女士,我還有第二方案。”
女講師歎了一口氣:“好吧,你說。”
“在延年益壽之書上綁定一個星球範圍的精神性自我說明,然後扔過去。”
女講師倒是被氣樂了:“唐星羅同學,你這是想毀滅世界還是怎麽著?請問這麽做,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受到壓迫的被奴役者有什麽意義?”
延年益壽之書是現在麵對普通民眾發售的一種信息儲存器,隻是本身帶有延緩時間流逝的作用,可以使攜帶者長壽。因為是法則製品,所以非常昂貴。不過對於一級文明,那遠不是昂貴兩個字可以概括的。
而精神性自我說明,則是一種可以讓走進這件物品的生命體都可以自動理解到這種物品的名稱作用的功能,是實體商店常用的一種商品出售輔助功能。但星球範圍的作用力,基本上就是說整個世界的人都知道這件物品的作用和位置……
唐星羅的這個主意,基本上終極目標其實就是毀滅世界。但是因為是通過人類本身的貪欲來毀滅世界,所以本身並不會積累因果值。
卻聽他開口說道:“送他們解脫。”
唐星羅的表情十分傲慢,還帶著一點殘酷與戲謔,但是蘇聽風可以聽出他的語氣是認真的:“我族的同胞,沒有奴顏卑膝活著的權利。要麽站著生,要麽跪著死!”
“……不,就算要死,也給我站起來,爭過再死。他們可以死於貪欲,但不可以死於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