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爺爺過年好
晚上。
胡蔚終於回了信息，此時的錢才百無聊賴之下，已經刷了好幾套題。
“白天爸爸媽媽都在，怎麽了？”
錢才此時心情已經歸於平靜，也沒這麽想傾訴了，拿起手機隨手回了過去。
“猜到了，就是想跟你說聲過年好。”
“這幾天爸爸回來了，帶著我去幾個叔叔伯伯家拜年，不太好回電話。”
“好，那我明天不打擾你了，年後有驚喜給你。”
“？？”
錢才沒回。
“什麽驚喜？”
“保密。”
……
“很煩誒你。”
“新年快樂。”
“你也快樂。”
……
2月11日，下午。
“過年好啊姐夫。”
“好好好，你也好你也好。”
“來，茂林，嘉嘉，叫二伯！”
“誒，好好好，來，拿著！”
錢宗華說著，從兜裏摸出一千塊，分成兩個五百遞了過去，其實往年都是一人給二百，但這次不一樣了。
一個是他們家是今年的“主辦方”，一個是錢才提前取了兩萬現金給他，讓他好好顯個聖。
錢才的本意是小輩一人給一千，也算讓這些從小玩到大的弟弟妹妹們沾個光，還有也算為了上次酒樓打大伯的事，讓三叔小姑消除芥蒂。
在公司和大夥待了大半天的錢才也終於姍姍來遲，報了一絲僥幸心理的他也是故意比錢宗華說好的時間晚來了大半個小時。
但這會也才三點過，進來的時候一大家子正在吃飯的包房旁邊的會客廳打麻將。
這個會客廳本來不是給吃飯的人用的，是給樓上開會的人用的，還是徐陽見人太多了，出麵去找了老板要下來的。
“來來來，錢才啊，聽說你有大出息了，來給老祖磕個頭。”
遠處一個人聲傳來。
來了，終於來了。
錢才心裏一萬頭羊駝衝過，循聲望去，一個女人抱著個娃，和一個中年男人坐在一張木桌兩邊，女人正伸手招呼著錢才過去。
這個中年男人就是錢宗華口中的“老祖”，錢曆德，比錢宗華還小幾歲，祖上和錢才家同出一脈，他家人丁單薄，幾輩人都窮，娶媳婦兒也晚，最晚的一個快50歲才有孩子，所以輩分極高。
按理說這種出了五服的親戚根本不用管，但錢才家祖上是當袍哥的，極重輩分，這家人又和錢才爺爺家在一條街上，所以錢才小時候回老家都要跟著錢宗華去給人家磕頭。
偏偏這家人又是極愛擺譜的，就算他們裝看不見，人家也會晃悠晃悠的逛到爺爺家來，讓他們磕頭。
但自從爺爺去世，大伯錢建平就拒絕和他們家來往，因為他自己也是個愛擺譜的，怎麽能接受給一個比自己小這麽多歲的人磕頭。
錢建平說話比較狠，爺爺去世後他們再來，錢建平直接能口出不遜把他們罵走。
這次他們一家估計也是聽說大伯家和他們鬧僵了，所以找了好說話的錢宗華，非要來參加這個家宴。
他是拿這一家真沒辦法，畢竟他們家輩分確實在那，擺個譜而已，錢才也不能拿他們幹啥。
此時錢才竟然有點想念那個操蛋的大伯，突然感覺他要是來，把這一家趕走，自己也不是不能忍他一天。
錢才走到跟前，忽然一瘸一拐，從兜裏摸出個紅包。
“老祖，祖奶，我痛風犯了，小小心意，你們拿著，咱們家給你們拜年了。”
旁邊的人都想笑。
還得是錢才絕啊，英年早風。
女人也是麵帶豬相，心頭嘹亮，默默看了一眼紅包，估計不會少，一把接過，但又抱起懷裏的孩子，笑嘻嘻道。
“行……你身體不好就算了，那給你爺爺拜個年吧！”
女人眼裏的意味很明顯，這兒還有個小的，不想喊，再給一個就行了。
錢才咬牙切齒的，他是真不想給這幫獸形態的親戚繼續喂飼料了，好處得多了，明年還得來惡心自己。
旁邊的錢家孩子都一臉悻悻，徐家的孩子則是幸災樂禍的看笑話，慶幸著自家沒有個這種“老祖”。
男人沒有發話，擺著長輩的譜，那女人卻似乎很熱衷於這件事情。
錢才嘴角抽了抽。
半晌，錢才側頭看著遠處的半空，牙巴緊了緊，跟喊魂似地悠悠小聲道。
“爺爺，過年好啊……”
爺爺，快回來把你留下這幫造孽親戚帶走吧！
女人咂咂嘴，不是太滿意，但想了想，還是笑道。
“錢才啊，聽說你做了大生意了，來，這是祖奶獎勵你的！”
說罷掏出個塑料袋，從裏麵拿了50塊錢，遞到錢才麵前。
“你們六爺爺歲數還小，以後你要多多掙錢，好好孝敬他，還有茂林，小嘉，舒月，舒華，你們幾個也是。”
錢才看著眼前搖搖晃晃的五十塊，再也沒忍住。
“不用了，我現在都滿十八了，你們留著給他買糖吃。”
說罷轉身，瘸也懶得裝了，走了。
眾小輩一臉揶揄，這“祖奶”，記他們家小輩的名字記得特清楚，今天到場的一個都沒跑掉，被她招呼著上前磕頭，還得是大哥硬，他們是一個都沒逃過啊！
女人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把錢又放回塑料袋裏，清了清嗓子。
“可惜你們五爺爺，過世得早，才八歲就……一會吃飯你們給他上柱香，磕個頭，他肯定會保佑你們的。”
這話聽得錢才都遲滯了一步，一腦門子黑線。
“這酒店人家不讓上香，算了吧。”
錢才也是沒法不說了，雖然有時候家裏吃年夜飯也有上柱香，擺半碗飯敬老人的習俗。
但在外麵吃飯可不興這麽幹，還有，就不說這“老人”是不是正經“老人”吧，今天是錢家和徐家兩家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你非要整這個可就有點膈應人了。
這祖奶當即就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概也是感覺這桌子貴，拍壞了怕賠不起。
“這有什麽的？關上門，人家還能管著我們？”
錢才背對著祖奶，給三舅家的女兒，表妹徐慧雯使了個眼色，表妹比他小幾歲，從小生得伶牙俐齒，把老師都懟哭過。
徐慧雯斜楞他一眼，不準備白幫這個忙，伸手比了個“2”。
兩千？你這胃口可越來越大了，雖然錢才不缺這點小錢，但也不敢這麽慣著三舅的孩子，萬一拿了錢去玩影響了學習，還得怪自己，於是給徐慧雯比了個“1”。
徐慧雯本來就是懟天懟地的性格，這會也早看不慣了，一看錢才還同意給錢讓她懟，立即上前一步。
“叔叔，阿姨。”
今天徐家的人來這麽半天，也知道了怎麽回事，很有默契的沒和那倆“老祖”打招呼，那兩口子本來還沒反應過來這小女孩是叫誰，轉過頭發現女孩是盯著他們。
今天他們可是“老輩”，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叫他們“叔叔阿姨”，當即覺得失了麵子，也有點氣急，女人馬上開了口。
“你叫誰叔叔阿姨，誰家孩子這麽……”
徐慧雯可不吃這套，打斷了她。
“你們是錢家的老輩子，我是徐家的，而且聽說你們和我哥隻是出了五服的親戚，到我這就更不用管了，看你們應該跟我爸差不多大，我爸結婚早，你們那個死了的大兒子還不一定有我大呢，這兩家人吃飯祭拜一個小屁孩，合適嗎。”
徐慧雯這語速跟機關槍似的，倆老祖其實也慫得很，要不也不會被大伯兩三句話就給罵得不敢來，這會女人也隻能望向錢曆德。
錢曆德知道這徐家的人他可罵不了，今天隻能靠錢宗華才能掰回這個麵子，於是轉頭看向了錢宗華。
“宗華，這是你侄女？我們好歹是長輩，你快……快說說她。”
“哎喲，哎喲，爸，你快給我看看，我這眼睛好像進東西了，你快給我吹吹。”
錢才趕緊拉著錢宗華往遠處去，不讓他為難。
這下兩口子徹底找不到了依靠，沒有輩分當倚杖，有些尷尬的愣在那裏。
“宗華媳婦兒，你……”
徐鳳頓時轉過頭不理他們，她可不是錢宗華，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她可不慣著，其他錢家的也是各玩各的不說話，徐家的幾家人更是捂著嘴看著他們笑。
錢曆德兩口子終於看清了形勢，今天怕是待不下去了。
“你們……哼！要是禹流還在，肯定不會讓你們這麽侮辱我們！”
說罷兩口子抱著孩子站起來，就往門外走去。
“禹流”就是錢才的爺爺，錢禹流。
其實從小和爺爺親近的錢才最清楚爺爺對這家人的態度。
按爺爺的話說就是“算了，算了，哪家沒幾個腦殼有問題的親戚，我們錢家以前是附近百多裏內的大家族，不跟他們計較，忍他，隨他”。
三舅這時眼看自己女兒把人給逼走了，心裏雖然暢快，但也不能做得太絕，於是上前攔住了人，從兜裏掏了五百塊塞到了孩子懷裏。
“老弟你……也是我姐夫家裏人，我們這邊確實有這個規矩，親家出了五服的親戚是不用喊的，不過你們來一趟也不容易，這五百你們拿著，當個路費，我姑娘不懂事，你們原諒原諒。”
錢曆德聽徐陽叫他老弟，臉上更是繃不住了，可五百塊對他們來說確實是筆巨款。
今天也就是聽說錢才當了大老板，他們兩口子才舍得給了五十塊錢拉攏關係，這會看著孩子懷裏的五百塊錢，剛想辯駁兩句，卻見孩子覺得不舒服，要把錢丟到地上。
錢曆德這會也顧不得了，一把又把錢按到孩子懷裏，孩子更不舒服了，當場就哭了起來，兩人隻覺得今天洋相出大了，什麽都沒說，匆匆走了。
這下這個會客廳終於開始活躍起來，兩家人也開始愉快的聊起天，錢宗華也咳了一聲，錢才眼看人走了，眼睛也不疼了，馬上放開了錢宗華。
心裏暗暗決定，明年公司搬遷，說什麽也不回Z市過年了，這些雞零狗碎的人情事故，還不如在公司加班來得暢快。
徐慧雯看大姨父走了，悄無聲息的走到角落的錢才麵前，對著錢才伸出手，四指勾了勾。
“給錢。”
錢才也不墨跡，掏出一遝錢開始點起來。
徐慧雯一看錢才都點了四五張了，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錢才數完一千，抬頭，眼睛正捕捉到了徐慧雯的表情。
我……是不是誤會了？她要的是一百塊？？
正在糾結時，徐慧雯趕緊“嗯”了一聲，手上又勾了勾。
錢才隻好將信將疑的把一千塊錢遞給了她，又擺出一副惡狠狠的表情。
“別亂花！”
徐慧雯趕緊把錢揣進了褲兜，再沒控製表情，興高采烈的“耶”了一聲，朝人多的地方跑去。
錢才愣在原地。
完了，被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