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不同意

“遷墳。”

錢建平說完,氣氛一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錢宗華和徐鳳是震驚,而三叔和小姑兩家是已經知道了,又覺得其實不太好。

大約有半分鍾沒人說話,錢建平也是在蓄勢,等他們糾結一會,再逐個擊破。

這時,有人敲門走了進來,是劉文慧。

“哎呀呀,錢才,生意興隆啊,我家那個大小子,多虧了你的關照,你給他找的師父,那個餘元瀟餘總,真是個能人,他這段時間經常回家就說學到很多東西,人也踏實了不少。”

劉文慧滿臉帶笑,自己拿了酒和杯子進來,就準備敬酒。

倒滿一杯,劉文慧端著杯子又道:“你現在都是大老板了,聽我家澤翾說,這段時間營收都上千萬了吧?來來來,敬你一杯。”

“什麽?上千萬?”

三叔錢要武今天一直沒發話,就是因為自己女兒錢小嘉要求著大哥給她在林城找個好老師,畢竟錢小嘉如果打定主意要學美術。

找個好老師是件頂重要的事,但是他現在感覺好像錯過了一尊真神。

劉文慧一見眾人驚訝的樣子,感覺壞事了,不知道錢才是不是有財不露白的習慣,連連又擺手幹笑一下,看著錢才。

錢才眼看事也瞞不住了,隻能站起來說道:“剛才大伯說那家蔚來超市,就是我開的,現在是我媽在管著,總經理是餘元瀟,也就是剛才大伯說的那個能人,但是老板是我,這就是我那點大伯看不起的小生意。”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

尤其是三叔錢要武,一下午有尊真神在麵前都沒開口跟人一家說過話,他正是需要幫助的時候,女兒學美術找名師需要很多關係和錢。

陳容珍這會也急了,她萬萬沒想到今天錢建平反複說能讓他發財的人就在麵前,她反複思索著,能不能說兩句軟話,事情還有沒有回轉的餘地。

倒是錢建平,這會是最清醒的一個,他在震驚之餘隻稍加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以這個小子對自己的惡感,這事肯定辦不成了,回去以後也可以讓接觸餘元瀟的人不用去了,別花那冤枉錢。

其實錢才這種打折銷售的模式,最想巴結他的,就是供貨商,他雖然在超市同行裏掙的利潤不一定是最多,但是進貨量是絕對的龍頭,他手裏的訂單是巨大的。

錢建平眼看這事不成,心裏更覺得這肯定是祖墳的問題,祖墳旺著老二他們家,更是篤定要遷墳。

於是清了清嗓子,對著開口道:“既然這超市是你的,那大伯我就不提了,跟小輩討飯吃也不是我當大伯該做的。”

錢才嗤笑一聲:“那倒是謝謝大伯了,沒讓我為難。”

陳容珍一聽急了,這是近水樓台的事啊!就要開口說話,錢建平一看,不動聲色的拉了她一下不讓她開口。

繼續說道:“老二,老三,小妹,你們怎麽看?”

錢才一看,立馬跟劉文慧小聲說了什麽,劉文慧走了出去。

錢要武歎息一聲,剛才在車上錢建平也找他和錢文娟商量了,要遷祖墳改運,雖然隱約感覺祖墳不是能隨便遷的,但他和錢文娟也都不是什麽迷信的人,半推半就也就答應了。

此時錢要武也隻能為難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同意。”

小姑也隻能答應了。

錢建平頓時眉開眼笑,心想今天也算扳回一城,然後看著錢宗華:“老二,你呢。”

“我不同意。”

聲音從邊上傳來,正是錢才。

一桌人頓時看著錢才,如果是平時,眾人隻會笑著說你一個小孩子不要說話,但是現在而今眼目下,大家也沉默了。

錢才見大家不說話,也笑著說道:“我說兩個我不同意的原因,第一,大家都知道爺爺以前最喜歡跟我這個小輩聊天,我很清楚,他忌諱這個,他不想死了人家還要動他的墳。第二嘛……”

錢才看了看門外:“進來吧。”

今天看墳那個風水先生和楊三順走了進來。

錢才對著風水先生道:“說說吧,他今天跟你說了什麽。”說罷指了指錢建平。

錢建平臉色變了,欲要阻止。

哪道這風水先生也是個爽快人,跟機關槍一樣說了起來:“他今天跟我說要改運,他是錢星混雜的運,不聚財,想遷墳改運,我跟他說他這個命,遷墳改運恐怕會影響同宗兄弟姊妹,他跟我說那更好,隻保他家的運就行了。”

風水先生這些話出口,眾人都驚了,知人知麵不知心,他們真沒想到大哥平時霸道也就罷了,竟然絲毫不顧兄弟姊妹情。

錢建平頓時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風水先生:“他騙你們的,這個小狗日的看不慣我,花錢找人來誆你們!”

哪知這風水先生也是個事情做絕的,他悠悠開口道:“你既然信這個,那貧道今天就請祖師爺,和你賭個咒,誰說假話,誰全家死絕,行不行?”

錢才一聽頓時笑了,沒看出來這師傅還是個講職業操守的,這錢沒白花。

錢建平一時也噎著了,他一個做生意的,就算不是迷信,也有三分忌諱,斷不能賭這個咒,就算不考慮這個,跟一個跳腳先生賭咒,以後傳出去也是個笑話。

眾人心中已有了判斷。

幾個表叔互看一眼,帶著家眷離開了。

錢建平這會失了麵子,又失了裏子,也不管了,又一拍桌子,大吼道:“我是大哥,我說老頭子的墳要動,就得動!”

說罷又指著錢宗華道:“你教的好兒子,簡直是個孽障!”

徐鳳這會也站起來了,看向錢宗華道:“他說的是你兒,你不講話?”

錢宗華也歎了口氣,這個家族怕是維係不了了,站起來說了一句:“走。”

錢才眼看人差不多到了,點點頭說道:“你們走吧,你們走了,我才好辦。”

錢宗華有點猶豫,徐鳳卻拉了他一把,兩人走出了房間。

錢才這才放開了手腳,不顧三叔和小姑一家在場,站起來指著錢建平。

“錢建平,我看不慣你很久了,你家對我幹的齷齪事,我這會不想一一表述,我實話告訴你,我開這個超市,起碼一半因為你,你他媽最好祈求你拜的那些神佛讓我不要把這個超市開起來,鋪到林城去,不然,別說吃肉,我讓你湯都喝不上!”

錢建平臉上陰晴不定,錢才說這話,算是動到他根本了。

錢才也露出了他野蠻的一麵,冷笑著說道:“還有,這祖墳,由不得你!這祖墳是大家的,誰敢幫你動這個鏟子,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

錢建平感覺今天自己的麵子被擼到了底,他自覺在Z市也不是沒有根底的人,頓時指著錢才怒罵道:“小兔崽子,有兩個錢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打電話叫兩個人,我看你敢不敢打!”

這時候門外聲音傳來:“錢才哪個房間?”

大家正好奇,一個中年男人推門而入,是老聶來了。

聶德軍一進來,十幾個社會青年跟著就進來,烏泱泱房間頓時站滿了。

老聶也是個場麵人,稍一看就看出了和錢才對峙的人是誰,直接指著錢建平道:“就是你?你要挖祖墳?其他老子不懂,這個事我還是有發言權,我老聶家的祖墳就動過,要全族舉手同意,你一個人說了算?”

錢才打斷道:“聶叔,他賭我呢,賭我不敢動手。”

老聶一聽,走上前去麵對著錢建平。

“你要不賭我一個?”

錢建平這會心裏有點後悔了,今天怎麽也該叫幾個有點社會關係的朋友來撐撐場麵,於是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

“你等我……”

聶德軍兀地抬手,對著錢建平“啪”的就是一耳光。

錢要武和錢文娟兩口子都開始捂孩子眼睛,這兩家人現在看也看不得,走也走不得,甚是尷尬。

但是那幾個孩子更是好奇了,壓根不怕,要說這錢家第三代心理素質確實不錯,都這會了,還敢扒拉著父母的手指頭偷偷往外看,這大伯,以前沒少諷刺教訓他們,他們看著,心裏也挺爽。

也可見錢建平平時拉了多少仇恨。

主要也還是錢才這個當哥的平時對弟弟妹妹還不錯,要不是錢偉太作死,錢才也不會揍他。

隻有錢偉和陳容珍站起來準備開罵,還沒開口,又被幾個大漢按了下去,幾個聶德軍帶來的人凶神惡煞的往兩母子身邊一站,兩人也嚇得閉嘴了,剛才還訓斥錢偉慫包的陳容珍,此時也吃上了真香盒飯。

錢建平這會也是經曆了人生從未有過的屈辱,在真正的社會人麵前,他還是有點發抖,是真的在抖,他感覺腎上腺素都在被激活。

聶德軍又湊近了錢建平,瞪著眼睛道:“我告訴你,錢才是我們家的恩人,你要說你要搖人,行,我給你半小時,半小時你要是找不到人來把我擺平了,今天我就弄你。”

說罷,直接拉了張椅子,端坐在錢建平旁邊。

錢建平也不知道是聶德軍湊太近口氣太重熏到他了,還是嚇到了,癱坐在板凳上直喘氣。

錢才一看也樂了,今天他是打算模仿諸葛亮氣死錢建平呢,沒想到人沒氣死,嚇尿了。

今天一切都是他有意安排的。

下午跑出去拉住那個看風水的假道士,塞了1000塊就知道了他想要的信息。

問了他錢建平給了多少錢後,猶豫一陣,他給錢才比了個“二”,錢才說那你幫我拆穿他,然後給他比了個“六”,這道士毫不猶豫就同意了,還大罵錢建平,說他也看不上這種坑兄弟姊妹的角色。

錢才讓他去三順那裏先拿了三千,然後帶到了酒樓,這人也不愧是個給活人看風水,連死人都蒙的狠角色,當場讓錢建平的三寸巧舌拉了稀。

剛才錢才說超市是為錢建平開的這話,也不算是假的,超市和零售業他是一定要打開的,但他為了錢建平,把這個選項放到了最好賺取第一桶金的批發市場後麵,也是因為他知道錢建平在做什麽。

甚至如果不是自己打亂了原本的事情發展,錢建平也會在明年順利的回到Z市,逐漸拿下幾個超市的供應渠道,掙了錢的他會愈加猖狂。

而且三個月前他對胡蔚說過要報複,那就一定要報複的。

他想賣水,賣礦泉水,賣飲料,他知道簡簡單單的一瓶水,能養好多個富豪。

這需要一個龐大的銷售體係,他目前有幾種渠道可選。

第一種是打通批發市場環節。

第二種是現在的零售渠道。

第三種,運動型場所。

第四種,快餐渠道。

把握了這些渠道,任何一瓶水,飲料,在他手裏,都能產生巨大的利潤,每一個人仰頭的瞬間,都有可能為他帶來利潤。

其實還能做網絡零售,不過目前還不是時候。

不過賣水也隻是為了保證他所需要的龐大現金流而已,他還有更大的計劃。

……

錢建平憋了10分鍾也沒敢掏出手機打電話,怕叫來那幾個社會上的“兄弟”擺不平聶德軍,再挨上一頓揍。

錢才也覺得無趣,說了聲“算了”,便把聶德軍拉了出來。

走出酒樓,錢才感覺心裏一件大事落了聽,轉頭對聶德軍說道:“聶叔,這件事真的謝謝你了。”

老聶頓時哈哈大笑,摟著他的肩膀道:“說這個就生分了,誰都有幾個煩人親戚,不過像你做得這麽絕的可不多啊。”

錢才頓時一翻白眼道:“那是你不知道有多煩人。”

聶德軍看看他:“挺好,我老聶懂的不多,但是我聽過一句話,快意恩仇才是男兒本色。”

錢才笑嗬嗬的點了點頭。

這要是個煩人的熊孩子,自己還能花錢給他買一摞練習題,甚至花費時間和精力給他請幾個名師指導他的周六與周末。

但如果是個討厭的老頭,那隻能掏空他的錢包,壓垮他脆弱的前列腺,甚至氣他個麵癱。

自己從不是個好人,甚至是個純粹的,與低級趣味作伴的人,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