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是誰(中)
“老七你怎麽來了,哪兒不舒服?”古修站起來扶著那人坐下。
蘇維夏發現這人腿腳不太好,拄著拐杖。
“古醫生,我這腿真的要截了嗎?”
古修蹲下身,摸了摸老七的腿,“片子帶了嗎?”
“在我們縣醫院看的, 說要截肢,嚇得我跑了,片子也沒拿。能不能不拍片了,您就給我看看就得了。”老七窘迫起來,像一個犯錯的孩子。
蘇維夏聽得有點歎為觀止,如果真的要到截肢的地步,那肯定是骨癌。在確定古修的眼睛沒有特異功能後,肉眼怎麽可能看得出癌細胞來。她打量著老七,從穿著上看得出,家庭貧困,似乎是心疼拍片的錢。她張了張口,想說她來付錢的時候,古修摘掉了一隻手套,握了下老七的手。
片刻後古修說:“老七,回去吧,沒什麽事兒。三個月後來找我複診。”
老七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這要是截肢了,我全家可怎麽辦啊。謝謝古醫生。”
古修扶著老七,送他出門,叮囑護士幫忙看一下。
“他真的沒事?”蘇維夏問。
古修關上了門,背對著蘇維夏,“120天之後,他會死。”
蘇維夏瞪大了眼睛:“真的是骨癌嗎?!”
古修點點頭。
“那為什麽不告訴他,讓他趕緊治療啊!”
“因為我看到了他的未來,120天之後,他截肢了,然後感染死了。”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他?!”
“我不能改變他死亡的命運,隻能讓他死之前不那麽痛苦。”
“或許……你可以救他呢?”
“蘇維夏,如果可以,我不願意我的病人死去。我……無能為力。”古修的手垂下來,他因為常年戴著手套而格外蒼白的手,他的指尖動了動,掏出了幾粒藥幹吃了。
“這是什麽?”她問。
“能克製我感官的藥,我自己配的。在審判日的酒店裏,給白目的鷹吃的就是這個。”
“為什麽吃這個?”
古修抬起了雙手,放在她的眼前,說:“因為這雙手,隻要碰到別人的手,就能夠看到這個人全部的人生軌跡。我不想知道那麽多故事,不想體會死亡的絕望。”
蘇維夏再一次啞然,她似乎能夠理解他的無奈,就像她能夠看見未來一樣,沒有人相信她,她是痛苦的,而他看到的未來,無力改變,他也是痛苦的。所以他常年帶著手套,並不是因為潔癖。
他們的兩種痛苦,在對方出現以後,似乎得到了緩解。蘇維夏好像能夠明白為什麽想要靠近他,因為自從古修出現之後,一切都變得不同了,他信她,信任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
蘇維夏忍不住抱了抱古修,說:“想開點,也許不是什麽壞事。你要是不做醫生了,還能去算命啊!”
古修詭異地看著蘇維夏,她想抽自己,這算什麽安慰!
正在這時門外有病人進來,瞧見這一幕,頓住了腳步:“我要不等會兒再來?”
古修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一下蘇維夏說:“沒事,你不要誤會。”
因為動作很輕,所以蘇維夏沒有被推開,她幾乎是和古修同時開口說:“那麻煩你關一下門。”
“別鬧。”古修拍了拍蘇維夏。
蘇維夏回複了他一張驚訝的臉,她沒有再鬧。她剛才的表情難道不夠真誠嗎?她是真的非常心疼古修,想要安慰他的。
古修又推了推蘇維夏,她隻好鬆開手,同時在他耳邊說:“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古修的眼睛抬了抬,勾了下唇角。
陸續又來了幾個病人,古修忙得一口水都沒喝上,也就沒時間回答蘇維夏的問題了。坐診結束後,急診門診那邊又忙不過來了,古修立刻就去那邊幫忙。蘇維夏學了一點護理的知識,也跟著在急診門診忙了起來。
等處理完病人,急診的醫護人員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索性席地而坐。蘇維夏正準備學著大家,就這麽坐下,古修塞過來一個輪椅,怒了下嘴,示意她坐。
蘇維夏昂著頭衝他笑。
“還有話要和你說。”他說完,一手推著她的輪椅,一手開始收拾急診室的東西。
旁邊的護士瞧見了,有些過意不去,掙紮著站起來說:“古醫生我來吧。”
“沒事,你去休息。”古修整理著用過的器具,他推著蘇維夏離開了,尋了個沒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