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7床的燈
“請問，蘇維夏住在哪間病房？我是她的朋友。”
護士站的護士循聲抬頭，看見一個打扮複古的女孩，一襲紅裙，懷裏抱著一束向日葵，烏黑的長發及腰，她的麵容精致，唯一有些同她這身裝扮格格不入的是臉上的那副墨鏡。
護士指了一下說：“那邊。”
女孩習慣性的側耳，有些霧水地問：“哪邊？抱歉，我看不到。”
護士趕緊站起來：“對不起，我帶您過去。”
女孩笑了起來，標準的八顆牙微笑：“謝謝。”
護士敲了敲門，蘇維夏背對著門，許久才轉過身，示意可以進來。她其實還有些困，昨夜為了隔壁的鄭子涵她幾乎是沒有睡。
“夏夏，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紅衣女孩摸索著櫃子的邊緣，將向日葵放在了蘇維夏的床頭櫃上。
“我幫你們插起來吧。”護士有點於心不忍，接過了那束花。
紅衣女孩又露出了標準的微笑：“謝謝護士小姐。”
護士插好了花，離開了，病房裏隻剩下了她們兩個，蘇維夏能夠嗅到淺淺的香味，也不知道是因為花還是墓遲。
“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兒？”蘇維夏笑著問。
“昨天你沒來，這家醫院有不少我的同學。”
蘇維夏懊惱了一下，她忘了，每周三的確是她去墓遲工作室的時間。墓遲是她的好朋友，同時，也是一位心理谘詢師。一年多以前，她被“717地鐵爆炸案”弄得徹夜失眠，是墓遲開導了她。墓遲有眼疾，不能夠看光，除了這個，她是一個完美的人。
蘇維夏細心地拉上了窗簾，關掉了燈，問墓遲：“這樣好一點嗎？”
墓遲嗯了一聲，摘下了墨鏡，黑色的蕾絲綁在她的臉上，遮擋住她的雙眼，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目光從蕾絲帶裏透出來。
“昨晚沒睡好嗎？”墓遲問。
蘇維夏嗯了一聲：“我昨天好像見到一個人，是隧道裏的那個人。”
墓遲哦了一聲，又問：“不是已經不記得隧道裏那個人的樣子了嗎？你怎麽確定是同一個人呢？”
是呀，她明明不記得了，為什麽會在古修伸出手的那一刻，覺得他們是同一個人呢？
“或許是，你對那個影子太渴望了，一直在拚湊那個影子，所以你會覺得很多人都麵熟，都像是他，卻又都不是他。夏夏，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墓遲溫柔的微笑，不同意對護士的那種標準的微笑，她輕輕地摸了下蘇維夏的臉，碰到了她眼睛上的紗布，發出了微乎其微的歎息。
蘇維夏嗯了一聲，墓遲拿出一本書，翻開書簽那一頁，朗讀了起來，這是她們每周都會進行的環節，給她讀一段文字，舒緩她的神經。蘇維夏本來就沒睡醒，聽了故事以後，很快就睡去了。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房間裏淡淡的香味已經不見了，換上的是古龍水的味道，下一秒，一聲冷哼就鑽進了她的耳朵。
“瞧瞧這身殘誌堅的樣子，真是我等的楷模啊！蘇維夏，我得向你請教一下，如何能夠在一個案子裏遍體鱗傷，把自己裹成一個木乃伊？”
蘇維夏滿臉黑線，低下頭叫了聲：“周處。”
周杭遠又冷笑了一聲：“眼瞎、腿瘸、斷手、肋骨骨折，你要加入殘聯嗎？”
蘇維夏把頭低得更低了，周杭遠趕緊拖住她的頭說：“脖子可別也骨折了，好好養著吧你，我去樓上看看！”
天台上已經沒有什麽異常，今天天氣寒冷，沒什麽人上來。周杭遠走了一圈，用Gdn的手環進行了勘測。雖然距離事發12個小時了，但是那東西來過，就一定會留下什麽。剛采集好了數據，就被總部通知回去開會，他隻好給蘇維夏發了幾條微信，在裏麵叮囑她不要輕舉妄動。
晚上七點，古修終於從急診下了班，去董主任辦公室洗漱換了一身衣服，巴寶莉的格子襯衫，外麵還是白大褂。出來的時候正好跟董主任打了個照麵，董主任連忙叫住他說：“兩件事！你最起碼答應一件！”
古修瞥了董主任一眼，笑了笑說：“您老人家怎麽這麽喜歡選擇題？”
“第一，去相親！你阿姨同學的女兒，年齡跟你相仿，是個公務員，我看過照片了，能配得上你！”
古修抱著肩膀問他：“第二呢？”
“院長找我了，給公務員做手術的事情，你再考慮一下。”董主任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為難，他是知道古修經曆過什麽樣的事情，才導致他決定再也不做手術了的。
董主任萬萬沒想到，古修聽了以後竟然點了點頭說：“成！我看看病曆本，考慮一下，沒事兒我先走了。”
董主任愣住了，好半天才追上去罵了一句：“相親就那麽難？！”
古修擺了擺手，趕緊跑了。
住院部13層28床門口，古修敲了敲門，裏麵沒有反應，透過玻璃看見，蘇維夏正坐在**，靠著枕頭睡著了，她的長發甩在一旁，沒有一絲淩亂。白皙的臉上還纏著紗布，鼻翼挺拔，雙唇紅潤。
古修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似曾相識，古修在門口的長椅上坐下了，路過的護士熱情地打著招呼。他拿著一瓶AD鈣奶，咬著吸管，看著病例。
27床的鄭子涵，到底該怎麽辦？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蘇維夏突然醒來，坐直了身體，這一聲巨響，讓門口的古修驚了，也顧不上敲門，直接推門進來，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蘇維夏呆愣了一會兒，分辨出是古修的聲音後，搖了搖頭說：“今天有點黑白顛倒，手機響了，以為要上班呢。”
古修放下心來，說：“最近你都要在醫院休養，需不需要給你開病假條？”
蘇維夏張了張嘴，表情有那麽一點怪異，“我是……公務員，病假條不用了，我跟同事說過了。”
又是公務員，古修笑了笑，他今天已經聽了好幾遍這個詞兒了。
“古醫生有事嗎？你應該剛下班吧，我沒什麽事，不然你回去休息吧。”蘇維夏說完這句話，想起周杭遠給的資料裏的案例，微微扭了下身體，然後眨了眨眼睛。眨完眼睛以後覺得自己簡直有病，帶著紗布呢，誰看得見啊！
“的確有事。帶你去做個CT檢查，排上了。”古修說道。
“其實，我相信你的醫術。”
“還是去拍個片子吧，你也放心一些。”
自從上一次古修抱過蘇維夏以後，古修給她專門買了個輪椅，來送過幾次飯，每次都帶了至少三層的手套，徹底隔絕了任何身體接觸的可能性。蘇維夏好幾次都想問他，潔癖這麽嚴重是不是一種病，要不要治療一下。
晚上九點，古修拿好同事給的鑰匙，推著蘇維夏去體檢。
“已經這麽多天了，是不是沒必要了？”蘇維夏換好衣服，躺在**，射線正在拍攝她的腹部。
隔著一層玻璃外的古修用麥克風跟她說道：“的確沒什麽必要，你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就當留個紀念好了。回頭片子我給你裝起來帶走。”
蘇維夏想了想說：“古醫生，沐久跟鄭子涵真的是姐妹嗎，差別很大。”
“你對她們好奇嗎？你坐起來吧，拍一下腿看看。對往左邊去一點。”古修又拍了一張片子，骨頭的確都沒什麽問題。
“是有點好奇。古醫生拍好了嗎？”
“好了，下來吧。”
蘇維夏摸索著，這床有點高，她伸了一下腳，沒夠著地。
“算了，你別動了。”古修關了麥克風，關了儀器，推開門進來，直接將蘇維夏抱了下來。
做完了一係列的檢查，除了血常規之外，結果都是馬上出來的，果然跟之前古修診斷的結果一樣。寂靜的醫院走廊上，古修推著蘇維夏緩緩前行。這個時間病人們已經休息了，可是13層的27床卻亮著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