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葉明曉跟戰友們走進平京大學食堂時,大屏幕電視新聞正在播放:“……今天上午8點,E國總理乘專機抵達平京,國家副主席XXX在明錦堂迎接……”

國家副主席……說起來,自從她回來,首長好長時間沒在電視上露麵了。

“老大,你還沒說今天有什麽喜事,這麽大方請我們吃飯。”

江雨詩的問話讓葉明曉將注意力放了回來,笑道:“有得吃就吃,問那麽多幹嘛。”

現在的糧食供應早已恢複了票證供應年代的那一套,葉明曉能請戰友們吃這一頓飯,可不是光有錢就能辦到的。

“我猜,肯定是跟老大昨天去農業部的事有關吧。”王雷往飯碗裏澆了一大勺紅燒肉汁,滿足地一口塞進嘴裏:“爽!”

葉明曉笑而不語:這是農業部發放的實物獎勵,共計一千斤糧票,還有肉票和油票若幹。昨天種植司司長見她時,說是表彰她作的重大貢獻。她估摸著是海薯的事,曹教授幫她請了功,這一次是獎勵發放下來了。

不過,她看司長也在向她打聽的樣子,應該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

一千斤糧食夠自己一家人吃很久了,她就拿了點出來請客,算她給隊友們的補貼。

她這一隊人目前沒出任務,比行動人員的夥食標準略低:隊伍裏絕大部分都是能吃能打的大老爺們,飯菜肯定單位管飽,但要吃得多好,就不用想了。

葉明曉新發一場橫財,有心讓隊友們打個牙祭,油肉管夠。

這一頓飯下來,包括江雨詩在內,每個人都打著嗝恨不得腆起肚子。李林滿眼放光,還翹著蘭花指作含羞狀:“老大,就這樣的標準,你再多請兩回,人家就徹底是你的人了。”

隊友們哄笑起來:“我呸,就你那磕磣樣,倒找錢老大也看不上你啊。”

葉明曉正要說話,迎麵瞥見一人走進來,頓時愣住了。那人看到他們,當即熱情地衝過來:“嗨,林,好巧啊,你們也在這裏做事嗎?”

“大衛?你怎麽也在這?”江雨詩吃驚地問道。

大衛理了理自己身上簇新的白大褂,有點小得意:“我?我是這所學校特聘的教授,我當然在這了。”

自從撤僑後,大衛因為是華國出於人道主義精神順便從J國帶回來的國際友人,不能上軍艦,一上船就跟眾人分開了。這還是自J國分別後,大家第一次見到他。

故人相見,大家分外驚喜,紛紛招呼他坐下,詢問起他別後的經曆。

大衛的經曆說起來很簡單。

抵達華國後,因為全球瘟疫蔓延,回A國的機票一票難求,他從J國逃難出來,身上當然沒什麽錢,隻好想辦法留在華國,找了份教授的兼職,預備先賺點錢再回國。

他這席話說來很簡單,但在坐的人都知道,他一個沒有簽證的外國人在這麽短時間內能在華國找到出路,絕不是那樣簡單的。

不過,大家萍水相逢,原本也不需要對彼此了解得太清楚。就是好奇心最重的江雨詩,也隻笑了一聲:“那你很不錯啊,這麽快就從醫院院長變成了大學教授。”

倒是大衛不以為意,看來他對自己能在平京大學做教授很得意,他有點神秘地道:“你們知道,我是聖瑪麗戒毒醫院的院長,當然我得有點特權哪。”

他特意強調了“戒毒”兩個字,大部分人都明白了:在醫院的那些天,葉明曉隻要有空,就會觀察那些病人,那些病人的異狀也就收進了大家的眼中。大衛現在這樣說,自然是在向眾人解釋,自己是借了那些特殊病人的光。

在這裏做了幾天演講,葉明曉他們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她也好奇起來:“這麽說,你是進了新成立的五國合作研究所了?”

這個研究所據說是華國廣邀各國頂級醫學家和藥理毒理專家,在前天才在平京大學醫學院成立。

大衛等了半天,就是想說這個,他得意地一亮胸上別的銘牌:“那是當然,現在,我不止是平京大學的教授,還是正式的合作研究所研究員。”

柳江濤哼了一聲,道:“真不知道,國家為什麽會邀請別國的人來研究這個項目。”

大家看大衛有點尷尬,王雷忙拉了柳江濤一把:“瞎說什麽呢你,國家這麽做,當然是有自己的道理,你不想盡快破解那什麽之謎嗎?”

柳江濤更加不屑了:“是破解那什麽之謎,還是造成更大的災難,這可說不準。誰不知道,海洛因就是B集團的產物?百年前,我們國家被毒害得還少了嗎?那些醫藥公司為了攫取更多的利潤,在近年甚至在各國推行起了大麻合法化!那些外國藥學專家背後,誰身後沒站著一個大集團?誰知道他們打著什麽鬼主意!”

在加入隊伍之前,柳江濤原本就常年活躍在金四角一帶,據說他是緝毒警出身。難怪說起毒品,他情緒這麽激動。

但這些話大家不好跟大衛講,氣氛一時僵滯不已。

“柳,我認為,你對我可能有些誤解。或許我們國家是有些毒品濫用的征兆,”大衛神情嚴肅起來:“你別忘了,我是在金四角地區開戒毒醫院的人。比起你們,我更加清楚毒品會怎樣毀掉一個人!別人我無法保證,但我大衛約翰遜可以用上帝的名義起誓,我從來沒起過用毒品牟利的心思,過去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即使現在的實驗成功了,隻要有一點成癮性,我也會用盡我所有的力量阻止它麵世!”

…………

正在痛罵毒品的,不止柳江濤和大衛。

A國,某公寓

“你,你給我起來,我花這麽多錢送你到A國留學,不是讓你吃喝玩樂胡混來的!”

被罵的那個雙眼無神,一臉呆滯地半躺在沙發上。

而罵人的那個,形容枯槁,頭發油膩得好些天沒洗,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的身上髒兮兮的,要不是衣服看著還算考究,真跟街上的流浪漢沒有任何區別。

十幾天前,他載著妻子和女兒剛逃出小鎮沒多久,身上的現金就被一群飛車黨洗劫一空。要不是妻子關鍵時刻開了槍,隻怕他們連自己的車都保不住。

就連這樣,小女兒受驚之下,後半夜還是發起了高燒。好在他們還算幸運,車開到半夜的時候到了一個城市,他們找到一間醫院住了下來。

隻是那醫院的藥太貴,他們是偷渡到的A國,沒有合法程序辦醫療保險,女兒才住了一周不到的醫院,就花了十幾萬A國幣!

好在他們有點家底,這些錢對他們來說,不算太多。

但再有錢也經不起這麽耗法。因此,女兒的病一好,他們一家就辦了出院手續,繼續上路來找兒子。

“老公,你看!”

他的妻子神色驚慌地舉著一個小紙袋衝過來。

中年男人接過紙袋,神色當即大變:“毒品,你這裏怎麽會有毒品,你吸毒了?”

躺在沙發上的年輕人打了個哈欠,有點惱怒地道:“嚷什麽嚷,吵死了。”

中年男人忍無可忍,“啪”地一掌扇過去:“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年輕人捂著臉跳起來,不甘示弱:“你憑什麽打我!”

中年男人怒不可遏:“就憑我是你老子!”

這句話不知觸動了年輕人哪裏,他一聲冷笑:“老子?平時對我不管不問,要找我來幫忙了,你想起來你是我老子了?我呸!”

中年男人驚呆了:“我不管你?我好好養你長大,又送你來留學,你吃的喝的用的,什麽不是我供養你的?我不管你,你在A國能瀟灑——”

他卻沒發現,他說得越多,年輕人的神色就越憤怒,還不等他說完,他的話就被打斷:“我在A國瀟灑?原來你是這麽想我的。你怎麽不說,我剛滿十六歲,你就把我一個人丟出國不管不問,你就是這麽管我的?!”

“我還不是為了讓你早點學語言,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中年男人怒道。

年輕人正要反駁,門鈴忽然響了。

他越過有些失神的中年男人打開門,一個反戴著鴨舌帽的矮個小子擠進門。他沒看門裏的狀況,舉著一樣東西,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瞧瞧,我給你帶了什麽?這可是新產品呢。”

年輕人好奇地伸出手,還沒拿到,東西被人一把搶到手中。

中年男人快速翻看兩下,不可置信地道:“這是毒品?這個人在公然向你兜售毒品!”

鴨舌帽這才發現屋裏的陌生人,他充滿敵意地搶過東西:“嘿!別亂動!”總算覺察到房間內不妙的氣氛,一邊往外退,一邊笑著跟年輕人道:“我改天再來找你。”腳底抹油,飛快地溜了。

門嘭地一聲被關上,中年男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客廳裏:他來找的,明明是他品學兼優,令他驕傲的好兒子,為什麽,他看到的,是這樣一副情景?!

…………

有不孝子的,不止中年男人一個人。

華國,平京

黃昏,首長隻覺睡了悠長一覺,醒來時,頗有點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直到他的視線落到床邊,慢慢柔軟:“你怎麽還在這?該回家了。”

這是他相濡以沫數十年的老妻,因為她的身體也不好,陪過兩次夜後,首長便不叫她來了。

因此,她也隻是白天的時候陪首長坐坐,晚上,就換成了秘書守夜。

妻子卻仿佛有點猶豫:“我跟你說件事,你別生氣啊。”

“什麽事?”

“就是,成佳他回來了。”

首長的臉色果然不好看:“他回來了?回來再氣死我嗎?”

“嘖,你別這麽說啊。這孩子不知道從哪聽說你病了,特地趕回來看你,他這回真是來盡孝的。”

“不需要,讓他滾。”首長冷冷道。

“哎,你真是的,何必這麽固執。多少年了,你就不能放下那些事,好好地跟兒子聊聊嗎?”

首長沒有說話。

妻子神色有些哀切:“我說個不好聽的。你我年紀不小了,身體也不那麽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總不能帶著疙瘩去……吧?父子哪有隔夜仇呢?”

“……好吧,讓他明天來見我。”首長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