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將錯就錯

有那麽一瞬間,葉明曉以為這人不是在跟她說話。可他眼睛不光望著她,還快步向著她走了過來。

刹那間,葉明曉心中無數個轉念,在那人再度開口前怒視著他,連珠炮般質問他:“你是誰啊,誰是你嫂子!你這人怎麽亂說話!”

那人一拍腦袋,嘿嘿笑了:“哎喲,不好意思。在這看到你太驚訝,差點忘了,你還不認識我。我叫伍剛,跟我們陳營長關係可好了。”

陳營長?那又是誰?這人真的找的是她嗎?

她在心裏迅速回憶了一遍:她之前在充和市做過偽裝,但畢竟過了這麽長時間,那些化妝品恐怕早就被汗水洗掉了。而且,她的偽裝要同穿著,神態,身姿和小動作配合起來才是一個整體。現在沒有需要偽裝的環境,即使她臉上有稍許殘餘,但不一定不會被人認出來。那麽,這人是認錯人了?還是……

不過,他們是鬆海來的兵……想起嶽晉塵的提醒,葉明曉心中警鈴大作。

她仍是那副橫眉怒目的模樣:“什麽陳贏長陳輸長的,不認識!”

伍剛一愣,又仔細打量了她一下:眼前這女孩皮膚雖是黑了些,臉上也有些髒髒的,但她這麽狼狽是能理解的。從寧桂出來的,哪一個不狼狽?能全須全尾地從那闖出來,已經很了不起了好嗎?

而伍剛之所以一眼認出這個“嫂子”,主要是那雙眼睛給他的印象很深,他是偵察兵出身,比一般人更留意細節:跟大部分深棕色眼睛的華國人不同,葉明曉這雙眼睛的顏色是淺褐色。二十來歲的女孩子雙眼本來就亮如晨星,明眸流轉間,令這雙原本看上去很無辜的,淺褐色的大眼睛多了分迷離感。

這樣的氣質,不刻意隱藏的話,是十分獨特的。

不過,對方女孩都說不認識自家營長了,他也不好死追著認親,便訕訕地笑:“不好意思,那可能是我認錯了。”

沒想到,這女孩擋住他的去路,眼睛並不看他,音量卻低了些:“哎,你說那姓陳的,他也來這了?”伍剛一愣,卻見這女孩橫他一眼:“喂,問你話呢!”甜甜的聲音中帶著點嬌憨的蠻橫。

看著這女孩羞澀又別扭的表情,再想起那天晚上陳越麵對自己那有口難言的表情,伍剛覺得,他好像明白了某些“真相”:難怪那天營長不承認這女孩是他女朋友,這倆人肯定是鬧矛盾了!

作為兄弟,這時候怎麽能不幫一把?

他馬上來了精神:“他是來寧桂了,但他現在不在這。”

“哦,”葉明曉垂下眼皮,有點落寞地道:“那他去哪了?”

“他進城去了。”

“啊!進城?城裏那麽危險,他,他不會有事吧!”

嗯,這麽著急,看來還是挺在乎營長的嘛。

伍剛對這個又漂亮,又知道關心人,還有點小脾氣的“嫂子”挺有好感,主動安慰道:“嫂子你別擔心,營長進城前準備很足的,上麵才給我們送來了一千多套防暴服,就算對付不了那些瘋子,營長也受不了傷。”

防暴服?

葉明曉撇撇嘴:“少騙人了,你們又不是武警,誰會給你這些東西?”

對他們部隊還有點了解,難道是營長告訴她的?

伍剛心裏琢磨著,指了個方向:“看見那個帳篷了嗎?裏麵還有幾百套堆著,我們一人兩套都有多的呢,不信你自己去看。好了我要做事,不能跟你說了,嫂子你就放寬心,營長肯定會沒事的。”

於冰陽和孫霄在旁邊都看傻了:這是那個一人獨闖農科院,行事幹脆利落,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滿臉寫著“酷”這個字的禦姐嗎?這分明是個普普通通的,為情所困的小姑娘啊!

於冰陽還想跟上去看熱鬧,被伍剛臉一抹,伸手一攔:“上車去,等我們一個個檢查。”

伍剛說的帳篷前有兩個配槍士兵在把守,見葉明曉探頭探腦的,一個人驅趕道:“這不能看,快走。”

葉明曉嬌嬌一笑,兩隻眼睛彎成月牙:“兵哥哥,我就是好奇,我不動你們的。”

那兩個軍人看葉明曉果然站遠了一點,但也隻是往外挪了兩步,不好再說她,隻是忍不住要把目光多往她這看兩下。

葉明曉恍若不覺,笑嘻嘻地問:“兵哥哥,你們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我在城裏沒看見你們呀?”

兩個士兵隻是奉命看守這些物資,並不是站崗,對紀律的要求也就沒那麽高。

被嬌嬌甜甜的小姑娘一口一個“兵哥哥”地叫著,兩個男人心裏不甜也要美上三分,其中一個看著麵善些的就開口了:“你是在哪?我們有不少地方都還沒來得及去。”

等於冰陽下車找到葉明曉時,發現對方已經跟兩個看守物資的士兵打得火熱了。

聽見她的話,對方卻道:“你們先走吧,我還要在這待些時候。”她得去看看胡樂和鄭新有沒有安全回來。還有那輛被她扔在城南的斯賓特裏有好多辛苦搜集來的物資,套現的幾十萬塊錢都得去拿,更別說還有吳長東,這個正常情況下應該還在上學的男孩子。

既然帶了他出來,總得負點責,不能拍拍屁股走了。

葉明曉原本就沒打算跟曹洪健他們一道離開。

於冰陽有點意外:“你不跟我們一道走嗎?”不過想想,假如她男朋友在這的話,想多留會兒見男朋友也是人之常情。

葉明曉點點頭,問於冰陽:“曹教授還在睡嗎?”得到對方的點頭肯定後,她便道:“那等曹教授醒了之後,請你幫我跟他道個別吧,跟他說,我以後一定會去拜訪他。”

於冰陽答應下來,臨走之前,她把自己的聯係方式和地址留給她,真誠地說道:“謝謝,如果你回平京,歡迎去我家做客。”

葉明曉站起來,目送著大巴車的離開。忽然,大巴車上一個陌生的麵孔從她麵前經過,她皺起眉頭:那人不是農科院的人,他是,那個叫劉正華的省政府巡察員吧?

劉正華的確是在大巴車上,他趁著大巴車停車檢查時終於找到機會擠了上去。

這些當兵的得留在這兒繼續救人,他則必須趕回鬆海向省長匯報寧桂的情況和他這一路的經曆。而他想離開,於公於私,同樣是要去鬆海的,農科院的大巴車就成了他的首選。

在方便的時候,很多人是不吝嗇於表達自己的善意的。何況劉正華有正當的職業,還是為救他們來的,除了人功利了點,跟他們又沒仇,於是,他很順利地上了車。

往正在熟睡的曹洪健方向看了眼,劉正華笑著跟身邊人攀談起來:“想不到各位能在那麽多瘋子的包圍下逃出來,真了不起。你不知道啊,我聽見農科院的各位學者科學家身陷險境的時候,那叫一個心急如焚啊!我當時就說了,就是拚了我這條命,也要把各位國家棟梁救出來……”

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最後好奇地問道:“能給我講講,你們是怎麽逃出來的嗎?”

劉正華說話很有感染力,那人想到自己死裏逃生的經曆,還有劉偉健的瘋狂,也感慨起來:“說起來,我們能逃出來,還真多虧了小葉。”

“小葉?”劉正華張望著:“是哪位英雄?這得好好表彰啊!”

那人指指窗外:“就是她,要不是她,我們恐怕都要死在那了。”

劉正華順著那人的手指看過去,正好跟葉明曉看了個對臉:挺普通的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麽能耐?

他心裏嘀咕了一句,想到對方也是國內有名的大拿,隻好裝著興致勃勃的樣子笑著道:“哦?她怎麽沒上來?”

“她等著見她男朋友,好像說她男朋友在寧桂出任務。”前排有人插了句嘴。

……

等伍剛抽空來看葉明曉,大家都聽說她是自家營長的“女朋友”後,那些原本還有些生疏的士兵熱情了不少。

葉明曉因此知道了更多外界的消息,等她了解得差不多,準備找個機會離開時,一輛軍車從城南方向開了過來,一名年輕的戰士跳下車叫道:“再搬二十箱麻醉槍,麻醉針頭和藥水來十箱。”

伍剛迎上去問道:“怎麽要這麽多東西?”

士兵道:“南邊有些逃出來的人說家裏人還在裏邊,願意跟著咱部隊行動,好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咱們正好也缺人,得給他們配點東西吧。”他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紙條:“這是營長批的條子。對了,上麵寫的,還要五十支狙擊槍,兩百套防暴服。”

伍剛取了條子一邊看一邊問:“營長怎麽去你們那了?”

“那我哪知道,營長愛去哪去哪。”士兵脾氣還挺衝。

伍剛踹他一腳:“好好說話。這不是營長的女朋友來了嗎?人家在這等著見營長呢,他跑你那去了,還怎麽見?”

士兵掃葉明曉一眼,嘿嘿笑:“我說呢,原來這是嫂子啊。這有什麽,既然是嫂子來了,那就一起過去唄。”

見兩人一起看她,葉明曉咽咽口水:“那去了馬上就能見到他嗎?”

士兵想了想,說道:“營長交代完又進城去了,不過糧庫的路終於打通了。他就是要出來,也是從城南出來,你最好去城南等他。”

葉明曉哼了一聲:“真是個大忙人哪。”說完,當先跳上了車廂。

士兵忙道:“那不是坐的地方,你我坐前邊駕駛室吧。”

葉明曉不耐煩地擺擺手:“坐哪不是坐,路又不遠,你們快點搬完了好走。”

士兵和伍剛又勸說了兩句,見葉明曉說累,坐下來就是不動,也隻好隨她去了。

半個小時後,這輛載滿了物資的軍車停了下來。

葉明曉揉揉酸痛的筋骨,發現下車的地方就是她來寧桂被幾個士兵攔下的地方。這裏建起了好幾個帳篷,不少老幼在帳篷中休息,不時傳出幾聲嘶心裂肺的嚎哭。

跟送過來的士兵打了招呼後,她四下走了走,發現吳長東正幫著幾個士兵搭帳篷,忙得不亦樂乎。而胡樂媽一臉呆滯地坐在路口,望著寧桂的方向不說不動。

葉明曉心中一緊:鄭新也不見人影。

她悄悄地朝田野中退去,人群中吳長東似有所覺,直起身往周圍看了看,恰巧看見一個黑色的背影。

他急忙追上去叫道:“姐,你回來了?”

葉明曉沒想到他發現了自己,隻好轉身道:“你先回去,我辦完事再來找你。”

“還有什麽事?”吳長東不解地問道:“我聽那些當兵的說了,農科院的人已經救出來都走了,姐你怎麽還要進城?”

“我跟胡樂和鄭新約好了完成任務後碰頭,現在他們還沒回來。”這兩個是她拉去救人的,他們引開那些感染者,不可能走太遠。農科院的人救出來後他們應該很快能得知消息,現在兩人都沒回來,她不能當作沒事發生一樣走人。

吳長東沉默了,葉明曉沒走兩步,聽見身後的少年說道:“姐,你帶我一起去吧。”

葉明曉停了一下,回頭:“你是認真的?”

吳長東有些忐忑,但還是點了點頭。

葉明曉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是在判斷他夠不夠格:“好,你先把這套衣服穿上。”

吳長東納悶地接過東西,打開一看,頓時雙眼一突:防暴服,她從哪弄來的?!

兩個小時後

陳越納悶地瞪著眼前這小子:“說啥胡話,你哪來的嫂子!”

小夥子都快急哭了:“我說真的,伍副營長就說的是這是嫂子,我還專門載了她過來見你,怎麽人轉臉就不見了呢?”

陳越氣笑了,“編出花來了是吧?能耐啊,把東西弄得不對數,還給我編了個媳婦出來。”

“我真的沒騙你啊營長,”小夥子從口袋裏掏出一遝錢:“我把東西搬完了,發現最底下壓了三千塊錢,還以為是誰掉的。後來想了想,這該不會是嫂子留的買東西的錢吧?”

“嫂什麽嫂?!”陳越拿過錢數著數著,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給我說說,那女的長什麽樣?”

“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一笑起來——”

“倆眼睛彎成月牙。”

“對對,營長你不是認識的嗎?”士兵驚喜道。

陳越翻出手機裏的相片:“你看是不是她?”

“應該是吧,”士兵回憶著道:“嫂子,哦不,那女的皮膚黑點,但是神態,臉型……”

手機一下被從眼前拿開,陳越的臉上風雨欲來:“她從哪個方向走了?”

士兵苦著臉道:“我不是說了嗎?我不知道!”

“你——”陳越氣得捶了一下軍車,車廂發出“空”地一聲悶響。

他拿著手機轉身走向人群:這麽多人在這,總有人見過這女人吧!

士兵望著他的背影,喃喃道:“都藏著人家的相片了,還說不是媳婦,看這急成什麽樣了。”

陳越頓時一個踉蹌,回頭吼道:“你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