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薩班市,上城區

還不到九月,位於北方腹地的薩班市已經有了些許寒意。

葉明曉站在那棟白色的歐式大房子前,忍不住裹緊了那身顯得有些單薄的風衣。

大門打開,葉明曉跟著從人進門,戴著白手套的管家站在門廳前,向她彎了彎腰:“請跟我來,老爺在書房等您。”

這棟金壁輝煌,內部裝飾頗有些俗豔的建築物,來來往往的人們或搬或抬,不知在忙碌些什麽,全部斂容肅顏,上下一身黑。

整個一樓大廳彌漫著濃重的鬱喪之氣。

書房的門打開,葉明曉環視一圈,裏麵空無一人!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冰冷的槍管頂在她腦後:“老實點!進去!”

她的身邊,陳起和嶽晉塵也同樣被人用槍頂住了腦門,隻是她沒有出聲,兩個人暫時都還沒有動靜。

那名剛剛還一臉鬱氣的管家沉著臉在她身上上下搜了搜,卻隻搜出一把小巧的女士配槍,輕噫一聲:“膽子不小。”

葉明曉斜眼看著那支槍,冷聲問道:“區先生這是什麽待客之道?”

管家看著她,皮笑肉不笑:“什麽意思,貴客心知肚明!為什麽昨天那幾位先生沒來?”

“他們臨時有任務在身,連夜離開了薩班,這件事我不是在門口解釋過嗎?”

管家哼了一聲,沒說話。

葉明曉等了等,問道:“是因為昨晚德光醫院爆炸的事嗎?區先生懷疑是我們做的?”昨晚那麽大的動靜,他們想裝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管家漠然道:“是不是你們做的,我們會知道的。貴客如果不想節外生枝,最好不要做多餘的事,進去!”

他猛地一推,葉明曉身不由己地往前躥了兩步,身後,書房的門砰地關了。

這就是一間普通的別墅書房,除了主位上的書桌之外,還有兩把椅子。

嶽晉塵走到窗前看了看,道:“高處都把守的有人,區先生是在防賊啊。”

葉明曉笑了一聲:“看來區先生昨晚遇到的事一定不小,才這麽防著我們。其實我們待遇不錯了,至少還有椅子坐,如果再來點麵包咖啡更好。這大清早的,我可沒吃早飯呢。”

陳起卻道:“吃麵包?現在全世界吃得起麵包的,就隻有華國了?可能,區先生這裏還有些去年留下來的麵粉,待客的話,太奢侈了?”

幾人閑聊著區德光可能會感興趣的話題,仿佛一點也不著急。

畢竟區德光的人就在暗處看著。

對於今天可能碰到的情況,他們昨天在去下城區的路上就已經討論過好幾輪。一來就被軟禁,已經算比較好了,這說明,區德光對他們身後的華國還是有所顧忌的,而且這顧忌並不因為地域的遠近而改變。

書房牆壁上的掛鍾走到了十點三十六分,身後的門無聲打開了。

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蜂湧而入,管家站在最後麵,厲聲道:“把他們帶出去!”

嶽晉塵一腳踹倒衝過來的人,站在葉明曉前麵擋住她,怒聲道:“你們什麽意思?區德光呢?”

沒人答他,葉明曉幾人掙紮著被帶出了門。

她質問著管家被拖向樓梯:“你們一句話不說就抓我們,總要有個原因?”

“原因?”一道陰沉沉的聲音突然響起,亂哄哄的現場頓時一靜:“你穿著我女兒最喜歡顏色的衣服來見我,難道你不知道昨晚發生什麽事了?”

人群分開一條道,身材矮小的中年人站在走廊最近頭,眼神陰鶩。

區德光。

看到他,葉明曉雙眼一亮,卻馬上充滿了怒氣:“我不是說過,我們隻知道德光醫院發生了爆炸,難道還有什麽隱情嗎?”

區德光陰沉地盯著她,沒有說話。

葉明曉怡然不懼,任他打量。

“那好,你來告訴我。為什麽德光醫院的廢墟上會有你們DT-43導彈的碎片?”半晌,他展開緊握的左拳,放著一枚殘破的彈片。

DT-43導彈正是他們昨天使用的便攜式鑽地導彈官方簡稱。

單從碎片上看,除非是精通各國武器的軍事專家,否則不可能有人真正認出這是什麽武器,他們隻能從實地破壞情況來推斷對方用的什麽。

這老狐狸是在詐她!

葉明曉麵上現出極大的受辱的表情:“你就憑這塊碎片確認了這是我們國家的導彈?這樣的碎片你們薩班市到處都是,你的意思,是我華國把薩班市變成了一片廢墟?”

她說的是實情,A國大亂之後,尤其是在早期彈藥不缺,各團體都開始爭搶地盤時,使用大殺傷性武器攻擊對方是他們經常做的事。

區德光眯了下眼睛。

這表情使他更加深不可測了。

可葉明曉知道,他剛剛的詐術沒起作用,令他有些迷惑了。

因為,麵對這位亂世梟雄,葉明曉的反應看不出哪裏不對。她的演技,曾經是能騙過傀的存在。隻要她想,她可以騙過測謊機。

“老塔克有幾斤幾兩我清楚,他不可能有這些東西。隻有你們才有這個實力,不是你們是誰?”區德光在問她,也是在自問。

葉明曉反駁道:“你別忘了,A國離華國那麽遠,我們要帶這麽多武器,怎麽運進來?”

這正是區德光最想不明白的一點。除了下城區,他們的人早就控製了薩班市的交通要道,但昨天王雷他們直到走到路口才有人發現他們。

他們是怎麽進的城,直到王雷離開後,區德光都還在追查。

他怎麽都不會想到,這次華國沒走海路,而是直接飛了一架運輸機,降落在薩班市郊那個早就被他們放棄的肯達機場。

如果是在平時,這麽大一架飛機到一個城市,普通人或許不會發覺,但絕不可能瞞過他們這些人,飛機隻要一經過城市的上空,隻怕不出半個小時就會被人查個底掉。可現在全城半數人都是感染者,通訊幾乎全斷的情況下,他們怎麽可能維持靈通的消息網?

這些遽增的感染者不止可以隔絕外界來客的窺探,也可以讓居住城裏的人變成瞎子。

區德光沒回答她,但無形中,氣氛已經不再像剛剛那麽緊張了。

葉明曉便道:“從昨天聽說是德光醫院出事之後,我們一直都在擔心會有誤會。但為免讓我們彼此誤會更大,今天我們還是來了。如果區先生不介意的話,可以帶我和我的同事到現場看看,說不定我們能幫上忙呢?”

區德光仍然沒答她。

這也在葉明曉預料中,畢竟德光醫院……

“昨天王先生來時,曾經說過要給我們帶一些大米過來。”區德光突然轉移了話題。

葉明曉道:“不錯,我們希望得到區先生一些幫助。不過,看樣子,區先生對我們很有疑慮,那合作的事……”

區德光率先走進了書房,嘴角還牽起了一絲笑容:“隻是一些誤會,說開了就沒什麽了。隻是王先生昨天走得匆忙,我們沒來得及細談。我本人是很希望能跟王先生合作的,這位——”

“哦,我姓葉。”

“葉小姐,不知道您能為我們提供多少幫助?您裏麵請。”

剛才還拔刀相向,轉臉就談起了生意,區德光不愧是在薩班市陷入混亂後,憑著一點家產起家,就能占據半城資源的人。

葉明曉感歎著,跟著他走進了房間。

但是對這人的援助,是基於區德光立場傾向於華國上的,現在他身上既然有些說不清的地方,葉明曉自然不可能再痛快把東西交出來。

最後,兩人敲定了所有的細節,葉明曉一攤手,說物資車隊在後麵,他們需要等些天才會到。

區德光便熱情地留她在大宅居住款待她,葉明曉推辭不過,帶著陳起和嶽晉塵住了下來。

時間一晃,三天過去。

因為主家有喪事,區家大宅這些天一直籠罩在悲哀之中。

葉明曉每天早上起床後,同區家的幾位主人用過飯,很自覺地窩回自己居住的客房,並不亂轉。

這天早上,吃過早飯她正要告辭,一直沒有現身的區夫人突然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等等!我昨晚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她眼睛看著的,是區德光。

區德光往外走去:“淨瞎胡說,小婧的後事不能那麽辦!”

“憑什麽不能那麽辦?她是神的使者,死後應該回歸神的懷抱,你憑什麽攔著她!”區夫人很激動地攔住他。

區德光的表情很奇怪,他像是很憤怒,但麵對相貌溫柔的區夫人,他又克製地解釋道:“我不是攔著她,她是區家的女兒,她的喪事就應該按照區家的傳統來辦,葬進區家的祖地,有後人供奉,不是很好嗎?”

“什麽區家的祖地,她既然已經是光明神的人,死後回歸神教天堂才是真正的皈依!”區夫人大叫了起來,神態癲狂。

區德光先看了眼葉明曉的方向。

葉明曉早在他們夫妻爭吵時便避入了樓上的死角處。

區德光沒看見她,才壓低聲音惱怒道:“我跟你說不通,反正,這件事得聽我的!”他說完話,甩開區夫人的手就要往外走。

區夫人被他差點推倒在地,看區德光已經出了門,她大哭著追了上去:“區德光,你這個背神的小人!你享受了神照的榮光,卻不守神的契約,是要遭到神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