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在下,艾爾登影帝

魔法學院並沒有傳統意義上的牢房,唐恩被圈禁在一層的備用教室裏,除了好吃好喝,四周還有書籍可以消磨時間,而隔著一扇薄薄木門,有五個教室抽調出來的精英看守。

太近,太鬆懈,我可以隔著門板戳死一個,然後再趁著驚愕連殺兩人,最後用輝石彎弧收尾。

唐恩坐在門邊,一邊把玩著靈化戒指,一邊模擬,外麵那幾人在模擬戰中已經死了幾十次了,但很可惜,他終究不能做。

一旦動手,立刻就會被幾十個人形炮塔轟成渣渣,更別提還有塞爾維斯在暗處監視。

可那又如何,這些人以為自己是個隻會血氣上湧的愣頭青嗎?

“蒂娜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趁熱打鐵,把利耶尼亞人的怨氣給爆發出來,卡利亞困守一隅處於絕對下風,光靠刀劍是沒有出路的,必須用某種辦法將雙方的硬實力拉近。”

唐恩望著窗外滿月,暗自思索,這種戰略層麵的東西布萊澤都不會懂,估計隻有伊吉才能理解。

現在魔法學院和杜鵑軍團占據了利耶尼亞百分之九十的土地,人口更是擁有碾壓性的優勢,五個換一個都能把卡利亞軍給耗死。

但這些人沒有利用這份優勢,隻用暴力強行鎮壓,就像一個越發膨脹的火藥桶。

“而我就是要做這導火索。”

唐恩嘿嘿一笑,平民很沒用,但有些時候非常有用,後備兵員這些尚不提,等人跑光了,難道魔法師還能自己下湖捉螃蟹吃嗎?

別的不說,沒有小鎮賦稅,學院還能不能養得起如今數量的魔法師,杜鵑軍團還怎麽維持龐大人數。

“這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唐恩輕輕擊掌,躺回**,實話說這個漏洞他早就看到了,隻是一直沒機會實施,因為杜鵑軍團可以用更強力的殺戮鎮壓,可是現在——

女武神瑪蓮妮亞就在外麵,利耶尼亞人首先是黃金子民,你特麽在別人眼皮子底下搞屠殺試試?

再回顧了一遍計劃,除了塞爾維斯的動向,唐恩也找不出什麽錯漏,他之所以選在明天也是因為聖樹軍前鋒會從湖麵經過,哪怕有意外,他也能趁亂逃跑。

“這樣就沒問題了。”唐恩閉上眼睛沉沉睡去,腦子裏還有最後一個遺憾,還沒來得及和瑟濂道別。

其實瑟濂就隔著一扇門,她望著幾個警惕的魔法師終究沒走上前去,倒不是避嫌,而是她相信那個笨蛋徒弟一定有什麽後手,甚至要搞出什麽大新聞來。

“算了,這徒弟笨是笨了點,但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

她轉身就走,即使被罰做十年苦役,大不了找艾拉老太婆幫幫忙,等風頭過去,再回來也不遲,反正去結晶洞窟是苦役,幫自己搬東西難道就不辛苦了?

走回長廊,在路過一個空空教室的時候,瑟濂的腳忽然一頓。

“找我有什麽事?”

陰影中慢慢浮現出一個人來,正是塞爾維斯,他打量了一下月下魔女,陰惻惻的說道:

“你應當進去和他說說話,嗯,作為永世的離別。”

“塞爾維斯,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作為見習講師的瑟濂絲毫不虛對方,挑起頭:“那些杜鵑本就該殺,即便為了學院的團結,奧利提斯他們也不會做什麽刑罰。”

“嗯嗯嗯,我已經知道你串聯了卡勒羅斯教室的幾個笨蛋,準備到時候向我們施壓吧。告訴你也無妨,學術委員會已經討論過了,有雷昂那蠢貨背書,最多五年苦役,再加上一些戰術支援就能堵住杜鵑的嘴,馬修斯本來就沒打算要什麽說法,隻是借機討要好處而已。”

瑟濂沒說話,隻是眼神冰冷,她可不記得塞爾維斯有這麽好心。

“所以那事本來就不大,但另一件事就不同了。”塞爾維斯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那是一副肖像畫,上麵還蓋著摩恩城的紋章。

“我剛收到的信,仔細看看。”

這是……

瑟濂掃了一眼,看到上麵‘羅蘭·海因貝爾’的字樣瞳孔一縮,渾身散發出陰冷的殺意。

“哦?看來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有問題啦,別急著動手,我對一個野蠻人的真實身份不感興趣,甚至他是不是那夜的凶手也無所謂。”男人咽了口唾沫,雙眸中綻放出一種扭曲的占有欲,直接把肖像畫塞進了瑟濂手中。

“瑟濂,你也不想那個野蠻人被深入調查,更不想自己被牽連進去吧。”

“你想要什麽?”魔女的語氣很平靜,沒有半點感情。

“明天中午之前來我的實驗室,我們可以進行一場更深入的合作。”塞爾維斯想去拍肩,結果瑟濂後退半步,他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惱火的收回。

“你想清楚再做決定!”

男人仿佛融入了陰影,而瑟濂站在原地,看了眼手中畫像上的國字臉青年,沒有半分被威脅後的恐懼或彷徨。

“呸,假冒身份也不知道找像一點的,果然是個笨蛋。”

罵了一句,畫像已經被直接揉成紙團,無需考慮,瑟濂直接做出了決斷,翹起的嘴角徹底平複,如寒冬那般冰冷。

“抱歉,我不受任何人威脅!”

……

太陽照常升起,在雷亞盧卡利亞學院的南門廣場上已經聚集起許多人來,本來審判會應該在三層舉行,可今天杜鵑軍團的證人要來,學院說什麽也不肯讓他們進去。

真是浪費時間。

奧利提斯和其他幾個魔法教授坐在高背椅上,有些無聊的望向四周,左側是被摘下頭罩的唐恩,他身後站著兩個海摩法師,而右側則是個聲淚俱下的杜鵑騎士,正述說著受害者波爾的赫赫戰功。

護欄隔出了一片空地,而欄杆後都是些看熱鬧的魔法師,事實證明,再優秀的學生也會摸魚,大多數人沒把這個審判會當回事,隻作為枯燥研究中的樂子。

魔法學院到底是個講究程序正義的地方,再怎麽不滿幾個教授也隻能耐著性子去聽。

而往外看去,還能見到大量船隻穿越湖麵,船上掛著聖樹旗,便是瑪蓮妮亞的前鋒,數百名杜鵑士兵則在小鎮渡口警戒,這是唯一能登陸的地點。

今天著實不適合搞審判,可學院都在討論這時,奧利提斯也怕日長夢多,拖出什麽禍事來。

魔法師就該好好研究學問,早點結束鬧劇,也免得學徒們分心。

“波爾騎士是一位勇猛而充滿憐憫的人,為了盟約,他可以麵對卡利亞人的利刃,但死在一名尊貴的魔法師手中,整個杜鵑軍團都無法接受!”

冗長的講述終於完結,進來的騎士隻有一人,但外麵的數百士兵則提供了無聲的支持,仿佛告訴學院,要是沒有他們,聖樹軍順手就能把此地拿下。

奧利提斯扶住腦袋,心說難怪杜鵑也要求在今天審判,這明顯是借女武神施壓,看向唐恩的目光更是惱火。

這都是你自找的!

“羅蘭·海因貝爾,對於指控,你有什麽話說?”

“異議!他們的證據不足,難道幾歲小孩也能為卡利亞而戰?懷孕的女人也能提起刀槍對抗騎士?”唐恩立刻開口,差點化身逆轉裁判。

天真的愣頭青。

那騎士瞥他一眼,慢條斯理的答道:“或許您不知道,戰爭往往存在著誤傷。”

“那麽財物呢?誤傷會把所有的糧食帶走,把年邁的婦人送上絞刑架?”

“無稽之談,您肯定是出現了幻覺,從未有人這麽做過。”

“波爾的血可不是幻覺。”

“你敢!”

咚。

雷昂敲了敲木槌,阻止了毫無意義的爭論,朗聲道:“帶證人。”

一些衣衫襤褸,難民打扮的人都被帶了上來,他們先是自報身份,在一群魔法師注視下,瑟瑟發抖的講述‘事實’。

什麽波爾騎士秋毫無犯,杜鵑奮力趕走了山賊,自己躲在家裏,就看到唐恩忽然發瘋在殺自己人。

接著又是從幾個教室中挑選而出的魔法師,呈上書麵報告,就說沒有發現絞刑架,財物也在各自房中分文未動。

嗡……

議論聲一下子大了起來,魔法師們交頭接耳,有的信了說辭,但大多都不信,這杜鵑做的一手好偽證,否則那個羅蘭·海因貝爾有什麽理由去殺戮杜鵑騎士?

可討論歸討論,就是沒人仗義執言,既然是看樂子,當然得一波三折啦。

‘好在見習學徒沒資格旁聽,否則托普斯那個笨蛋一定會跳出來。’唐恩冷冷地看著周圍,悄然摸了摸戒指。

“安靜,安靜!”雷昂又敲了敲木槌,對唐恩說道:“現在你有什麽話講?”

唐恩就站在那,剛才並沒有瘋狂的叫囂他們說謊,反倒這種安靜襯托出悲憤之情,明明做了件好事,卻要被利益勾結的各方顛倒黑白。

悲憤、無力還夾雜著一絲驚慌,所有的情緒惟妙惟肖,引得看樂子的魔法師也安靜下來。

“我無話可說,隻想問一句——”唐恩抬起手,指向高台,又指向周圍的人。

“你們,還有你們,天生就是魔法師嗎?”

聲音不大,但無人可以回答,魔法師需要資質,而除了半神之外,資質是隨機產生,有人來自王城羅德爾,有的來自蓋利德的小鎮,有的幹脆是從村落中走出來的。

“我們並非天生,但立下堅貧誓言,踏入知識殿堂後,一切就已經分割。”奧利提斯眼見不好,直接開口。

“沒錯,我們獲得了力量和知識,早已淩駕於普通人之上。但縱然如此,我們依舊是‘人’,那些提供稅賦和食物的平民也是人,不是沒腦子的傀儡。”唐恩輕輕錘了錘胸膛,聲音越來越大:

“我們能避開戰亂,安安穩穩的在學院裏享受奢華生活,這些東西是哪裏來的?莫非是奧尼威利斯教室的‘循環食物理論’有了突破?”

“不,是來自於這些人的供養,即便是一場交易,難道學院就不該提供基本的安全保證,就一邊吃著別人送上的東西,一邊讓人如牲口般屠殺,最後沒人了,咱們自己去湖裏抓螃蟹嗎?”

奧利提斯一愣,想不到這個學徒的論點如此刁鑽,沒扯什麽大義,而是把切身利益講給所有魔法師聽。

對啊,好菜好肉又不是魔法變出來的,為何學院每次封閉大門都要受到阻力,吃慣了山羊肉誰特麽願意啃庫存麵包。

聽到交頭接耳的聲音大了起來,他搶過雷昂手裏的木槌,咚咚敲擊著。

“你說的這些沒人在乎!”

“不,我在乎。”唐恩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外麵,“他們也在乎!”

教授們正莫名其妙,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嘈雜的聲音,開始還聽不太清楚,漸漸清晰可聞。

“羅蘭先生無罪!”

“請學院的老爺們釋放他!”

一眾魔法師都下意識的看向身後,透過學院大門,他們看到一股黑壓壓的人潮正順著橋麵而來,踏上他們一生都不該涉足的禁區。

由於大部分杜鵑士兵都去防備女武神了,剩下的那幾個根本抵擋不住,正慌忙後退。

這是……

奧利提斯的木槌僵在半空,猛地看向唐恩,後者臉上寫滿了錯愕和驚喜,不像幕後黑手的樣子。

這個結果讓教授更加無法理解,為知識服務就是對這些‘智能傀儡’最好的賜福,他們應當任勞任怨,他們應當貢獻一切,怎敢用他們肮髒、愚蠢的鞋子踏上學院淨土,難道——

就憑他們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