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詛咒之地
臨近黃昏,晚霞猶如絲帶一樣鋪滿雲層的縫隙,在孤寂的鴉鳴聲中,連綿起伏的梧桐樹仿佛染上了一層血色,舒展在陰冷的氣旋中。
按照約定,伊武天黑前來到派出所。
剛一進門,他就察覺到氣氛異常肅穆,警員們一個個黑著臉,像是背負血海深仇一般。
悄悄問了接警台旁的女警,才知道失蹤的人找到了一位,是一名叫做趙鐵柱的派出所警員。
不過找到的時候,這個人已經麵部全非,變得不好看了。
他被人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塞進了派出所的一處管道內,手段極其殘忍。
最恐怖的是,直到水管被徹底拆開之前,他都還活著。
哪怕身體已經徹底扭曲,變成了長長的一段棍狀體,依然活著。一直等到警員們把水管完全剝離,他才逐漸死去……似乎在某種力量的幹擾下,他無法脫離管道獨自存活。
“……”
現場的那種慘狀,伊武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再望向那些麵沉如水的警員,心裏完全釋然。
不要說是身邊的同事,哪怕是一個陌生人遭受如此對待,正常人都會生出同仇敵愾之心。
同時也對值班室的怪談提高了警惕,擁有如此邪惡的手段,難怪連同為怪談的飛天老太婆都要退避三舍。
“找到失蹤者的人是小丁。”
女警此時已經把伊武當成了半個自己人,把他拉到角落裏,湊到耳畔悄悄的說道:“聽說他當時正在上廁所,老趙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意識,恰好給打通了他的電話,這才讓他發現異常。我們趕去的時候,他一個跪在血水裏大哭……那場麵,簡直觸目驚心。”
說著,她還用手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伊武聞言將視線投向警員小丁。
他正在低頭擦拭著自己的配槍,麵容憔悴地靠在沙發上,整個人像要陷在沙發裏似的。
這時,李所長從走廊來到前廳,看到伊武準時抵達,疲倦的神情微微一振:
“伊武小兄弟,你來的正好,跟我去看看鉛箱。”
“好。”
伊武點點頭,和女警做了告別的手勢,就跟上了李所長略顯佝僂的身影。
安置鉛箱和任廷陶的地方,位於派出所寬大的內院裏麵。
內院很安靜,什麽人也沒有。
不知是不是土質有問題,裏麵的樹木多數是枯萎了,就連常青樹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空****的花壇裏長滿雜草,由一道石子路環繞相連,兩邊淩亂分布了幾張石凳。
李所長領著伊武穿過石子路,抵達派出所的庫房,任廷陶和鉛箱就在裏麵。
走進庫房,5米高的黑色鉛箱率先映入眼簾,箱頂部有一個圓蓋形狀的閥門,剛好是一個人進出的大小。
這玩意孤零零的坐落在庫房裏,不像是保護人的安全裝置,反而像是一幅鐵製的棺槨。
“任廷陶這會兒就在裏麵。”
李所長走到鉛箱旁,左手捏成拳頭,輕輕敲了一下堅硬的箱壁:
“整個鉛盒沒有一絲縫隙,閥門隻能從內部打開,裏麵雖然沒有循環過濾設備。卻配置了二十來隻空氣呼吸器,撐到白天沒問題。”
“很厲害,效率很快。”
伊武欽佩的點點頭,但是不知為什麽,總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接警台女警的話,仿佛揮之不去的陰影,在腦海裏一遍遍浮現,讓他情不自禁的繼續往下深思。
“另外,這裏四處都配置著攝像機,連到接警台。”
李所長將視線投向庫房外,用力咬了咬後槽牙:“由於擔心突然斷電,我們還購買了一台大功率發電機,確保那東西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
他的聲音一圈圈擴散,然後遇上牆壁折返回來,在倉庫裏跌宕起伏。
伊武卻是沒有仔細聽,反而轉過身,出神的望向庫房出口。
李所長見少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以為他是壓力太大有些害怕,於是寬慰道:“伊武小兄弟,你別擔心,我安排的很到位,不會輕易讓你上場的。”
年輕人嘛,即便是有超能力,心理承受能力也有限,可以理解。
“不,我不是在擔心這個問題。”
伊武聽他這麽說,搖搖頭,麵部表情微妙變化:
“我是在想……那位犧牲的警員,趙鐵柱是在派出所內部發現的是吧?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其他的失蹤者也沒有離開派出所?”
“這個麽……”李所長目光一陣閃爍,斬釘截鐵的說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發現趙鐵柱之後,我們已經把派出所翻了一遍,就連水管都扒了。如果他們還在所裏,我們不可能找不到。”
“正常情況的確如此,但如果是不正常的情況呢?”
“……”
李所長怔怔的看著他,下意識握緊拳頭,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竄脊梁骨,鎮靜的表情漸漸消失。
……
傍晚,天色未完全擦黑,一抹最後的雲霞掛在西方地平線的上方。一行四人穿過暮色中梧桐樹影,來到冷冷清清的派出所門口。
攀上石階之後,他們站住了,霞光透過密密麻麻的葉子,在幾人身上和周圍撒下斑駁的橙色光點。
與此同時,派出所前廳的警員們察覺到異常,一時間全部來到門口。
“這麽巧,大家都在啊。”
警員小王看著麵前麵色蒼白的同事們,微微一笑,然後尷尬的撓撓頭:“消失了一天真不好意思,畢竟事發突然,李所長在嗎?我要找他好好的道歉。”
“大家都怎麽了?”
警員小李見眾人堵在門口,完全沒有放行的意思,無奈的攤開雙手:“你們怎麽變得這麽奇怪,不歡迎我們嗎?”
“怎麽會呢。”
派出所的門內,警員小丁擠出一絲微笑,惴惴不安的問道:“這一整天你們去哪裏了?大家都很好奇,你們能不能把事情說明白。”
“還能去哪兒,抓這兩個小偷唄!”
小王側開身體,指著兩個垂頭喪氣的小混混,恨恨罵道:
“昨晚一不留神讓這倆混蛋跑了,我和小李為了將功折罪,隻得拚命的追。追著這倆混蛋跑了一整天,抓住他們的時候,都已經快到隔壁中山鎮了!”
“那你們的手機怎麽都聯係不上?”接警台的女警壯著膽子問道。
“手機?”
聽到她的話,二人同時摸向衣兜,發現空空如也時,相視一眼露出苦笑。
“估計是追的太急,丟了。”小李不住歎息。
“真倒黴。”小王一臉鬱悶。
“黃金呢?值班室的黃金是怎麽回事?”警員小丁繼續追問。
“什麽黃金?”小李小王一臉茫然。
“你是不是傻?值班室要是有黃金我們還會跑嗎?”高個混混一臉鄙夷的說道。
看到他們這副姿態,警員們心中的疑慮逐漸冰消瓦解,態度迅速緩和。比起靈異事件,他們顯然更相信自己朝夕幕處的同事,畢竟前者實在過於荒謬。
對嘛!根本不是什麽靈異事件,更加沒有什麽怪談。
不就是同事急於抓賊,沒顧上通知大家嘛,現在人回來了比什麽都好。
至於黃金和老趙的事,他們兩個顯然不知情,可以慢慢的查。
“那就沒問題了!”
老張走上前,一左一右勾住他們脖子,攬著他們笑道:
“你們也真夠混球的,抓賊也不通知一聲,弄得我們以為你們消失是一件凶案……”
“李所長都急糊塗了。”
小錢警員輕鬆的調侃道:“他居然相信你們倆失蹤是一起靈異事件,還找了個初中生來跳大神,我當時就覺得很可笑。等會兒再見到你們,看他會露出什麽表情。”
“你們等等啊!”
警員小丁急的滿頭大汗,一個人撐開雙手,堵在門前不讓其他同事出去:
“就算他們真是去抓賊了,那麽老趙呢?老趙的事情他們難道也不知情?你們最好想想老趙是怎麽死的,那是人類能做到的事嗎!?”
“老趙怎麽了?”
小王環視著眾人的臉,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變化,臉上笑容逐漸僵硬:“昨天我們追出去的時候,老趙正在廁所方便……他不會是出事了吧?”
“這不關你們的事!”
老張根本不相信趙鐵柱的死和他們有關,安慰道:“老趙的確出事了,案子還在調查,但是老哥我信你們,人不可能是你們殺的。”
“老趙真的出事了?”小李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是的,就在你們出去抓賊的時候,他……他死於蓄意謀殺,手段極其殘忍。”
“居然有這種事……”
小李失魂落魄的蹲坐在地上,雙手抱頭,神情痛苦的自責道:“當時我們要是沒有被熱血衝昏頭腦,繼續待在值班室而不是去抓賊,老趙說不定就不會死。”
“這不是你們的錯。”老張歎息著搖搖頭。
“對了!”
就在這時,小李抬起頭,蒼白的麵容毫無血色,眼裏卻泛起了詭異的光彩:
“你們……有沒有在值班室裏撿到一隻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