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師諸和派去的斥候帶來了穀豐那邊的消息,一好一壞,好消息他們果然已經蠢蠢欲動起來,似乎想要聯係大邑,把師諸和的兵馬包圍起來,一口氣吞掉。

幕僚聞言,也是麵露喜色:“若是穀豐能主動聯係大邑,倒比咱們刻意設計更加省事。”

然而就在營帳中氣氛稍微緩和的時候,斥候又匯報了接下來的壞消息——雖然穀豐屢屢暗示,但大邑那邊沒什麽明顯的回應。

“……”

要是換了旁人,師諸和等還要琢磨一下對方的真實意圖,但考慮到那位張亟將軍實在沒什麽故布疑陣的水平,便覺得此人十有八九是當真心存猶疑,無法拿定注意去對穀豐的情況做出反應。

除了這兩個消息之外,師諸和此前安排下的伏兵也沒有絲毫收獲。

師諸和行事縝密謹慎,很少將自己的目的大肆宣揚,今日在這裏的幕僚,倒有一大半是沒聽過伏兵之事的。

師諸和解釋了一句:“在下當日擔憂賊人會尋機偷襲糧草,便在運糧道那邊設下了埋伏。”

——他們是異地作戰,身邊沒有堅城可以依靠,對後路通暢有著極高的要求,想要維持住對城市的攻擊,必定要從後方不斷調運糧草前來,換而言之,一旦他們軍糧耗盡,也就會不戰自潰,在這種情況下,敵人怎麽會不想著過來截斷後路?

若是師諸和跟對方易地而處,哪怕考慮到會有伏兵,也非得派人去試探一把不可,縱然沒辦法燒掉糧草,起碼可以擾亂一下敵人,牽製住他們的部分兵力。

結果麵前坐擁六萬兵馬並可以與其他叛軍互為援引的張亟,居然當真紋絲不動。

任飛鴻默然片刻,幽幽道:“在下以前曾經聽人說過世上大愚若智之輩,直到今日才算是開了眼界”

——張亟萬萬不知道,作為一名軍事能力遠低於平均值的將領,他最終靠著自己過低的軍事素養,成功閃避了諸多暗算。

就在此時,親兵過來通稟,說外麵有建平使者前來。

師諸和並不外出迎接,而是讓人將對方帶來此地——為了整肅軍紀,一軍主將隻要身在營中,便不可過分拘禮,何況此次並未有聖旨傳達,對方捎來的隻是一封私信。

旁的幕僚自然退下,隻有任飛鴻渾不在意地留在了原地,師諸和知道她與天子相善,也不隱瞞,將信中內容分享給了任飛鴻。

“……陛下竟然是早有預料。”

信中的內容跟眼前的情況有關,師諸和在心中默默計算,就算快馬輕騎,將前線消息傳到後方,然後再從後方傳回,也需要不少時日,皇帝這封信既然能來得恰到好處,那就證明天子在事情發生之前,就已經對東地的事情有了清晰的預判。

——不管是穿越還是遊戲麵板都超過了當前時代的知識儲備上限,師諸和再怎麽聰明,也不可能猜到,溫晏然之所以能及時給出意見,除了陶駕把戰報勤勤懇懇地不斷往建平送之外,很大一部分也依賴於[戰爭沙盤]的指示。

其實溫晏然一開始自覺離前線太遠,不打算插手,奈何每天都能收到一條[[戰役][××之戰]失敗……]的消息,幫她加深了腦海中對師諸和不會打仗的固有印象之外,又勾起了她對戰事情況的思考。

溫晏然也沒做太多,隻是派人送去了張亟的信息,以及對後續戰略的一些意見。

師諸和神色微妙:“陛下有言,張亟此人,善於揚長避短。”

對方如何避短他們倒是看出來了,但揚長二字,則顯然是來自皇帝的調侃。

任飛鴻忍不住笑:“陛下果然年少促狹。”

——其實將從評論區獲得的信息分享給他人,是印證玩家言論準確與否的好機會,然而作為兩位解讀能力優秀且對皇帝本人存在嚴重個人濾鏡的年輕臣子,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認為,所謂的“揚長避短”,是對的張亟此人“因為性格猶豫怯懦所以在茫然無知的情況下自動躲避了敵方諸多陷阱”這一既定事實的揶揄。

在張亟的評價後麵,溫晏然隻寫了很簡單的一句話——“以建平事招降”。

——溫晏然不是真的覺得能夠招降此人,隻是從之前敵方紮小人跳大神等一係列迷信活動中獲得了靈感,對方既然這麽做,多半是挺相信這些事,她可以借助大周皇帝自有天命庇佑的輿論影響,反過來令張亟不安。

任飛鴻一怔,隨即道:“張亟性情猶豫不定,此輩完全可以以言語動搖。”

玩了太久的高端局,她都快忽略了,對付這等人,什麽樣的手段才最有效果。

師諸和也道:“此人無法趨之於勢,倒能迫之於內。”

作為玄陽上師的弟子,張亟自然篤信天命,在東部叛軍好幾個州之後,更是對此存在著一種堪稱膨脹的自信,他當真認為皇帝本人被天命拋棄,在曉得溫晏然生病後,一時間喜悅異常,總覺得過不了兩天就能聽到山陵崩的消息。

他的愉快心情沒能持續太久,張亟覺得的自己的運氣可能變差了,在入駐大邑後,先是許久都無法擊退大邑城下的來犯之軍,然後從某一天開始,那些雖然不肯退走卻能提供不少功勞的朝廷武將,竟然不再主動挑釁,而是天天派一群聲音洪亮的出列,用本地方言在門口將招降事宜大聲喊出,並公開宣稱,但凡持張亟首級投降者,賞錢千萬,同時還會寫信舉薦其為一地主官,然後重點描述身在建平並在祖先保佑下及時恢複健康的天子才是天命所歸,東地如此行事,遲早自食其果,所以之前無論如何都不能將師諸和擊退,如今已經有人主動投效,希望剩下的人不要不識抬舉。

張亟既然是個猶疑不定之人,光知道皇帝病愈之事,就足夠他驚駭好一會,別說師諸和那邊已然把離間計給擺到了台麵上,一時間十分懷疑身邊人會為了利益選擇與敵人勾結。

一軍之中,既然主將都如此惶恐,下頭的士卒更加不能鎮定如常。如今擺在張亟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繼續躺平,但如此一來,已經越來越不安的軍隊遲早會嘩變;要麽就是依靠著一場大勝,來重新奠定自己的權威。

身邊副將也勸道:“士卒們多有為那師氏小兒蠱惑者,還請將軍出戰,重振玄陽上師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