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托夢

“那我怎麽想起來答案了……”孔宣仍在流連,若有似無地一點點向前觸碰,不舍離開。

談瀟抬手抵住他的下巴,“那你就快做題。”

孔宣隱隱哼唧兩聲,埋首繼續做題了。

談瀟半坐在**,本來睡前一個小時他都不會玩手機,可誰叫手機連連振動,打開一看,是404辦的齊抓共管群,方諸正在裏麵發癲。

方諸:【@全體成員念經停止!打坐停止!我太奶出現了!!】

方諸:【@全體成員求求你們,給我衝QAQ】

方諸:【[大哭][大哭][抓狂]】

方諸在裏麵撒潑打滾地艾特人,然後被穆翡踢出去了……

後麵是一排法師們的表情包:疑惑.jpg

談瀟好奇地戳了一下穆翡:【穆姐,方諸太奶的骨灰找到了?那不是被搶走了嗎?】

穆翡:【對啊,他剛剛做個夢突然說夢到太奶了,然後就想去夢到的地方抓人,大晚上讓大家出動。】

談瀟:【哦……做夢啊,靠譜嗎?】

穆翡:【那當然靠譜了,玄學世界觀裏的夢沒有白做的。隻是他太吵了,一直哭。】

談瀟:【……】

也是,就算做夢做出線索,總要安排好任務,方諸估計是做完夢太激動了。

【那他夢到了什麽呢?】談瀟追問了一句。

【是個具體場景,讓他畫下來再辨認。】穆翡道,方諸太奶可是蜃龍,蛟屬中的佼佼者,之前一直沒消息,現在忽然有了點跡象,說不定是那狙擊手被404辦的人緊緊追擊下露出的破綻。

不過這次和談瀟就沒有太大關係了,沒人會要求一個高三生抽空查案。

【沒事呢你忙吧,打擾到你了。】穆翡安慰道,【案子結了我第一時間把加分申請報上去。】

談瀟:【好的,謝謝穆姐。】

談瀟放下手機,思考起來。

孔宣問他:“你在想什麽?”

孔宣也看到方諸發癲了,他以為談瀟還在思索案情。

“哦……”談瀟慢吞吞道,“我是在想,你會托夢嗎?”

穆翡說得對,玄學世界觀裏,夢沒有白做。仙神鬼靈,似乎都有托夢一說,不管噩夢美夢,是預知禍福還是親人相告,總歸是能出現在人的夢境裏,整點兒活。

談瀟也見過不少,清明、鬼節前後,又或者隻是尋常日子,聲稱夢到親人在下麵過得不好,所以要做法事、燒紙的。從前他都認為,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會是會。”孔宣遲疑地道,“沒用過。”

他沒有需要托夢的人啊,不像那些就職多年,多少需要用托夢來達成目的的神靈,孔宣沒這需求。

“那你給我托個夢,有點好奇這是什麽感覺。”談瀟饒有興味地躺平了,“那個,要不,你試試我們……”

孔宣眼神閃爍:“什麽?”

談瀟閉眼:“我們在夢裏練習進高考考場,我看看咱倆會不會緊張。”

孔宣:“……”

……

於是這一晚好像格外長。

談瀟醒來的時候,有一種隱隱的疲憊感,在**躺了半分鍾才想起來為什麽,哦昨晚他讓孔宣給他托夢了。他這下可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方諸那麽激動,因為有的夢剛做完,是真的會分不清虛幻和現實,很像真實發生過。

但是很顯然,做夢這種事也是有點損耗精神的,對醫生來說多夢和失眠一樣需要調理,看來這種練習方式雖然不錯,但不能多試。

而且回憶起來……昨晚談瀟的確夢到自己進了高考的考場,還在真真切切的倒計時裏做了題,但是……

“我怎麽穿著巫師法袍進的考場?還拿的毛筆。”談瀟納悶地道,做夢的時候不覺如何,醒來才感覺這世界觀是不是有點奇怪。

孔宣也是第一次捏造夢境,不是專業夢神,很多地方都是他潛意識的表現,他支支吾吾道:“不知道。”

談瀟看他一眼,忽然笑起來:“真不知道?”

“……想起來了。”孔宣大聲說,“因為我就喜歡看你穿巫師袍,要紅黑色。”

談瀟本來想調戲下小鳥,被他一記直球搞得反而臉紅了,不知說什麽,半晌才爬起來,“好吧,難怪一出考場還要向全校宣布戀情,還……親了我好幾下。”

他說起這個孔宣就更不害臊了,“我都考完試了我不能說嗎?夢裏親的又不算數!”

他要是能全頻道開麥,他就宣告三界了。

“……”談瀟不敢細想,下了樓去洗漱,談春影也收拾好了要出去工作,她的工作性質就導致了,有時候特別閑有時候特別忙。

急匆匆之間看到談瀟臉色,談春影啊呀一聲,“沒睡好嗎?”

“就一點點,做夢多。”談瀟揉了揉臉。

“我趕著去錄節目,你自己買點龍骨煎水喝啊。”巫醫不分家,談春影多少會點方子,說罷前半句欲言又止,“你……年輕人!”她拎著包匆匆走了。

談瀟聽著她沒頭沒腦的話,一時都沒搞清楚什麽意思。

孔宣也納悶:“什麽意思?”

“……啊。”談瀟反應過來了,捂著頭無語,“什麽鬼。”

孔宣更納悶了:“什麽什麽?”

“沒什麽,你不用懂是什麽。”談瀟臉一熱,推他一把,“上學去了!”

……

“儺舞沉澱了我們華夏數千年的文化內涵,見證了遠古舞蹈的發展,我們舞劇《楚儺》的片段能夠在中秋晚會首演,也是代表了南楚的一個特色文化,展現南楚人民和自然作鬥爭的過程,從古樸的儺舞中我們看到的是民族精神……”

談春影對著兩台攝像機侃侃而談。

一邊是《大巫》紀錄片的攝像機,另一邊則是中秋晚會節目組的攝像機,他們要拍攝的是到時晚會播放的先導片。

南楚作為中秋晚會的分會場,要把本地最有特色的節目搬出來,據說在騎雲嶺腳下弄了個特別大的高科技舞台,到時候楚巫和騎雲瑤就是南楚兩大重點展現對象。

這也多虧了近一年來,楚巫在傳播方麵有了新的進展,讓更多年輕人了解到巫儺文化,反向令官方更加重視推廣。

談春影旁邊則是與她合作過不少次南楚歌舞團負責人,整個舞劇時間很長,這次他們會表演精選片段。

“這和以前的儺舞節目有什麽區別嗎?”節目組負責人引導地問。

“從前我們也改編過一些儺舞,比如把《操蛇舞》成功在街頭推廣,讓南楚市民都能跳起來。還曾經排演過儺麵主題的兒童舞蹈《羽童》,這個還曾經獲得過獎項。這一次的舞劇,是把很多楚巫特色舞蹈串聯起來,通過數個章節,來整體呈現……”

導演對談春影的表現特別滿意。

作為一手帶領靈師從楚巫代表轉變為文旅代表,第一個吃上螃蟹的人,她有成績,有經驗,會表達,很快就完成了拍攝。

而對於另一邊的紀錄片攝製組來說,這也是他們默默觀察的一部分:楚巫在新時代的生存方向之一。

先導片攝製組離開後,舞團演員小聲和談春影交流最新八卦:“九嶷山那邊好像是和省台搞合作,也播幾個節目。”

“哈哈,那也不錯。”談春影自然知道對方的意思——這晚會分會場當初也是好幾個地方在爭取的,包括九嶷山景區。

那邊本來也是挺有把握的,可惜最後沒爭取過南楚。不過他們退而求其次,讓省台也搞得挺熱鬧,剛好舜帝誕辰也是前後腳,所以把祭舜盛典也順勢安排上了。

談春影提起九嶷山還是比較有好感的,“我以前到處找路子,跟旅行社啊什麽的合作,那時候因為他們那邊演員搞得好一些,我還過去取過經。”

“哦喲,是嗎?”

“嗯,他們景區管理也不錯……”

兩人又閑話了幾句,談春影把舞團演員送走之後,紀錄片攝製組仍然像幽靈一樣拍攝著談春影的日常,她正在收拾自己剛才用來展示的道具等等。

這裏頭有一把弓。

談春影的儀式很久不用到太陰弓了,但《楚儺》要展現得比較全麵,怎麽少得了“鼓而射之”中的桃木弓。排練過程中,談春影一般是用桃木棍代替,現在臨近表演,舞團定製了一批道具弓。

談春影掂了掂,她已經很久沒有拉過弓了,此時提弓拉弦,單眼瞄準,視線中,大門被打開,談瀟拎著書包走了進來。

談瀟一看她在拉弓,象征性地舉起手來,“我招了。”

“咻。”這道具弓箭都沒搭,談春影用嘴巴模擬特效,和兒子一起幼稚地傻樂了兩聲,才收起弓來,大家一起走了進去。

一個高三的楚巫傳人,《大巫》這邊的導演朱頤心刻意跟著談瀟上二樓,拍攝了一下他的作業,還有就在書桌上的孔雀麵具。

朱頤心問了一句:“這次晚會談瀟不參與了?”

“他都高三開學了,現在什麽都不叫他參加。”談春影道,“但是整個舞劇他是都知道的,畢竟以後還要他來傳承。”

朱頤心點頭,他們也想拍攝一些談瀟的學習畫麵,還有學校老師同學對楚巫的態度之類,用以側麵表現。不過這個不急,紀錄片拍攝時間是很長的。

“你們學校同學應該都知道你是楚巫了吧?”朱頤心問,“上次端午的時候,也拍到你同學給你們幫忙?”

紀錄片不隻有他們日常的場景,肯定也需要一些表達,這種表達要靠導演來引導。

“是,我從小學,同學就都知道我是巫師,我甚至給同學家裏幫忙,在葬禮上搭把手。”談瀟道,他也知道導演組早就要了他小時候表演的那些錄像帶。

“哦?”葬禮上搭把手這事,別說朱頤心了,談春影都不知道。

也就是林仰他叔公那一次,談瀟簡單說了一下,“他們的班子對我還是會有一點疑惑,因為我們現在經常隻是表演。”

談春影也點頭,大家的賽道早就不太一樣了。

“其他楚巫認為談家靈師,違背了某種傳統?”朱頤心問。

“要發展肯定就要有創新,我們的典籍上寫著,輕易外傳,永世不昌。但現實是,你不走出去,你想教也沒人想學。”談春影揉了揉腦袋。

“嗯,所以現在像談瀟你的老師同學,在邀請你做法事的時候,又是抱著什麽樣的態度?”

“也談不上相信,隻是說遵從某種民俗,很多人辦喪事甚至不懂,隻是找個公司,人家一條龍服務。”談瀟舉了幾個例子,“有時候我同學們也開玩笑,讓我畫個符,做個法事。”

“你說什麽?”

“我說班主任不讓我做法。”談瀟開了個玩笑,大家笑了兩聲。

“其實你身手也是不錯吧,畢竟經常練習,上次還看到你懸空浮起來,不過那屬於文的吧?”朱頤心想起上回談瀟的“戲法”,“你們也有些硬本事吧?”

“整體還是以文為主……”談瀟說著,大門被敲響了,是快遞。

談春影噔噔噔跑下樓,去門口收快遞,簽收完後看到門口有隻可愛的柯基,逗了幾下,“喲這你的狗嗎?”

快遞員迷惑地道:“我還以為你家新養的呢,怎麽把狗關在外頭。”

這品相一看就不便宜,圓嘟嘟的,皮毛光滑。

“不是啊,那就是走失了吧,怎麽不拴繩。”談春影蹲下來,伸手試著去摸柯基的腦袋,這柯基很親人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反抗,反而仔細嗅聞著談春影的手,發出輕輕的汪嗚聲。

快遞員也伸手摸了兩下,真可愛,不過他還有其他快遞要送,“走了談姐,這看著估計有主人的,你幫著找找唄。”

“嗯呐。”

“……我們沒有類似上刀山下火海的儀式,但是遊客的確會覺得那樣很有觀賞性,所以……”談瀟正說著,聽到狗叫聲,忍不住走兩步到窗口,攝影機便跟著他的步伐轉了過去。

目光落在院子裏,談瀟皺眉的同時,心中猛跳。

不會……不可能吧,是一隻柯基?

麵對這隻可愛的狗狗,談瀟的直覺卻在警鈴大作,立刻停住話頭,對樓下道:“媽,你別玩兒狗了,萬一沒打狂犬疫苗呢?”

“知道的知道的。”談春影本來想說這柯基也不像狂躁的狗,就見它看了自己一眼,眼中似有流火閃過,齜牙咬來!

談春影眼疾手快,往旁邊一滾就閃開了,“我去,瘋狗啊!”

她也不客氣,一腳就踹了過去,但不知這胖乎乎的柯基吃了什麽,居然還挺靈活,一下也避開談春影的猛踹。

談瀟臉色驟變,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

這熟悉的感覺……

是禍鬥?!

談瀟可以確認之前的十二隻禍鬥已經被捉拿歸案,甚至可以肯定,那十二隻裏的犬種都不存在柯基。

是統計失誤,還是……

前些日子的火流星浮現心中,前人分不清火流星與掃把星,認為它們都是天狗星。但地球上那麽多次火流星,唯有巧合砸中黑狗,才會形成禍鬥。而唯有真正的天狗星碎片砸中狗子,才能成為此前他們所捕捉的,具有禍鬥與天狗之吞噬兩種特性的新禍鬥。

倘若這隻柯基是新近化形,那得要怎樣的概率,才會在短短一年時間內,第二次形成這樣的禍鬥?

這一切在談瀟腦海中一閃而過,眼前更危急的是,這禍鬥正在攻擊談春影。

一旁的朱頤心哪知這狗的身份,隻以為是狂犬病發作的瘋狗,大叫:“小羅,小羅!”

——他們攝製組還有人在一樓客廳,朱頤心趕緊叫離得近的人幫忙。一樓的攝製組成員果然迅速就近抄起家裏的掃把等物,去驅趕柯基。

談瀟也顧不得那麽多,在攝製組工作人員的驚呼中,大喊:“短腿,你看這兒!”倒像是吸引注意力的樣子,還說得過去。

談瀟抓過三隻禍鬥,在他想來,這隻怎麽看也是來尋仇的。

他暗叫一聲孔宣,孔宣抬手就要將禍鬥刷去,“找死。”

與此同時,攝製組的小羅也一揮掃把,朝著柯基橫掃過去。

誰也沒意料到,這禍鬥向前一撲,竟是堪堪避開了!

孔宣都愣了愣,臉色沉下來。

五色神光對應五行,無物不收無物不破,除非對方不在五行之中——柯基自然生在五行之中。那除此之外:便是一點,速度夠快遁去者,不可刷,刷不到。

可人間界遁法精妙到能避開五色神光的存在,本就難得。

攝製組的小羅“咦”了一聲,他幾乎都沒看清楚柯基是怎麽從自己掃帚下躲開的,想來柯基原本是牧牛犬,還是有點靈活在的吧。

柯基隔著一段距離和談瀟對視一眼,眼中透著極為人性化的嘲諷,縱然看到了談瀟,它也並未攻擊談瀟,而是在避開五色神光和掃把的雙重攻擊後,朝著趁機往後躲的談春影一個猛衝躍起——

幾乎是同時,談瀟取出太陰彈弓,抬手一彈射向柯基!

而後直接翻身跳下去,在孔宣的扶抱下,從二樓跳到一樓屋簷,又穩穩落在地上,向那一人一狗跑去。

“!!”攝製組鏡頭劇烈晃動一下,朱頤心看到談瀟突然跳樓,比看到狗發瘋更驚恐!幸好談瀟穩穩落地了,她臉自然又是一白:不早說,這就是你說的,你們家都來文的啊?

那柯基為躲避談瀟一彈偏移了幾分,仍是頑強地伸嘴咬在談春影的手腕,登時鮮血如注。

“這……”談春影明明被咬在手腕,卻在鮮血直流後,腳下也不穩,一個踉蹌後摔坐在地,好似是暈血一般,晃了兩下後暈過去。

“媽!”談瀟和孔宣隻來得及扶住談春影,柯基咬完人也不停留,一氣嗬成地往外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