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準考證被撕(18)

陳和頌的生日正好在六月份,過了高考,他就滿十八歲了,可以一個人在外麵住了。

陳和頌拿著賀父給他的錢,在外麵租了一個便宜的小單間,把宿舍裏的東西都搬過去。

等待成績公布期間,他依舊維持著無比健康的作息。

每天早上七點起床,出去做家教賺錢。

有他連續三年年段第一的成績,外麵的家長都爭著搶著要他做家教,他一天要趕好幾家。

晚上九點家教結束,他步行回家,簡單收拾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第二天又是七點起床。

祝青臣問他:“你不會覺得累嗎?”

陳和頌笑著道:“不會,我每天都嫌時間不夠長。”

自由的時間太短,他恨不能每天不睡覺,每一秒都感受新生的空氣,體會為自己而活的快樂。

要是睡著了,就感受不到了。

祝青臣看著他,忽然理解了以前學生們說的“卷王”是什麽意思。

係統也問祝青臣:“你不會覺得慚愧嗎?”

這時,祝青臣癱在沙發上,摟著小黃狗,吃著蜂蜜黃油味薯片,看著最新一集《汪汪隊》。

“看,阿鉞,動畫片裏這個小黃狗就是你,跟著學!”

“我也很努力啊。”祝青臣抿了抿手指,對係統說,“努力花錢,我馬上就要去下一個世界了,要快點把這邊的工資花完,不能浪費我的勞動。”

說完這話,祝青臣又拿起手機,熟練地點了一份雙拚炸雞套餐。

……

幾天後。

這天晚上,陳和頌做完家教,背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忽然,他看見前麵有熟悉的人影閃過。

陳和頌腳步一頓,拿出手機,給祝老師發了一條消息:【老師睡了嗎?我請老師吃燒烤】

祝青臣很快就回複他了:【好哇】

這時,不遠處的陳母也看見了他,加快腳步,朝他跑來。

陳和頌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自己的住址的。

陳母看見陳和頌,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小頌……”

陳和頌往邊上退了兩步,躲開她,朝保安亭跑去。

他租的小單間在學校附近,有很多學生都在這裏居住,和祝老師住的公寓離得也很近,安保很好。

保安亭裏亮著燈,與他相熟的保安叔叔朝他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回來了?”

“嗯。”陳和頌就在保安亭外麵站好,決定就在保安的眼皮子底下和陳母說話。

陳母在他麵前停下:“小頌,媽媽可找到你了。”

陳和頌皺著眉頭,上下看了她一眼。

按理來說,拘留應該已經結束了,可陳母還是蓬頭垢麵的樣子,根本不像從前在賀家一樣養尊處優。

陳母局促地扯了扯衣擺,不好意思地說:“我和你賀叔叔離婚了。”

陳和頌知道,那天他去派出所的時候,賀父就在逼陳母離婚。

賀父嫌她作妖作進派出所,丟了自己家的臉。他對陳和頌也心懷不滿,但是不敢去招惹陳和頌,隻敢遷怒陳母。

從派出所回來,賀父就迅速跟她離婚切割了。

因為婚前做了財產公證,婚後賀父做了假賬,陳母勤勤懇懇討好賀家父子幾十年,愣是一毛錢也沒撈著。

這回是真離了。

“而且……”陳母繼續道,“那些網友已經把賀家扒出來了。”

賀父還是小瞧了網友的力量,他滿以為,隻要自己給了陳和頌一百萬,陳和頌不會到外麵去到處亂說,就能把事情捂住。

可是那個司機已經上了電視,網友們挖到賀家,是遲早的事情。

知道內情的學生們在網上仗義執言。

【陳學長的成績真的特別好,連續三年都是年段第一,結果攤上這樣一個破爛家庭】

【賀嶼之前就校園霸淩別人,但是事情每次都被壓下來,不了了之】

【賀家之前還強迫陳學長留級,給賀嶼做陪讀,簡直無語】

所以,在陳母和賀嶼離開拘留所那天,好幾個網友蹲守在外麵,還有的甚至開了直播。

“看,這就是那個虐待高分兒子,跪舔繼子的媽媽。”

“這個就是專門搞校園霸淩的賀家大公子,賀嶼。”

賀嶼很快就被賀家的司機接走了。

陳母已經離婚了,就隻能留在原地,接受網友們的指指點點。

陳和頌沒忍住笑出聲來。

陳母努力做出一副可憐模樣:“小頌,媽現在沒地方去了,身上也沒錢了,媽知道你最好了……”

陳和頌卻道:“您可以讓賀嶼給錢,您對他這麽好,他肯定會回報您,把您當做親生母親來看的。”

“小嶼……”陳母又道,“你賀叔叔帶了一個和小嶼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回來,說是他初戀為他生的……”

看來這就是賀父養在外麵、隨時可以代替賀嶼的私生子了。

“小嶼說,他這陣子最好不要用錢,等他站穩了腳跟,才能給我打錢,所以……”

陳和頌笑了笑:“那您就更應該支持他了,如果賀叔叔看見您過得這麽可憐,才會心疼您,對您‘追妻火葬場’,您說是嗎?”

這是他新學到的名詞,祝老師告訴他的。

祝老師讓他千萬不要指望什麽火葬場,自己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裏。

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麽:“對了,賀叔叔公司的法人代表,不是您嗎?我記得,賀叔叔讓您做法人代表的時候,您可是很高興的。”

“法人代表……”陳母頓了頓,似乎有什麽說不出口的事情。

法人代表什麽也不是,除了擔責任,根本就不能分錢。

而且……賀氏集團都虧損大半年了,她不往裏麵填錢就好了,怎麽可能還拿錢出來?

正巧這時,一束車燈照了過來,還有兩聲“滴滴”的喇叭。

陳和頌道:“您還是等著賀叔叔‘火葬場’吧,堅持一下,他馬上會回來找您的,我先走了。”

祝青臣騎著車在他麵前停下,陳和頌爬上車,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時間。

祝青臣問:“怎麽樣?”

“沒事。”陳和頌道,“麻煩祝老師了,我請祝老師去前麵吃燒烤吧。”

“好啊。”

露天的燒烤大排檔裏,祝青臣穿著短袖短褲,蹬著拖鞋,啃著小羊排。

祝青臣很欣慰:“你學會向老師求助了。我記得一年前,你連派出所都是自己去的,根本不敢給我打電話,還說不想麻煩我。”

陳和頌臉紅了一下,連忙轉移話題:“我過幾天也去提一輛小電驢,要麻煩祝老師教我了。”

“沒問題!”祝青臣揮了一下羊肋骨,“包在我身上。”

係統不由地皺起小球:“他自己都學了一個星期,一個敢學一個敢教。”

……

因為住址暴露了,未免麻煩,陳和頌又租了一個小單間——

在謝家別墅裏。

謝朝以每個月八百的價格租給他一個房間,雖然位置有點偏,但是安保很好。

搬東西那天,陳母又找上了門。

她應該把身上能賣錢的東西都賣掉了,現在隻穿著最普通的衣服,紮著頭發,全然不像是從前的賀夫人。

看來賀叔叔還沒有“追妻火葬場”,她還要再耐心等一會兒。

她堵在小區門前:“小頌……”

陳和頌淡淡道:“您今年才五十歲,我還沒有贍養您的義務,您放心,等您到了法定年齡,我會給您打錢的。”

“小頌,媽知道錯了。”陳母搓著手,“媽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幫幫媽媽好不好?媽連飯都吃不上了。”

“不好。”陳和頌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她,沒有猶豫。

陳母臉色一變,剛要發作,就聽見陳和頌道:“我之前求您幫幫我的時候,您也是這樣說的。”

“您可以去端盤子、做收銀員,總有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您今年五十歲,而不是五百歲。”

謝朝坐在車裏,放下車窗,催促道:“陳和頌,你好了沒有?”

陳和頌推著行李箱,要繞過陳母。

陳母臉色慘白,轉過頭,朝轉角處喊了一聲:“小嶼!你過來吧,阿姨實在是勸不動他了!”

陳和頌停下腳步,轉頭看去。

賀嶼從陰暗的角落裏走出來。

陳和頌看了一眼母親:“這就是您說的,您知道錯了。您總是這樣,一邊說著知道錯了,一邊毫不猶豫地出賣我。”

她明知道賀嶼會欺負陳和頌,卻還是把陳和頌的住址告訴給賀嶼。

甚至她是在來之前就告訴賀嶼的。

陳母神色有些不好,不過下一秒,賀嶼從錢夾裏拿出一疊百元大鈔,遞給陳母:“謝謝阿姨。”

陳母接過錢,很快就把不多的愧疚感的拋到腦後,拿著錢,千恩萬謝地走了,一句話也沒跟陳和頌說。

陳和頌和謝朝對視一眼,陳和頌默默地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裏,謝朝拉開車門,下了車。

賀父堂而皇之地把私生子帶回家裏,網友們把賀嶼罵得狗血淋頭,學校又把他給開除了,想來賀嶼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的頭發有點長了,遮住眼睛,看起來陰沉沉的。

陳和頌和謝朝再次對視一眼,看見對方眼裏閃著有些激動的光,明白對方的意思。

陳和頌輕聲道:“不要告訴祝老師。”

謝朝“哼”了一聲:“知道了。”

賀嶼厚著臉皮走近,靠近陳和頌,低低地喊了一聲:“哥。”

陳和頌低下頭,捏了捏拳頭。

賀嶼繼續道:“哥,我知道錯了,我不知道我給你造成了這麽大的傷害,我看了你的日記本才知道。”

陳和頌隻覺得好笑:“賀嶼,別撒謊了,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

賀嶼愣了一下。

“你打我的時候不知道,使喚我的時候不知道,進了派出所還不知道,你說你不知道打人會疼,看了幾本日記就知道了?我記得你的語文成績很差啊,你看得懂嗎?”

“別騙人了,這不過是你找的借口而已。”

“我……”賀嶼被他戳破,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厚著臉皮道,“可是……哥,你說過你會永遠對我好的,你現在不要我了嗎?”

謝朝扭頭看他,用懷疑的目光。

喲,你還說過這種惡心人的話呢?

陳和頌疑惑:“我什麽時候說過?”

賀嶼道:“小的時候,我們剛見麵的時候,我生病了,你說你會永遠對我好的。”

“我一直不喜歡阿姨,覺得是你和阿姨破壞了我的家庭,可是你對我這麽好,我又忍不住喜歡你。我覺得我不能喜歡你,所以我一直欺負你。”

“我隻是不敢麵對我的內心,我不敢承認我喜歡你,我隻能用那種幼稚的方法把你越推越遠,我現在才知道我錯了。”

陳和頌皺起眉頭:“關我什麽事?你母親和你父親在你剛出生的時候就離婚了,我破壞你的家庭?你連算數都不會嗎?”

“我知道。”賀嶼弱弱道,“我隻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你自己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那你就打你自己啊,那你就自己去跳樓、去自殺啊,關我什麽事?你打我幹什麽?你霸淩我幹什麽?”

陳和頌頓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笑了一聲:“因為你知道,你知道被打會疼,你知道被欺負會死,所以你不敢,你隻敢欺負我。”

賀嶼打斷了他的話:“哥,你以前不會這樣跟我說話的!”

“我早就想這樣跟你說話了。”陳和頌到底還是乖學生,知道的髒話不多,“傻逼。”

“哥,我已經知道錯了,我隻是不懂得怎麽去愛……”

賀嶼在說話,不知道觸發到了什麽關鍵詞。

忽然,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聲音,和賀嶼的聲音混在一起,充斥著陳和頌的耳朵。

“愛上仇人,內心煎熬,這十幾年來,賀嶼不比哥哥好過。”

“賀嶼從小沒有得到什麽愛,好不容易有一個人說會永遠愛他,但卻是破壞自己家庭的罪人,所以他一邊厭棄愛上哥哥的自己,一邊又害怕失去哥哥的愛。”

“他害怕哥哥愛他,又害怕哥哥不愛他,所以會做各種過分的事情,試探哥哥是不是還愛他,如果哥哥表現得不夠愛他,他就會患得患失。”

“……”

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跟蚊子似的,嗡嗡嗡的。

陳和頌捂住耳朵,甩了甩腦袋,試圖把這些聲音甩開。

滾開!

謝朝擔心地扶住他:“你怎麽樣?還能不能打啊?”

陳和頌扶著車門,眼前一陣發花,閃過無數個畫麵——

高考那天,他被撕毀了準考證,又被關在家裏,無緣高考。

賀嶼考得也不好,但是賀家花錢給他買了一個大學。

九月一日,新生報到這天。

他作為賀嶼的陪讀,來到了大學。

途中遇到高老師,他慚愧得抬不起頭來。

賀家給賀嶼在學校外麵買了房子,他就跟著賀嶼住在校外,給他準備一日三餐,陪他一起去上學。

母親說,這樣他既可以照顧賀嶼,也不耽誤上大學,隻是沒有文憑而已,不過也沒關係,現在社會上沒有文憑的人多了去了,不都照樣賺大錢?

更何況,他還有賀家這個大靠山,隻要他照顧好了賀嶼,以後賀嶼繼承集團,肯定不會虧待他的,說不定會給他一個總經理做做呢。

母親還是這樣的嘴臉,陳和頌卻已經沒力氣跟她辯解了。

他每天圍著賀嶼打轉,僅剩的力氣,隻夠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放棄,不要忘記書本上的知識點,不要忘記怎麽做題。

可他整天圍著灶台和超市打轉,學習的時間越來越少,他還是控製不住地開始遺忘,變得笨拙。

他試圖和賀嶼虛以委蛇,試圖去報廚藝班,試圖參加成人高考。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一次又一次地被賀嶼抓回來。

直到最後,他的身心都被賀嶼徹底摧毀,他被賀嶼馴服成功。

他認了命,安安分分地在賀嶼身邊做起全職保姆。

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試圖安慰自己,這樣也挺好的,至少吃穿不愁,不用為了生計奔波,如果他哄好賀嶼,日子也能好過很多。

可他永遠都不能說服自己。

他永遠都在矛盾中打轉。

二十八歲這年,賀嶼帶著他回到高中,參加校慶。

他見到了恨鐵不成鋼的高老師,見到了對他冷嘲熱諷的同學,還見到了……

謝朝。

謝朝這時已經進入了小叔的集團工作,但是現在還在吃藥,定期做心理疏導。

謝朝用無比複雜的目光看著他,似乎根本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在謝朝看來,從一開始,他們就應該合力把賀嶼給殺了。

就算坐牢又怎麽樣?就算被報複又怎麽樣?

就算他們那時殺了賀嶼,到現在也該出獄了。

就算在監獄裏被霸淩,也比被賀嶼霸淩好。

陳和頌極力躲避,極力說服自己,他過得很好。但是在謝朝看見他的瞬間,他竭力維持的世界轟然倒塌。

陳和頌渾渾噩噩地跑進教室裏,坐在座位上,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時期。

雖然那時候的日子也不好過,但最起碼是有盼頭的。

他滿懷期待地翻開書本,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看不懂了。

教科書上的文字,都變成了一個個張著血盆大口的魔鬼,朝他撲來。

幻象立即被打破,他又一次被打回了地獄。

在眾人肆無忌憚的嘲笑聲中,他從窗口一躍而下。

再睜開眼睛時,他躺在病**,賀嶼胡子拉碴、雙眼通紅,守在他的床邊。

賀嶼說,他都是因為太愛陳和頌了,所以才會這樣對他。

賀嶼又說,他一直覺得陳和頌和他的母親是破壞了他的家庭的罪人,所以他欺負陳和頌,他不能容忍自己愛上陳和頌,所以變本加厲地欺負他,其實是在怪自己。

賀嶼還說,現在他認命了,他愛上陳和頌了,他會對陳和頌好的。

和剛才賀嶼說的話一模一樣。

但是不同的是,幻象中的賀嶼一說這話,陳和頌馬上有所動容,流下眼淚來。

陳和頌出院那天,謝朝綁架了他。

謝朝一把把他從輪椅上薅起來,丟上車,狠狠地給了他一拳:“傻逼!”

陳和頌抬起頭,表情木然地看著他。

謝朝根本不擔心他會反抗,甚至沒有把他的手腳綁起來,開著車,來到了一處廢棄工廠。

他把陳和頌丟在旁邊,自己則開始擺弄一個手提箱,箱子裏裝著的是他花大價錢從國外搞來的槍支。

他的目標根本就不是陳和頌。

他要用陳和頌把賀嶼引過來,然後殺了賀嶼,完成自己初中時沒有完成的任務。

心理醫生說,他一直被困在初三那天,從來沒有往前走過。

謝朝想,隻要做完他沒做完的事情,他的人生就可以往前走了。

忽然,陳和頌走到他身邊,小聲問:“謝朝,你能不能再打我一下?”

謝朝忙著擺弄槍支,懶得理他:“滾開。”

陳和頌道:“你打我一下,我覺得清醒了一點,但是剛才我好像又糊塗了,你能不能再打我一下?”

謝朝抬起頭,用槍托狠狠地給了他一下:“你給我滾!”賀嶼是在這個時候破門而入的。

背影逆光,像救世的天神一般。

謝朝馬上拉開槍栓,端起槍支,槍口對準賀嶼。

“嘭嘭嘭”幾聲,賀嶼肩膀中槍,謝朝卻倒在了血泊裏。

這時,好多個聲音同時在陳和頌耳邊響起,像一個個呼嘯投下的炸彈。

“嗚嗚嗚,雖然老土,但是我愛!”

“經典ICU要來了!希望小嶼不要受太重的傷!”

“這是謝朝,犧牲自己,加速小嶼的火葬場速度,快說‘謝謝謝朝’。”

不是這樣的!

陳和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衝上前去,抱住賀嶼,和他一起坐上救護車,去了醫院。

來到醫院後,賀嶼緊緊地握著陳和頌的手,一定要陳和頌先原諒他,否則他就不進手術室。

那些聲音再次響起。

“快原諒!快原諒!”

“過了這一坎,小情侶就能好好過日子了!”

“賀嶼這一槍也算是還清哥哥這些年受的苦了。”

於是陳和頌感動地流下了眼淚,原諒了賀嶼。

……

現實裏,陳和頌扶著車門,猛地抬起頭,兩眼通紅,死死地盯著賀嶼。

賀嶼的嘴一張一合,還在說著那些不知所謂的屁話。

什麽因為愛他,所以霸淩他。

什麽他當時年紀還小,哥哥要原諒他。

什麽雖然被霸淩的是陳和頌,但是他也很煎熬。

陳和頌捏了捏拳頭,猛地撲上前,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臉上:“誰是你哥哥?我是陳和頌!我就是陳和頌!隻是陳和頌!”

在那些惹人厭煩的聲音裏,賀嶼永遠是賀嶼,是一個獨立的人,是瘋批偏執霸總,是占有欲很強的年下弟弟。

而陳和頌,永遠都是“賀嶼的哥哥”,簡稱“哥哥”,是依附賀嶼的那個人,是個掛件。

不是!他是陳和頌!隻是陳和頌!

賀嶼猝不及防,被陳和頌打倒在地,一拳又一拳,雨點似的落在他的身上,賀嶼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謝朝原本還想幫他的忙,但是陳和頌抬起頭,朝他喊了一聲:“你別動手!”就算被拘留,也是陳和頌自己被拘留。

謝朝便默默地站到旁邊,把保安亭給擋住,還給裏麵的保安遞了一點錢。

“私事,私事。”

陳和頌幾乎把一輩子的髒話都罵完了。

“去你媽的年紀還小!去你媽的愛我就是霸淩我!去你媽的!”

賀嶼試圖掙紮,陳和頌死死地按住他:“你不是要跟我道歉嗎?道歉啊!我讓你媽的給我道歉!”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道歉,賀嶼一邊哀嚎,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哥我錯了……”

“你他媽的喊我什麽?!”

“陳和頌,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這才叫做道歉!

什麽不懂愛,教他學會愛,那是道歉嗎?那是犯賤!

陳和頌把他拽起來:“給謝朝道歉!”

賀嶼連忙道:“謝朝,對不起……對不起……”

陳和頌死死地按住賀嶼,握緊拳頭,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臉上,砰砰作響。

過了一會兒,謝朝看著都心驚膽戰,連忙上前把陳和頌給拉走。

“好了,他都變成這樣了,別打了。”

賀嶼倒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涕淚橫流,還在下意識說:“對不起,對不起……”

陳和頌捏了捏拳頭,厲聲道:“我不會原諒,永遠都不!滾!”

得到赦免,賀嶼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屁滾尿流地逃上車,吩咐司機快去醫院。

他的道歉,也不過如此。

他害怕握著刀的謝朝,害怕提起拳頭的陳和頌。

賀嶼還是最惜命的,與其說他愛陳和頌,不如說他最愛自己。

謝朝說的對,他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廢物,陳和頌早該提起拳頭狠狠給他幾下了。

現在高考結束,他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對著賀嶼舉起拳頭了。

陳和頌在太陽底下站著有些發暈,整個人都晃悠悠的,謝朝把他扶上了車。

陳和頌握了握拳頭,他剛才打得太用力了,拳頭都擦破了。

謝朝看了他一眼,小聲問:“你沒事吧?”

“沒事。”陳和頌搖了搖頭,“別告訴祝老師,我怕他擔心。”

謝朝還在猶豫,陳和頌懇求道:“我隻瘋這一次,別告訴老師。”

謝朝點了點頭:“好吧。”

陳和頌從來不信什麽以德報怨。

什麽雖然賀嶼霸淩他,但是他不能用同樣的手段報複回去,否則他就會變成和賀嶼一樣的人。

都是狗屁!

他就要計較!

賀嶼霸淩他,他不僅要狠狠地報複回去,還要千倍百倍地報複回去!

他回想起幻覺裏的場景,轉頭看向謝朝,正色道:“如果有一天我愛上賀嶼,一定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或者直接把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