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安慰我一下嘛。

“咦,小芙?”

夏芙懷裏抱著份量十足的兩摞飯盒,悄悄摸摸路過走廊時被眼尖的同事叫住:“今天怎麽打那麽多飯,為誰拿的?”

“啊哈哈……是那個啦。”

夏芙幹笑,瘋狂地在腦海裏搜刮著有沒有合適的借口。

同事沒察覺到她內心的百轉千回,立刻便不在意地自圓其說上:“聽說你那裏養了隻大型犬,是不是給寵物打的午飯啊?”

夏芙的表情快繃不住了,勉強掛著笑容道:“嗯嗯,是呀。”

“我就說,不過狗不能長期吃人類的食物,下次我從開寵物店的姐姐那裏給你批發些狗糧好了。”

夏芙怕再說下去自己就快忍不住內心的尷尬縮到地裏了,“嗯嗯”道謝兩聲就飛快逃竄,路上還有同事想和她打招呼,奈何夏芙有意躲避,他們隻能看到一陣深棕色的小旋風慌慌張張地從身邊刮了過去。

夏芙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飯盒放到地上,擦擦自己沁出來的一頭汗,而房內年輕的alpha似乎察覺到動靜,碧眸稍稍側移,沉靜地捕捉到了對麵小巧的身影。

海德溫仍然保持著夏芙離開時的姿勢,一動不動地靠在牆邊,身上那件本應淩亂而沾滿血跡的襯衫在昨晚就已經被夏芙縫補清洗,收拾妥當。

此時少年衣領嚴整而保守,黑發垂落在耳垂邊,露出一段纖細白皙的脖頸。因神遊天外而顯得有些漠然的神情似乎因為聽到動靜而回神,他略顯渙散的眸光慢慢聚焦起來。

“呼,總算回來了。”

夏芙休息了一下,隨後脫力地拿起飯盒走向海德溫,不好意思地垂頭對他笑笑:“吃飯吧!”

即使受了那樣嚴重的傷,alpha出眾優越的身體素質還是讓海德溫在清晨時便清醒了過來。

他醒後也不做什麽,隻是安安靜靜地靠坐在原地,清晨夏芙迷迷糊糊清醒時,對上一雙波瀾不驚靜靜地注視向她的綠眼睛,嚇得差點少喘了一口氣。

話說回來……夏芙猶豫一下,蹲坐在海德溫身側,幫他打開盒飯時不由得悄悄看他一眼,心裏想道

他看起來好像很沉默呀,是不是那種寡言少語的性格呢?

alpha男生的飯量好像都很大,打飯時夏芙還考慮到了海德溫需要養傷,說不定多吃點會更好,於是她幹脆打了三個人的飯,肉和菜都有。

“你吃洋蔥和西紅柿嗎?”

她看看飯盒裏的菜,又看看麵前的海德溫,有些像是沒話找話般幹巴巴地問道。

海德溫沉默地停頓了一下,片刻後點頭,給出了一個字的回複:“……好。”

夏芙:?

她眨眨眼,困惑地確認了一遍:“呃,我是在問你可以不可以吃這兩種菜,你的意思是都能吃嗎?”

海德溫又停頓了一下,像是她的問題十分嚴肅,必須要在心裏深思熟慮幾秒之後才能做出回複一樣:“是的,可以。”

說著,少年的視線垂下,裝作不經意地巡視了一眼飯盒裏的菜,想要離開時卻不知道為什麽,目光突然定定地不動了。

……視線黏在排骨上了啊!

夏芙睜大眼看著狗狗、不對,海德溫的動作,心裏微妙地升起了絲絲憐愛。

意會對方的肢體語言之後,她貼心地給海德溫的飯盒裏加了好多排骨,對方看起來身形纖瘦,實際上意外的能吃,到最後除了三人份的米飯還有剩之外,那些肉幾乎都進了海德溫的肚子。

慢吞吞地將盤中的肉清掃一空後,海德溫垂眸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些什麽,隨後莫名抬眸與夏芙對視。

麵對著她的目光,少年露出了稍顯遲疑的神情,隨後他一言不發地低頭,將飯盒裏被挑出來的菜也吃完了。

夏芙:……哇,她還什麽都沒說呢。

是意外自覺聽話的狗狗……不對,室友呢,夏芙想。

海德溫的話很少,吃過飯後夏芙有意想要和他交流幾句——對方也的確會好好回答他,然而總是在兩三句後便接不下話題。

在稍顯沉默,卻說不上尷尬的相處中,夏芙慢慢摸到了一點海德溫的特質,也隱約意識到了對方是個性格怎樣的人。

這個人好像特別鈍感。

不是指不明白人情世故的那種鈍感,而是他對外界一切活動的反應很遲鈍,本能總是快過反應一步;比如夏芙和他說話時,海德溫會先看過來,與她靜靜對視片刻,之後那張秀美淡漠的臉龐才會做出些符合他接下來語境的表情。

然後還要再遲一會兒,他才會回答她。

這就導致夏芙和他說話他總是像慢了半拍一樣,有時夏芙都以為海德溫不會回複她了,她都要準備進行下一個話題時——海德溫這才低聲開口,堪堪回答了她上一個問題。

……等等,這不就是!

夏芙很眼熟這種症狀,她憂心忡忡地問過對方身上還沒有不適,海德溫沉默之後,給出沒有的答複,她卻沒有因此放心,反而讓心裏擔憂的情緒達到了頂峰。

這種會不會是什麽疾病呢?

就像是她在藍星時的祖母那樣,因為年邁導致記憶力減退,所以說話很慢,反應也很遲鈍。

可海德溫記憶力不錯……在與他的交談中,他甚至能清楚地回答關於自己為何會來到此處的前因後果,表情淡然平靜,還會詢問夏芙的一些基本信息。

他們交換了名字,下午夏芙在莊園裏工作都還在想著海德溫的事,而到工作結束後,她並沒有去酒館——這幾天她都向兼職處老板請了假。

因為遇見海德溫前,她一直都以為自己要領養的是狗狗,怕對方來到新環境會應激,所以打算陪狗狗在家待幾天再說。

夏芙:……嗚!

算啦,養都養了,想到自己失去的狗狗,她抹抹眼淚,姑且在心裏安慰自己。

現在還能怎麽辦呢?隻能用些時間多陪陪海德溫了,萬一她陪他多說說話,就讓對方反應變快一點了呢?這也是好事啊!

這樣,也能減輕一點自己在奧托的要求下“欺負”他的愧疚。

晚上,清閑下來的夏芙回到房間,警惕地鎖好房門之後來到床邊,和地毯上靠坐著的海德溫麵麵相覷了一會兒。

“做點什麽吧,”夏芙想了想提議道,反正她已經決定了,奧托不打電話的時候她就摸魚好了,就讓海德溫好好養傷,“我們來看個電影吧,最近有一部新的……”

她笑盈盈拿出自己的終端,打開屏幕,在海德溫靜靜注視著她的目光中,轉而低頭看見了終端頁麵上突然跳出的通話名字。

……夏芙不由得又笑容抽搐地摁滅,將終端收回了自己的口袋裏。

什麽鬼啊!奧托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難道還要每天查崗看她抱、呃,欺負海德溫嗎?

作為貴族大少爺他就是沒事可做了吧。

麵對著海德溫靜謐平和的目光,夏芙實在沒辦法這時和奧托通話,更何況她剛剛還提出了和對方一起看電影的邀請。

……反正時間還早,晚一點再和奧托打電話吧,她想。

夏芙猶豫了一下,視線避開海德溫,掃到了床頭櫃上擺放的幾冊戀愛小說——這是她前幾天才買回來都還沒看完的。

電影是不想看了,奧托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打電話過來,打擾心情就很尷尬。

“算了,”她有點生氣,叉著腰小手一揮道,“不看就不看,我來給你講故事吧!”

……

兩個小時後,夏芙淚眼汪汪地抱著自己的戀愛小說,一邊抹眼淚一邊抽泣,話都說不完整了,嘴裏還要堅強地給海德溫複述小說情節。

“嗚嗚嗚……然後真相大白之後,白月光真千金,呃,就被接回家中。”

“公爵也意識到了自己認錯了當年的救命恩人,就把小白花,嗝嗚嗚嗚嗚,趕出了帝國。”

海德溫:“……”

室內回**著女孩子的嚶嚶嗚嗚和片斷的敘述聲。

黑發綠眸,麵容昳麗如海妖的alpha少年側頭傾聽著夏芙的聲音,神情平靜,眼神卻不知何時帶出了一絲茫然,他甚至略蹙起眉,嚐試從那個名叫“夏芙”的女孩支離破碎的言語中,拚湊出對方為之哭泣的這個故事的主線。

然而再怎麽努力,也隻能記起來故事裏的幾個角色互相之間誰打了誰巴掌,誰掏了誰的腎髒,幾個oga為了爭奪a主角彼此撕逼坑害,以及那位公爵總是掛在嘴上“oga,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惹火……”之類的……不明所以的發言。

同異性相處經驗為零的海德溫微頓了頓,下意識看了一眼遠處正沉浸故事結尾裏的夏芙,不知道該不該提出心裏的疑惑。

總之是不是先要安撫她一下?海德溫遲鈍地想著,畢竟她手邊的終端已經響了三次,按昨晚的情形來說,大概率是奧托親王來的通訊,再不接的話這女孩會因為怠慢親王而受到懲罰吧。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不太想見到麵前這個生機勃勃的人落到那般淒慘的境地,於是少年便將目光平靜地放遠,笨拙地試圖讓她從情緒中脫身,“……那個白月光既然和公爵在一起了,就是很好的結局。”

“嗚嗚嗚嗚嗚嗚但是這根本不能算是he嘛!白月光的心髒和腎肺肝都被換給公爵強硬地換給小白花了,雖然公爵道歉承認錯誤之後就和好了,但是她怎麽過得了這個心結呀嚶。”夏芙咬緊小被單繼續淚眼汪汪。

海德溫:……

夏芙一邊哭一邊講故事的時候他聽得七零八落,根本沒拚湊出主線,原來竟是這樣的故事嗎?

為什麽、這個白月光在五髒六腑都被掏出來換給別人之後還能活下來。

……還有為什麽,這個oga居然最後能和公爵和好,她沒有殺了他嗎?以枕邊人的親密程度而言,這應該很容易做到。

少年沉思起來,目光悠遠,美貌而沉靜的臉龐充滿了思考人生哲理般的睿智。

“不要哭了。”

海德溫深思熟慮了一分鍾,便沒再勉強自己本就不敏銳的思緒理解這個故事的邏輯,躊躇之後,隻好再一次嘴笨地道:“這是現實裏不會發生的事。”

“唉,我知道啦。”夏芙抹抹眼淚,抽抽搭搭地從**下來穿好拖鞋,順手拿好手裏的終端,“就是覺得現實裏總有這樣的事吧,明明為愛情付出很多,卻被最親近的人傷成這樣什麽的。”

“不會有。”海德溫垂下眸,低聲回答道,這幅鎮靜而篤定的模樣讓夏芙忍不住悄悄看了他一眼。

咦?她悄悄想,狗狗這是要安慰她嗎?

“……沒有人在被全部換掉心髒,以及腎肺肝之後還能活下來。”

花了幾秒鍾組織了一下言辭後,海德溫便目光平靜地看向她,以這是一種常識的語氣,慢吞吞地以自己鬥毆多年的經驗分析道,“所以放在現實裏,這個白月光在第一章 中就會死,就不會有接下來的故事了。”

……可惡,原來不是安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