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沒有奪冠,但她的母親,反而說軟話了。

走廊裏,工作人員忙得馬不停蹄,都在為總決賽亂局奔波。

溝通嘉賓、安撫觀眾、疏散選手、聯係平台、控製輿情,今晚是不眠之夜,所有人都要加班。

盡管楚獨秀控場成功,但不代表危機就解除。網絡輿論無疑是更大考驗,沒準會摧毀節目口碑及聲名。

衛生間內,楚獨秀用冰冷流水洗臉,隻感覺渾身虛軟無力,有種電量清空的疲憊。總決賽有兩場表演,意想不到的拍燈後,她又全力平複觀眾,情緒早徹底耗盡了。

她遺忘如何在混亂中退場,沒有讓王娜梨陪同,獨自溜到這裏休息。沒辦法思考,沒辦法反應,唯有用冷水緩解緊繃的神經。

這是噩夢嗎?

洗把臉也該醒了。

楚獨秀注視鏡子裏的自己,臉上沾著沒擦淨的水珠,發絲還有些濕漉漉的。她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膽子,以前都不敢跟王總當街吵架,剛剛卻在演播廳說出那樣的話。

這是她第一次脫離表演,模糊舞台和生活的邊界,無所顧忌地說出狂妄之詞。

沒過腦子,全憑本能,好在僥幸成功了。

衝動是魔鬼,衝動也是解藥。

短暫調整後,楚獨秀從衛生間出來,順著演職人員通道,返回選手的休息室。

無數工作人員戴著工作牌,步履匆匆地從她身邊掠過,隻來得及抬手打個招呼。

忙亂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人影,被藝管們護送陪同,迎麵朝楚獨秀走來。他換上一件運動外套,用兜帽包裹住自己,遮蓋大半麵孔,兩隻手插兜裏,依舊垂著頭顱,堪稱全副武裝。

“大……”楚獨秀一怔,喉嚨卻被堵住,改口道,“程老師。”

藝人管理停步,眼看雙方交流。

程俊華抬起眼來,他跟她視線對撞,在數秒靜默後,率先地側開頭,躲開她的眼神。蒼白的臉色,幹裂的嘴唇,魂不守舍的狀態,隨和徹底消散,化為厚重外殼。

楚獨秀被此幕一刺,她想要說點什麽,詞匯卻貧瘠幹澀,嘴唇微微一動。

但什麽都說不出來。

她想說“其實沒關係”,可聽起來顯得虛偽,彼此心裏都很明白,一切沒法輕易揭開。

即便雙方毫無隔閡,也難以再回到往昔。

兩人陷入啞然。

最後,程俊華主動開口,低聲道:“……抱歉。”

片刻後,他的背影被人海吞噬,就像一滴渺小的水珠,頃刻間被海浪覆蓋,無力地隨波而去。

楚獨秀目送他離去,隻覺她也像一滴水,世界過於浩瀚,自己無力扭轉,唯有被驚濤駭浪裹挾、旋轉,在煎熬中等待海麵和緩的日子。

大風大浪總會結束,但雨過天晴後,還能殘留什麽,沒人可以預料。

她五指攥緊,想握緊什麽,又緩緩鬆開。

曾經約定第三季,現在卻隻留遺憾。

第二季《單口喜劇王》總決賽的鬧劇,不但讓直播彈幕炸成一團,還將各大平台的熱搜攻占。

一時間,大半熱搜都跟節目有關,文字內容也風格各異,既有“楚獨秀程俊華”、“盧毅蘇欣怡”、“單口喜劇王黑幕”等正經風,又有“盧毅有病”、“按鈕壞了”、“低情商現場”等不正經風,不管點開哪條,都在熱議此事。

熱度和謾罵齊飛,網絡上群情激憤,充斥著對盧毅的髒話,隻有少數不帶髒字的句子。

除了咒罵外,總決賽的驚人轉折,程俊華默然離席,楚獨秀發言救場,冠亞軍懸而未定,都讓網友們議論紛紛。

[單口喜劇果然是冒犯的藝術,所有演員都輸了,整季冒犯加起來,都不敵盧毅一人。]

[炸裂吧,我恨外行指導內行的世界!]

[楚:節目的體麵全靠我硬撐。]

[全季貢獻熱搜,善樂都得磕一個,說她不是冠軍??]

[職場實習生被利用的一生。]

[程俊華找個廟拜拜吧,求點驅趕陰險小人的符,雖然小人早胖成肥人。]

[好抓馬,程嚇得連夜爬回寂靜山巔,不敢再下山。]

[盧演的吧?混娛樂圈說這麽沒情商的話??]

[建議對明星早點祛魅,他就算有情商,也不會給選手。領導對打工人有情商嗎?就跟上班一樣,知道你沒辦法,才傲慢地賞賜!]

[講真,我老板跟盧毅一模一樣,自大又不懂裝懂,經常也屁話連天。]

[現在回頭看決賽,楚是什麽預言家,笑話啟程的地方。]

[我靠北河程俊華楚獨秀的段子,盧毅是一個都沒聽,還是根本聽不懂啊?誰要這麽拿獎啊心裏得嘔死!]

[拉黑節目了,想去打低分,封神綜藝跌落神壇,前麵我都卡點追的。]

[嗚嗚我也生氣但舍不得,不希望喜歡的選手難過。]

[我正好相反,看完決賽封神了,不為結果,僅為選手。]

[盧毅不怕被罵?]

[Big膽!區區網友和脫口秀演員,也敢罵尊貴的208W!?]

[認清現實吧,節目最火的楚程,都比不過小明星,本質就是普通人。單口喜劇圈太小,等節目熱度消失,就沒人打抱不平,曆屆選秀見多了……]

[確實,互聯網沒有記憶,因此,要在有限時間裏,多辱罵盧毅幾句。]

[光辱罵算個屁??直接衝爛他新戲,摔我們選手的碗,我們就砸他的鍋!!]

憤怒網友一麵倒地痛批盧毅,恨不得抽筋拔骨、生啖其肉,不但讓盧毅微博評論區直接淪陷,還一舉攻破盧毅新戲的官博,嚇得官博連夜關閉評論區。

無數人自發號召抵製盧毅新戲,要求對方公開向四強選手致歉!

雖然楚獨秀和程俊華的粉絲有所撕扯、爭議不休,但雙方最恨的無疑是扯出事端的盧毅,兩邊難得壓住內部的怒火與仇恨,同仇敵愾地針對盧毅及其項目。

這簡直是綜藝節目的曆史奇跡,冠軍和亞軍粉絲都氣得不輕,竟能在節目結束後聯合作戰,堪稱開天辟地頭一遭,引發無數吃瓜者注意。

即便沒看過節目的人,都被此等盛況吸引了。

[脫口秀戰地玫瑰???]

[第一季掐架:村口械鬥;第二季掐架:二向箔]

[我見識淺問一下,為什麽冠軍還撕評委?]

[不好意思,我是程粉,糾正一下,第二季隻有季軍、殿軍,不存在冠亞軍,統稱二強選手。]

[那誰贏了?]

[去看就懂,滿盤皆輸。]

[我是楚粉,雙贏局麵,人人都是喜劇之王。]

[……喜劇演員粉都擅長苦中作樂?]

[程楚粉是不是被氣得精神失常了,有火就往外發吧,你們這樣我害怕。]

當然,雙方的鐵杆支持者一致對外,卻擋不住旁人的風言風語,諸多謠言甚囂塵上。

程俊華黑粉堅稱,程俊華和盧毅私下深度捆綁,沒準過段時間就有合作,故意在總決賽炒高身價。據說,盧毅近期籌備喜劇公司,有可能借脫口秀風口,對其進行布局和投資。行業資曆極深的程俊華,就是盧毅最理想的合作者。

楚獨秀黑粉堅持,楚獨秀的敏感段子激怒官方,但上頭不可能明說,授意盧毅和節目組控製票數,不許有言論爭議的人奪冠。她未來沒準被封殺,歪門邪道走不遠的。盧毅懲惡揚善、大快人心,專治搞男女對立的小賊,該被尊稱為“盧哥”。

節目組黑粉堅稱,程俊華錄製前就簽好合約,提前跟善樂文化敲定冠軍,否則根本不會參加節目,但他始終不是善樂的人,私人商務激怒善樂。楚獨秀是毫無背景的新人,卻遲遲不肯簽約善樂,熱度被高層領導忌憚,同樣引來對方怒火。一燈殺兩士,清除沒法被善樂所用的演員,以免被其他公司搶走。

捕風捉影,沸沸揚揚。

拋開對各方的極端辱罵及惡意推測,第二季《單口喜劇王》總決賽徹底破圈,甚至成為被眾人討論的社會現象。

最初是節目愛好者憤慨地批駁,後來逐漸演變成現實向分析,戲劇性的可笑結局,看上去荒誕離譜,卻在生活中隨處可見。

不少人特意觀看節目,在各大平台展開辯論,深入挖掘決賽的選手及嘉賓,連帶節目點擊量水漲船高。

《理性討論,總決賽是殘酷社會縮影,上位者對弱者的權勢碾壓》

《重生之回到脫口秀決賽現場,除了趕走盧毅,有何破局之法?》

《盧毅分析:多年失意後的精神病態,傀儡妄圖控製他人的執念》

《嚴重失職的善樂,規則背後的漏洞》

部分理性網友擱置怒火及謠言,回顧事情的來龍去脈,試圖客觀地剖析亂象。

[好可惜,楚獨秀是天賦人才慘遭打壓的典型困境,她的性格社會化程度夠高,都要被按資排輩的老幫菜欺侮。盧毅跟她完全相反,年輕時默默無聞演戲,熬了十幾年才有名氣,中年一炮而紅,近年轉型導演,根本沒法共鳴楚獨秀,不記恨她就算好了。]

[我現在心情複雜,奪冠鬧得好遺憾,她值得一個第一。既想她參加下季再來,又覺得沒什麽意思,她靠本季證明自己了。童年最想要的玩具,成年再玩也沒意義。]

[我覺得這樣挺好,新人王不需要外行加冕,在場沒有嘉賓配給她頒獎。她在我心裏封王,名副其實TOP1,從別人手中拿獎杯,都是玷汙她的才華。]

[程俊華得被惡心壞了,他和盧毅根本不是一類人,結果對方顧影自憐,硬給他扣了個黑鍋。說實話,他倆性格是相差最大的,程俊華為人敏感清高,總覺得他最煩盧毅這類型……]

[盧毅欣賞的不是程俊華這個人,他欣賞的是“脫口秀大佬”的符號。]

[現在好擔心,還能看到程俊華專場嗎?]

[為什麽節目組不能取消盧毅的燈?不邀請明星不就行了!?破節目做成這樣,導演負很大責任!]

[善樂做過沒明星的節目,現實是沒流量沒人看啊,兩三期就夭折了。取消盧毅的燈也離譜,節目規則本質沒問題,審美是主觀的,隻能說其他嘉賓講究,拍燈都很公平,但盧毅不拍也不違法,甚至算不上黑幕,屬於他個人腦子有病,說話沒情商。]

[取消盧毅的燈?講個鬼故事,決賽嘉賓年收入,都比善樂利潤高,不要小看208w。]

[如果真的生氣,請去支持線下脫口秀,這個行業非常弱勢,需要劇場觀眾支持,而不是罵完就遺忘此事,等輿論將演員傷得遍體鱗傷,又將受害者們拋到腦後。我一向認為是畸形的市場,才讓盧毅等人獲得金錢地位,隨意折辱這些普通選手。]

[從程楚粉絲聯手,一致對外衝盧,就可以看出來,兩邊都怕脫口秀演員聲量不夠,沒法懲罰罪魁禍首,才能暫時放下怨恨,不然早就先撕起來。]

[悲觀點想,換一個圈子的比賽,今天都沒人罵盧毅。隻是單口喜劇圈夠純潔,大部分演員過去賺不到錢,能堅持至今的多少有些骨氣,理想主義者高發地,才會有總決賽場麵,所以我不理解罵程的人,隻能說他沒楚果決,但挑不出什麽錯。]

[罵程單純是氣憤丟失冠軍的楚粉吧,畢竟她也非常倒黴,沒奪冠還被惡臭男嘲諷,瞧瞧垃圾場狂歡成什麽樣……]

[不認為罵程是楚獨秀粉絲,可能單純抨擊節目不公正。我覺得真懂她的人,理解她決賽的段子,就不會說這話。萬物皆備於我,歡笑就會啟程,其實後麵還有。]

[確實,好多人說楚的段子是真誠共鳴流,但在我這裏,她屬於深度流,內涵很豐厚。]

[孟子: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粗糙翻譯:萬物我都具備了。反躬自問誠實無欺,便是最大的快樂。盡力按恕道辦事,便是最接近仁德的道路。]

文城,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廚房內,石勤正在加水和麵,他一手摁著鐵盆,一手搓揉著麵團,不時摔打發出悶聲,咚咚的聲音響起,連帶就引來旁人。

楚嵐一溜煙躥進廚房,她伸手猛拍一下石勤,恨鐵不成鋼道:“你就非得大早上折騰嗎?待會兒把她吵醒怎麽辦!?”

石勤無奈道:“秀秀過去在家,這點兒該醒了,而且就這麽點聲音……”

楚嵐怒道:“她比了幾個月,沒準想多睡呢!你平時不操心就算了,發生那麽大的事兒,還跟個沒事人一樣,怎麽當爹的!?”

“那我該做什麽?”石勤無措地反問,“我總得做飯,才有的吃啊,優優也說她要回來,不能一家人餓肚子。”

“出去吃!”楚嵐當機立斷,“你弄完餃子,就凍進冰箱,今天不在家吃!”

“秀秀昨天才說要收拾東西,不一定有時間吧……”

“她那是難受沒心情,更得帶她去散散心,不然天天在家刷手機,看那些評論不傷心死,怎麽一點眼力見兒沒有?”

“行行行,我是無知的罪人,沒有你察言觀色、深明大義。”石勤撇嘴,“也不知道是誰以前叫囂讓她拿第一。”

“我那就是順口說說,誰能猜到她進決賽……”楚嵐臉色微變,流露一絲窘迫,嘀咕道,“她不能是為我的話難受吧。”

石勤嗬嗬一笑:“那誰知道,你說說你,每次都說些上頭氣話,傷完人又開始後悔了,圖什麽呢?當初非跟閨女慪氣,最後還不是放她去了,昨天還哭成那副樣子。”

楚嵐被說得無言以對,隻能惱羞成怒地瞪他。

房間內,淡金的陽光灑進屋裏,將被子曬得暖烘烘的。

柔軟的被窩裏,楚獨秀翻了個身,終於緩緩睜開眼睛,懶洋洋地不願起身。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床褥,熟悉的香氣,撫平她近日的疲憊及焦慮。

昨夜,她意外地做了個好夢,夢見在院子裏跟童年的大黑貓玩耍,一人一貓在日落黃昏依依惜別。黑貓還難得地跳下牆簷,跟著她跑了好幾步,將她送到了家門口。

醒來後,楚獨秀盯著天花板,聽到一點家中動靜,莫名就有種安心感。

緊張荒謬的決賽結束,她沒有在海城停留,不顧尚導等人挽留,堅持按原計劃回文城。一是不想接受旁人安慰,二是時間太緊,收完東西就要回校,都失去了冠軍,不能再失去學位證。

她抵達機場都深夜,遙遙看見接機的父母,都來不及張口說點什麽,楚嵐就抱著她哭成淚人。她從沒見過母親哭成這樣,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掉,在抽噎中說不出一句話。

楚獨秀沒有在總決賽舞台上落淚,或許她的眼淚及委屈,都由愛她的人哭盡了。

一家人沒有提節目,更沒提什麽冠軍約定,隻說了些閑話家常,回家就踏實地休息。

小廢物出門闖**一圈,妄圖綠色環保、廢物利用,最後卻又鑽回舒適的垃圾堆,在家裏徹底地躺平。

楚獨秀在**磨蹭許久,她掏出手機,隨手刷微信,發現謝慎辭沒回複,一時間也摸不太準,對方是不是生氣了。

決賽後,謝慎辭發微信,希望她稍等片刻,想單獨跟她聊聊,隻是暫時有急事脫不開身,需要一些時間處理。

楚獨秀猜到他們忙得連軸轉,還要處理後續的爛攤子,索性發了一條禮貌又官方的回複,表明自己沒啥事,謝總忙正事雲雲,回避了麵談的提議。

雙方都太忙了,一堆正經事要做,沒必要互相等了。

但他至今沒回複,愣是把她搞懵了。

難道是她的措辭太嚴肅?他不會以為她鬧情緒吧?

早知道,她昨天應該發個表情包,沒準就不會顯得幹巴巴,現在補發是不是生硬了?

楚獨秀糾結再三,決定將煩惱丟到一邊,暫時先不管這件事了。她起床出房間,打算收拾行李,迎麵卻看到笑容滿麵的母親,一改往日的橫眉冷眼,簡直是和藹可親。

楚嵐笑盈盈:“咱們中午等你姐到家,一起去鮮洱齋吃飯吧,你不是最喜歡那裏的鮮蝦?我們多點幾個菜,好好慶祝一下。”

鮮洱齋是文城有名的餐館,每天都有美味生鮮,在本地比較有檔次,餐品價格也會貴些,基本是生日宴才去那邊。

“我姐要回來嗎?那她剛到家,就跑去餐館,會不會太累了。”楚獨秀疑道,“而且沒什麽慶祝的事,跑一趟鮮洱齋挺遠吧。”

“我跟她說了,她說沒問題,就去鮮洱齋!”楚嵐忙道,“怎麽沒慶祝的事?隻要人活著,天天能慶祝,開心就好啊!”

倒是隻字不提亞軍的事,像楚獨秀沒參加節目。

“……那就去吧。”

楚嵐聞言歡天喜地,扯著嗓子朝石勤喊:“她說去,她答應了!你待會兒看下車,別搞得半路沒油!”

早餐過後,楚獨秀有時間跟父母交流,才發現自己的家庭地位猛增。

楚嵐不但沒像往日般說些尖銳之詞,反而破天荒地噓寒問暖,一會兒要替楚獨秀收拾行李,一會兒又說著急回校做什麽,畢業證不會丟,一會兒又勸女兒多在家休息,不然論文答辯完別考公、別找工作了,就在文城放鬆一段時間,家裏也不是養不起她。

果然,想要開窗就得掀屋頂。楚嵐原本怕楚獨秀生活不穩定,必須找一份鐵飯碗,現在經曆完節目痛擊,她怕女兒不想穩定地活著,什麽要求都沒有了。

即便楚獨秀在決賽有力發言,楚嵐看完都認為是女兒強撐,脆弱的孩子在故作堅強,實際悲傷情緒早淤積心底。

楚獨秀麵對楚嵐的熱絡,再次感慨生活足夠荒誕,原以為奪冠才能有今天,誰曾想一切全都反過來。

她沒有奪冠,但她的母親,反而說軟話了。

她過去想要反抗、想要證明,想爭取母親的肯定及服軟,卻不料用另外一種方式,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

當然,她可能也是欠,看著溫柔的楚嵐,偏偏不太適應了。

沙發上,楚獨秀眼看母親給自己剝堅果,冷不丁道:“媽,你看節目了嗎?”

楚嵐當即變臉,顧左右而言他,想要岔開話題:“哎呀,什麽節目,說什麽呢……”

楚獨秀失落道:“我努力那麽久,你都沒有看嗎?”

楚嵐忙不迭坦白:“看了看了!我都看了!”

“那你覺得怎麽樣?”

楚嵐誇讚道:“挺好的,你演得挺好的,什麽問題都沒有!”

“你真這麽覺得嗎?覺得單口喜劇有意思?”楚獨秀垂眸,懷疑道,“你是不是沒有看懂,不知道我的水平……”

楚嵐深怕她灰心喪氣,信口拈來道:“誰說的,我看懂了,很有意思!我以前不懂這個,現在覺得可有趣,你的水平高得很,特別能吸引觀眾,連我都被感染,想要去講講了!”

“是嗎?”楚獨秀一怔,提議道,“那正好,你給我講個段子,讓我開心一下吧。”

楚嵐啞然失聲:“?”

楚獨秀見對方僵坐,好長時間都沒反應。她當即故作可憐,在沙發上哭鬧打滾:“講個段子,講個段子,我現在心灰意冷、心情抑鬱,需要聽點媽媽的段子開心開心!”

楚嵐望著耍賴皮的女兒,察覺到對方無恥要挾:“……”

她沉默良久,拳頭不禁硬了,咬牙道:“你看我像個段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