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卑劣之人
便在那名原命運組織高層被押走,張定山,何薇,陸銘三人低聲討論之時,石棺旁觀,另一些人收攏完了工具,查看數據之後,其中一名為首人員向著三人走了過來。
陸銘轉頭看向他,說道:“沈教授,有發現麽?”
被稱呼為沈教授的中年人搖了搖頭:“在儀式進行過程之中,我們沒發現有異常電磁波出現。”
在舉行儀式之前,行動二隊幾人對於“如果存在神啟,那麽神啟的本質是什麽”也進行過一番探討。結合人腦工作機製,幾人一致認為,還是電磁波的可能性比較大。
也即,如果在無聲無形之中,在石棺與繼任教主之間發生了什麽通訊的話,那麽,它最有可能是通過電磁波來實現的。於是,行動二隊召集了數名信號檢測專家,在這裏布設了當前技術手段和環境條件下所能裝備的最先進設備,試圖獲取到某些蛛絲馬跡。
但很可惜,沈教授的回答,讓行動二隊幾人的希望再一次落空。
不過,這原本也在預料之中。幾人心中俱都清楚,這種嚐試,失敗的可能性較大。
“好,謝謝你沈教授。”
告別沈教授,三人對視一眼,俱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無奈。
這次案件發展到現在,可以說實打實的陷入到了僵局之中。
從林深到林世全,再到東安婆,再到命運組織,再到此刻的石棺,己方毫無疑問已經觸及到了此次事件的核心。麵前的阻礙隻剩下了這一個。
隻要能再解決這個阻礙,那麽此次事件極大概率就會徹底真相大白。但偏偏是這最核心的一步始終無法邁出。
己方已經嚐試了所能想到的任何手段。如果連這樣都不行的話,己方還有什麽手段可以使用?
似乎已經沒有了。
何薇思索良久,才咬牙道:“依我看,還是要從繼任教主身上打開突破口,還是得想辦法撬開他的嘴巴。當然,是在不逼死他的前提之下。”
這又是一個無解的矛盾。
命運組織教主,繼任教主,以及此刻剛剛舉行儀式,剛剛成為教主的新任教主,三個人的表現俱都表明,他們的嘴巴幾乎是不可能撬開的。
陸銘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晚上時候,例會準時開始。何薇向呂卿良通報了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之後,四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一籌莫展。
良久,陸銘才遲疑著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從羅威這個人之外——從更高的角度來分析一下這個問題。”
這個羅威,便是今天剛剛舉行儀式,成為新任教主的那名原命運組織高層。
何薇挑了挑眉毛:“哦?”
“我們先不去探討為什麽羅威和他的前任教主們誓死也要保守這個秘密,我們隻探討一個問題:對於一名普通人來說,在麵對什麽情況的時候,他們才會心甘情願的誓死保守秘密?又或者,通過什麽樣的辦法,才能讓人不得不誓死保守秘密?”
陸銘所提出的兩個問題之中,第一個,對應羅威“不想說”,也即自願誓死保守秘密的情況。
第二個,則對應羅威“不能說”,也即受到外力影響而不得不誓死保守秘密的情況。
“又或者,第一個問題可以簡化為‘什麽東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原因很簡單。惟有吐露秘密會導致失去比生命更為重要的東西,一個人才會寧願死也要保守秘密。
張定山輕輕頷首:“不僅僅是比生命更重要,而應當是比生命重要無數倍的東西。”
呂卿良道:“確實。否則,人不可能做到理智先於意誌崩潰。”
“好。先分析這第一種情況。對於羅威來說,在他看來,什麽東西,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無數倍,以至於讓他一個普通人都具備了堪比鐵人的堅強意誌?”
這種問題,似乎是有標準答案的。
人類文明的文化,讓某些人具備了鋼鐵般的意誌,可以做到因為某些事情而完全輕視生死。而這種事情有許多許多。
親情,愛情,忠誠,自由,父母,妻子,孩子,朋友,理想,夢想……
這種人雖然少見,但放寬到整個人類文明曆史來看,卻屢見不鮮。
那麽……羅威是因為這些東西,而具備了鋼鐵般的意誌麽?
何薇打開電腦,快速操作片刻,將羅威的資料調了出來。快速瀏覽一遍,就搖了搖頭:“這個羅威,是個典型的人渣。”
陸銘也翻看了一遍資料,便深刻的認同了何薇的判斷。
確實,這個羅威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做到出賣任何人,出賣任何事,絲毫沒有底線的一個人。
他年輕時候,為了事業更上一步,毅然追求了上級的女兒,並與上級的女兒結為夫妻。而那個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從十幾歲開始便包養男模,與一群混混鬼混,多次參與校園霸淩,將數名同學逼成了精神病。畢業離開校園之後,依仗父親的財富和權勢,更是做下了無數惡劣事件。
同時,其性格惡劣,霸道蠻橫,且樣貌醜陋。而羅威為了自己的事業,毫不顧忌這些東西,最終求婚成功,搭上了嶽父的順風車,一路爬了上去。
等其嶽父失去權勢與地位,自己有了報複的能力之後,又生生將其妻子逼成抑鬱然後自殺。其嶽父被其設計,晚年淒涼,流落街頭最終病死。
之後,羅威花言巧語誘騙了一名年輕女子,令其懷孕打胎,與父母斷絕關係,卻仍舊對他忠貞不渝。但,當另一名對他至關重要的權勢人物略微流露出對其女友感興趣之後,羅威就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女友送到了那人的**。
種種種種,各種卑劣事件將羅威的整個人生完全充斥。
其實,命運組織的核心成員們幾乎全都是這種卑劣人物。畢竟,如果不夠卑劣,恐怕也不會參與這種獻祭孕婦,處死胎兒,隻為了能讓自己運氣變好的邪惡儀式。
這樣一個沒有絲毫底線的人,如果說在他的認知之中,有什麽東西能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不說行動二隊,就算是一名傻瓜都不會相信。
陸銘緩緩點頭:“如果在他看來,沒有任何東西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話,那麽,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更加可怕的後果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後果。”
遭受千刀萬剮再死,很顯然比直接死更可怕。又或者,對於某些信仰邪神的人來說,死後下地獄,靈魂永世沉淪苦海,也是比直接死更可怕的事情。
張定山輕輕敲了敲桌子:“好。如果羅威是‘不願說’,那麽便可以認定,他是在恐懼某些東西。”
陸銘繼續道:“第二種可能性,他‘不能說’。那麽,什麽樣的手段,才能做到讓一個人不能說?”
“嘴巴長在他身上,旁邊又沒人強迫他不要說,他怎麽可能不能說?”
陸銘道:“有可能的。譬如,有某個存在通過某個我們無法察覺到的手段,改變了他的腦部結構呢?就像預言一案之中那些克隆人一樣?或許,羅威此刻已經失去了‘招供’這一項功能呢?”
就像一輛汽車,卸掉了四個輪子,它便失去了“行駛”這一項功能。這是硬件上的改變,無法通過軟件上的調整來做出彌補。
張定山微微點頭:“對羅威做一個心理學測試吧。”
一個心理學專家組被迅速調來。之後,羅威再一次被提到了詢問室之中。
舉行繼任儀式,成為命運組織新一任教主之後,羅威的性格似乎都發生了改變。此刻的他相比起以往沉靜了許多,也淡然了許多,頗有一種看破世事,飄然出塵的意味,似乎什麽東西都已經不在乎,什麽事情都無法在他心中**起波瀾。
對於這一次提審,羅威絲毫沒有抗拒,反而十分配合。似乎隻要不涉及到那個秘密,別的一切事情都無所謂。你們怎麽安排,我就怎麽配合就是了。
心理學專家組設計了一整套總計三百餘個問題。通過這三百餘個問題,心理學專家組可以全麵評估他的心理狀態,從而確定此刻的他還是不是一名正常人。
畢竟,如果羅威此刻已經失去了某些“功能”,那麽應當可以從心理評估之上體現出來。
監控室之中,陸銘三人靜靜地看著屏幕之中,心理學家們向羅威提出問題或者要求的畫麵。
心理學家們首先提了幾個十分普通的問題,譬如“你現在感覺如何?疲憊麽?”,又或者“你感覺最對不起的人是誰?”之類,忽然間話鋒一轉,問題便開始淩厲起來。
“對於那些剛出生就被處死的胎兒,你有負罪感麽?”
“知道你妻子自殺的消息之時,當時的你是什麽感覺?現在你對你妻子是如何看待的?”
“對你忠貞不渝,為了你甘願與父母斷絕關係的女友,被你送到上級家裏的那一夜,你是如何度過的?”
“我看到記錄,你上級的父親,與你父親的死亡日期隻隔了一天。但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在你上級父親的葬禮之上,你都沒有去見你父親最後一麵。此刻你對你父親有愧疚麽?”
……
羅威很配合地回答了每一個問題。
三百餘個問題問完,幾名心理學家討論良久,才得出了最終結論。
“這個人的心理很強大。”
負責報告的心理學家連連歎息:“在詢問之中,他給我們一種感覺,那便是,他可以坦然麵對自己的內心。就像,就像他已經站在了一個比自身更高的維度,可以全麵細致徹底的審視自己內心的一切,並坦然接受。他似乎已經不在乎任何東西,不在乎任何事物,甚至於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我甚至感覺現在的他有點像是那種苦修了幾十年,早就心如止水,精神超脫的修行者。”
這個世界當然不存在那種修行之後就有了法力,然後功力越來越深,最終飛升成仙之類的事情。但修行者確實是存在的。隻不過這所謂的修行隻是精神方麵。
某些修行者的精神意誌極為強大,幾乎什麽事情都無法動搖他們的精神和意誌。
就像當初“凶宅”案之中的智光大師,其精神修為便到達了心如止水的境界。如此強大的意誌,甚至於讓他可以做到直麵恐毒毒素都沒有被嚇死。
他最後雖然還是死了,但死因卻是自身信念的崩塌,與恐毒毒素沒有關係。
此刻,這名心理學家竟然說,羅威的精神境界也達到了這種程度?
這怎麽可能?
何薇問道:“他還是不是一個正常人?”
“是。”
對於這個問題,心理學家給出了一個明確無誤的結論:“如果對於這些問題的答案,他沒有撒謊的話。唔,至少我們是不認為他撒了謊的。”
陸銘知道,這三百餘個問題都是心理學家們精心設計的。其中不知道隱藏了多少暗坑,不同的問題之間有多少隱藏的聯係。如果沒有提前知曉其中的奧妙,卻又在某個問題上撒了謊,那麽必然會被看出來。
心理學專家組的結論,具備極高的可信度。
告別了心理學專家組,張定山又做出了下一步的安排。
羅威被押送到了附近設備最齊全最先進的醫院,且專門從外地調來了最優秀的腦科專家,徹底而全麵的分析了他的腦部結構。
“我們的結論是,至少以當前的技術手段來看,他的腦部沒有異常。”
頭發已經花白,國字臉,一看就讓人下意識信服的老教師給出了十分明確的結論。
陸銘心中一動:“也就是說,也有可能這種異常隱藏極深,現有技術手段發現不了?”
老教授看了一眼陸銘:“話是可以這樣說。畢竟人類大腦結構太過複雜,現階段我們對於大腦的了解還很少。”
老教授一板一眼,一絲不苟。
不過,老教授雖然部分讚同了陸銘的話語,但這很顯然沒什麽意義。
幾人告辭離開,再一次將羅威押送回了監所。
忙碌了兩天,最終卻什麽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找到。
調查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視頻會議室之中,氣氛沉悶。
能討論的都已經討論了,能驗證的,也全都驗證過了。此時此刻,幾人實在不知道還能再去做些什麽,或者,還有什麽事情可以去做。
呂卿良有些無精打采:“今天先這樣?”
陸銘一個“好”字還未說出口,便聽到張定山似乎漫不經心般說出了一句話。
“如果實在找不到突破口的話……我去舉行儀式,做一做命運組織的教主好了。”
陸銘心中一驚,猛然間轉頭,滿是驚愕地看向了張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