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藺家醜聞

明麵上，範慈恩第一次和沈黎見麵，是在她學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裏，她當時還在修複一本明代的書籍《六合通》。

其實她早在多年前就看見過範慈恩的照片，女性獨有的偵探能力，讓她毫不費勁兒地在網絡上查到了這個女孩的社交賬號，從對方偶爾貼出來的照片可以看到裝修精美的別墅，和許多種看起來就很昂貴的礦物質顏料。

青春期的少女心思敏感脆弱，在見到比自己出身好的同性時，除了會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自卑外，還會有從心髒的縫隙裏爬出一種名為妒忌的小臭蟲，那隻小臭蟲平時躲在陰暗的角落，不見天日，以人類的負麵情緒為主食，蠶食人類的善良與純真。

沈黎讀高中的時候家裏沒有電腦，她就節約每周的生活費，去網吧上網，每次都會將對方發布的四宮格漫畫和日常生活狀態全都查看一遍。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浪費這筆錢去上網，這本來就是一筆不必要的支出，可是她停下來這個舉動，心裏便癢得慌，那些小臭蟲蠱惑著她去做這件事。

她最開始隻知道這個賬號的主人叫“韞玉”，不過猜測得出這應該是代號，並非是真實姓名，後來有和賬號主人同一學校的同學認出了其中某張圖的背景，和她拍攝的照片的背景乃是同一個地方，於是在評論區認親。

沈黎恰好看到了那條評論，雖然很快就被賬號主人給刪掉了，她依靠這條評論裏的學校地址，順利找到了學校官網，一路順藤摸瓜，找到了賬號主人參加學校組織的運動會活動照，最終得知了真實姓名。

她覺得自己像個黑客一樣，躲在電腦背後探索另外一個人的世界。

那個世界的陽光好像更加絢爛，同學們在學校裏更加快樂，這些人有好多課餘活動，不像他們班上的同學成天隻會苦哈哈地埋頭刷題，就連枝頭上隨處可見的楓葉也更鮮紅。

沈黎心中的那點子不甘，在長時間追蹤與自己同齡的“韞玉”後，被一點點地瓦解，她透過那些發布出來的四宮格漫畫看到了一個非常熱愛繪畫的女孩，十幾歲的她就開始明白命運捉弄人這一點了，要是她是這個女孩的同學，亦或者是好友該多好啊。

她可以自信大方地和“韞玉”介紹自己，可以一塊兒學習繪畫，可以和對方一樣勇敢地坦白有了心上人。

可是她什麽都不是，她隻是一個除了學習成績好點之外，沒有任何優點的中學生。

一直到考上大學，沈黎再也沒有去那間充斥著濃濃煙草味的網吧，她像其他大學新生一樣，學著從小縣城走入大城市，剛開始的時候鬧出過許多笑話，後來她就學會了如何偽裝成一個合格的生活在大城市的居民。

推倒陸舟行後，沈黎把淋濕的鬢發撩至耳後，身旁的那些炤台上依舊用小火煨著羊肉湯，她在今夜卸下了所有的偽裝，那隻習慣躲在黑夜裏的小狼脫下了身上的小羊羔皮，露出了最本真的麵貌。

“李老四的這件事是我一手策劃的，視頻傳播率雖然高，但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高，是我往短視頻軟件裏充值了一部分錢，請專業的水軍幫忙去做推廣，才讓事情發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跌坐在地上的陸舟行不可置信地張開嘴，他想不明白，自己竟然也成為了被設計的一環，她到底想做些什麽？！

“目的呢，你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他的嗓音喑啞，桃花眼變紅了。

沈黎反而輕笑了出聲，“沒有什麽目的。”倘若非得要說出一個目的的話，那就是她在自虐，想通過這種方式讓藺誠如心疼她的遭遇，從而待她再好一點兒。

她在李醫生的診所幫忙照顧吃了微量毒蘑菇的陸舟行時，無意間發現了他的手機，憑借對於陸舟行的了解，她輕而易舉地用數字密碼打開了他的手機，隨後點開了直播軟件，並調整好了角度。

這一切，都是她的自導自演。

“沒有目的……”陸舟行喃喃一句，他咬著牙根，眼中淚花閃爍，壓抑地吼道：“如果唐梵和範慈恩沒有想出假借記者之名去采訪李老四，你身上的髒水就洗不清了，難道你不怕被學校開除嗎？”

學校在得知這件事後，接連發了幾條通知，讓沈黎務必解決好此事，否則就按照校規做勸退處理，她的導師也是每天打了好幾通電話了解事情進度。

她完全是賭上了自己的前程去謀一件虛無的事情。

“如果唐梵沒來，我自己也會請之前的水軍扭轉風頭，讓人將話題引到李老四偷盜的事情上。”沈黎臉上被燙出來的紅斑散了許多，她擰幹之前遞來的毛巾，重新還給陸舟行。

毛巾停滯在空中，他沒有伸手接，隻是木然地盯著她的眼睛，忽然覺得很陌生，他好像從來都不認識她。

見他沒有接，沈黎眨了下眼睛，壓下快湧出來的淚水，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為這件事付出代價，而這代價竟也如此昂貴。

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失去了最珍貴的友情。

專門避開她伸在半空的手，陸舟行撐著地麵爬了起來，他的全身上下幾乎都濕透了，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想說些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往店鋪前廳走去。

陸舟行這一刻才明白藺誠如走前說的那句“小心身邊人”是什麽意思，作為和沈黎居住在同一屋簷下許多年的人，他想必早就察覺了自己家收養的小姑娘的心思，隻是礙於顏麵不好直說。

從小立誌要成為治病救人的醫生的藺誠如，鼻子靈敏地和犬類差不多，他每次回到家都會從沈黎身上聞到一股煙草的味道，他知道這個妹妹並不如表麵上看到的那麽純真，隻是他沒有想過她做事會那麽不留餘地，幾乎要將自己置之於死地。

幸好，遠超常人的敏銳嗅覺救了他一次，避免他們藺家出現兒女**的醜聞，否則老頭子恐怕會被氣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