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楚煜生氣了
“沒什麽,可能是昨晚上沒有睡好,精神不太佳。”楚煜怎麽好意思和她說起自己的小心思,隻能隨口扯了個慌。
他往門口走去,恰好陸舟行往裏走,兩人擦肩而過。
陸舟行問:“他這是怎麽了,一臉的喪氣樣兒。”
範慈恩在旁道:“說是沒睡好覺。”
“我看倒不見得,估摸著是某些人搞獨裁那一套,惹人不高興了。”陸舟行把切割成合適大小的生宣紙疊成一摞,放在桌上。
被指責的某人繃著下頜,表情嚴肅地在錘拓,也不知聽見他這話沒有,竟然半點兒沒有受到影響。
沈黎作勢要打他,壓低聲音道:“你知道什麽,這拓印出不得差錯,楚煜氣力大,又沒有經過訓練學習,唐梵才沒有同意讓他幫忙的。”
“你們學術界的事兒我是不懂的。”陸舟行聳了聳肩,他一挑桃花眼,之前在院子裏撿了幾個秋杏子,摸了幾個給沈黎,“嚐個味。”
“不想吃,一看就酸得很。”沈黎連連推他。
“嚐一個,不酸。”
耐不住他死纏爛打,沈黎拈起一個秋杏子咬了口,酸澀的汁水瞬間迸發,舌頭,牙齒,口腔,全都酸成一團。
陸舟行往外跳出幾步,捧著肚子哈哈大笑,“真這麽酸啊?”
“你死定了!”沈黎眉毛一皺,丟下杏子就追了上去,非得給他一個教訓不可。
兩人嬉笑打鬧,絲毫沒有影響到唐梵的工作,他依舊保持著之前的狀態,將全部身心都沉浸在了拓印骨文上,仿佛他和那塊拓片已經徹底融為一體。
他就是為了這項工作而生。
範慈恩正在拓印的龍骨是個很標準的骨頭形狀,她覺得要是有喜歡盤珠子的人,撿到了這塊龍骨,沒準兒可以盤出清透的玉髓質感。
她才入學沒多久,對於古文字還不夠熟悉,認不出這上邊記錄的是什麽,可是莫名地,她就是覺得和這些龍骨很親近。
即便看不懂,她也是歡喜的。
那麽唐梵這刻在想些什麽?作為葛老師的得意弟子,他已經在影響力很大的核心期刊上發了幾篇論文,他懂得那麽多的知識,對於這些骨文,他是否會有與她不一樣的感觸呢?
範慈恩對於他的世界全然不了解,就像很多年前,兩人隨著心意決定在一起,又因為無法進入彼此的世界,而決定告別一樣。
現在的她,依舊無法真正理解他的想法。
兩個人是否能夠在一起,很多時候並不僅僅隻是喜歡而已,她早就知道這個道理了。
範慈恩想:或許是最近天氣變涼了,她開始回憶過去,開始想念那段隻持續了三個月的,短暫的戀愛關係了。
直到夕陽攀上了地平線,霞雲依依不舍地散去,幾人才揉了揉僵硬的脖頸,起身,收撿已經製作完成的拓片。
唐梵右手合攏,張開,活動了一下手指,他忙碌了一下午,整個人又累又渴,眼前一片黑乎乎的重影。
這是勞累過度的表現。
他不得不這麽拚命,大叔急著用龍骨入藥,必須要趕緊完成拓片才行。
況且這一切的痛苦並非隻有他一個人承受,範慈恩身體不適,也幫忙完成了不少的拓片。
“待會兒用熱毛巾敷敷眼睛吧,盯了一下午,肯定很累。”沈黎把一遝拓印好的生宣紙,和唐梵製作好的拓片放在一塊兒。
她悄默默地估量了一下兩人拓印的數量,又翻出一張唐梵印的拓片,每一根線條都很清晰,簡直和老師上課時所拿出來的展示品差不多。
沈黎忍不住噘嘴,這人怎麽做到腦子比她好使,手藝還比她靈巧的?
唐梵當作沒有看到她的舉動,點頭道:“你也是,吃了飯後,好好休息一會兒。”
看了眼盤子,剩下需要拓印的龍骨,並沒有多少了。
“剛才你拿去拓印的,就是最後一個刻有文字的龍骨,這裏剩下的都是我挑出來,不用拓印的。”
範慈恩轉動輪椅過來,她也跟著累了一下午,手臂酸軟,體力不支的她,幫不上太多忙。不是所有的龍骨上邊都刻有文字,他們隻需要拓印那些有文字的。
她就幫著把那些不需要拓印的龍骨給挑選出來。
“太好了,我還以為還有一些呢,那晚上抽個空就能裝裱好,明天我們可以回學校了。”沈黎體力一向不錯,表示自己可以給拓片裝幀。
她的裝幀技術比拓印技術要好,這點也是陸舟行一直給眾人強推的,為此她十分自得。
提到裝幀,沈黎一下子想起了幾個月前,範慈恩和自己提到過的,複原曇頁裝的事兒。
“關於曇頁裝,我有些新想法,你要聽一聽嗎?”
她上前將胳膊搭在了範慈恩的肩頭,沒用多少力氣,還沒說什麽,就見唐梵走過來,眼神停在了兩人接觸的地方。
沈黎趕緊縮了回去,不就是放個手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兒,至於這麽護著嘛。
“我在仔細研讀過古籍後,也有了一些新想法。”範慈恩沒有留意到二人的交鋒,她來莆仙之前,就有打算去找沈黎討論自己的新發現,隻是被這趟旅行耽擱了。
沈黎笑著道:“咱倆倒是想一塊兒去了,不過不著急,先吃了飯再說吧。”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連飯都不讓人吃飽,還怎麽談論複原消失千年的曇頁裝的遠大理想呢。
借著去洗碗筷的功夫,陸舟行喊住了唐梵,水聲掩護下,他說出了自己真心話,“我看你那同門小師弟可見了氣,別真怪罪上你。”
“不會的。”唐梵沒有一點兒驚訝,他下午沒同意讓楚煜加入他們,那是因為楚煜的手藝不行,他性子活絡,拓印時容易漏一部分。這些細節上的錯誤,在他提交的平時作業中,經常可以看到。
這並不是唐梵的刻意針對,而是根據真實情況做最合理的安排。
陸舟行那向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內,多了些許冷厲,“怎麽不會,當初咱倆大學住一個宿舍,往你鞋子裏藏刀片的人是誰,保送名單出來後匿名舉報你的人又是誰,不就是你認為的好兄弟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