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聖宗帝並沒有離開避暑山莊，他此時此刻正在書房內，這並不代表他不在意那邊的情況，而是因為就算他不在現場，也能迅速知道那邊的情況。
錦衣衛早已經把情況整理成文冊，放到了聖宗帝麵前的書桌上。
聖宗帝大致看了一眼，書冊上詳細的描述了黎平縣衙門裏的情況，並且附贈上了林年年和柳於倆人的聊天記錄。
聖宗帝的眼神落到了“自殺”二字身上，雖然麵上依然沒什麽表情，但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氛頓時在整個書房內蔓延。
這是他知道的第二次，這個穿越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死了他的百姓。
而他暫時拿對方沒有什麽辦法，對方的終極目標甚至是殺了他。
不過幸好，他是天子，對方雖然有用神鬼莫測的手段，他這邊卻也不是什麽都沒有，二子和那後來人的聊天記錄，就是一個極大的助力。
讓他們能提前預測到對方的打算，以及做出相應的應對方法。
在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沒人會猜到那劉郎和兵部員外郎無冤無仇，卻會提前做好一係列準備，隨後自殺以陷害對方。
而在不清楚一切的情況下，這件事拖得越久其實對他們越不利，拖得越久，最後兵部員外郎洗清清白時，反而會越不可信，越讓百姓們懷疑，甚至陰謀論。
“查過了嗎，那對老夫妻可有接觸過誰？”聖宗帝對著空無一人的書房開口。
很快，錦衣衛指揮使出現在了聖宗帝麵前。
“回稟陛下，查過了，是劉家老夫妻的鄰居，不過我們已經試探過了，對方已經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應該是那個穿越者操控了鄰居。”錦衣衛指揮使回答道。
聖宗帝可以開口，他垂眸又盯著書冊看了一會兒才道：“那死者是否就是那個去影門下達刺殺朕任務的委托者？”
“是的，陛下。”錦衣衛指揮使再次回道，“臣等辦事不利，甘願受罰。”
在知道會有人去影門下達刺殺聖宗帝的委托後，聖宗帝讓錦衣衛指揮使聯係了影門的暗樁。
他們不能讓暗樁們立馬殺了那人，好不容易逮住了對方的尾巴，自然要試探一番，知道林年年會去找對方，聖宗帝更是要給林年年創造機會，不過他不能直接告知，隻能想辦法讓林年年自己去找，以避免露出破綻。
但是對方卻異常警惕，影門的暗樁在得到命令後，在有委托出現後，自然還是要調查這委托人是誰的，他們找到了劉郎之後，便一直在暗中觀察他，但是他們剛確定委托人是劉郎不到三日，這人便死了，雖然影門的暗樁沒有十二個時辰一直跟著他，卻也確定，應該沒人對他下手。
不過這事兒確實是他們沒辦好，居然讓對方發現了有人在跟蹤他，否則那穿越者不該在影門那邊還沒有結果的時候，就啟動備用計劃，陷害兵部員外郎。
“算了。”聖宗帝語氣平穩，既然那穿越者後續還用鄰居的身份去指導了那對老夫妻，那很有可能他在用劉郎這個身份的同時，其實也在操控其他人觀察情況，如此一來，被發現也是難免的，之前是他們想得不夠了。
“陛下，有新的進展。”在聖宗帝書桌旁又出現了一個錦衣衛暗衛，對方將一疊書冊放到了聖宗帝的書桌上。
聖宗帝快速翻閱，上麵寫的還是衙門裏的情況。
老夫妻一直在拿出各種證據論證，不過大多也不是特別直接的證據，都是些別人看到，別人聽說之類的，而兵部員外郎這邊依然什麽都拿不出來，隻能申訴自己並沒有殺人。
有用的還是林年年和柳於的聊天記錄。
【柳於：對了，咱們要想和那穿越者麵對麵估計是不行了，這個劉郎就是那個委托影門刺殺聖宗帝的委托人。】
【林年年：！！！】
林年年吃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主要是無法理解，對方如果和他們猜測的一樣隻有第一版曆史的記憶，那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自殺都要汙蔑兵部員外郎呢？
林年年想不出對方這樣做的理由！畢竟那穿越者的終極目標應該是刺殺聖宗帝，而兵部員外郎和聖宗帝並不親近，還惹了聖宗帝的惡感，就算單輪官品，他也隻是個從五品官員。
柳於和林年年多年朋友，還是了解他的，雖然林年年隻發了三個感歎號，他也大致明白他在震驚什麽，主要是他自己最開始也有這種疑惑。
【柳於：我覺得可能是之前安心那件事兒導致的，咱們當時沒想到他聯係不上趙海臨還會再次附身到安心身上，現在想想，他大概那時候就察覺到了什麽，所以後續一直沒再嚐試近距離和我們打交道，這次或許也是因此，加大了他的警惕心，在察覺到不對吼，他當機立斷策劃了這件事。】
這是柳於的猜測。
【林年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兒，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其實一直在改變曆史，隻是因為他不在我們附近，所以我們一直沒發現。畢竟我們現在可以看到的曆史是第三版本的曆史和正在被修改的第四版本的，所以原本的被他徹底改變過的第二版本的曆史，如果我們沒摻和，就不知道他改變了哪些！】
【柳於：……有可能！而且他一開始隻能改變很小，後麵越來越大，最後突然就能殺掉聖宗帝了……我有個猜測，或許這些都是必備的，就好像一麵牆，如果隻是有幾個洞，是不會坍塌的，隻有越來越多的洞，最後才會完全無法支撐，最後徹底崩塌，所以他需要一點點的改變，最後才能殺死聖宗帝。】
【柳於：我覺得兵部員外郎或者就是個倒黴蛋，他剛巧出現在了劉郎的身邊，劉郎便準備在舍棄這個身份之前，再稍微搞個大點的改變曆史。這應該是個轉折點！起碼現在網上關於這次事件的陰謀論就特別多，對整個大宗聖宗帝在位期間的評價因此下降了些許。】
【林年年：那不行，得想個辦法，既能證明兵部員外郎的清白，又能說服百姓，不至於讓陰謀論大範圍的出現。】
書冊上關於倆人的聊天記錄就到這裏結束了。
柳於的一些猜測還是挺有參考性的，不過因為林年年和他不知道朝臣和聖宗帝可以看到倆人的聊天，還是出現了些許的誤差。
比如兵部員外郎之所以會被聖宗帝安排住在黎平縣作為懲罰，關鍵在於他自作聰明，在偷看柳於和林年年聊天時，把看不懂的一些詞語理解錯誤，導致後續的事情發生，也就是說，原本的曆史裏是沒有這麽一出的。
兵部員外郎確實是個倒黴蛋，碰巧被他給撞上了，劉郎才物盡其用，在舍棄這個身份之前，利用這個身份想搞個變化大一點的曆史。但是按照柳於的猜測，原本的曆史裏，這個轉折點應該不是在這兒。
聖宗帝突然想起一件事兒，那穿越者之所以非要殺死安心，在於之後六皇子得天花的事件，難不成轉折點在那兒！
聖宗帝默默記下，現在太過於擔心也沒用，還是得隨機應變。
聖宗帝視線再次落到林年年最後的回複上，突然笑出了聲。這事兒根本不需要二子和那後來人想辦法解決，他便可以解決掉這次的事情。
這些後來人對他的評價很高，而那穿越者似乎也對他產生了什麽誤解。
“把那劉郎的死，坐實成自殺。”聖宗帝開口道，“我要有足夠的證據，沒有任何疑問的堵住其他人的口。”
既然知道對方是自殺的這個結果，中途偽造一點證據，又有什麽關係呢！
“是。”錦衣衛指揮使開口道。
聖宗帝組建了幾乎囊括整個大宗版圖的錦衣衛暗衛，在武林各大門派中安插暗樁，這世上幾乎沒有事情可以瞞著他，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是個全然正義沒有一點陰暗手段的人呢！
先帝在張家暗算但是還是太子的聖宗帝後，因為不好直接告知他們犯下的罪行，尚且會找他們原本的罪責為由頭，最後給予刺殺太子原本應該的判罰。
那在知道對方是自殺之後，聖宗帝也不會非要拘泥於全然的程序正義。
破局破局，自然要先破開對方給你畫好的圈，走出圈外，就能找到破解之法了。
……
衙門那邊。
雖然老夫妻拉了很多證人證詞，但是物證卻沒有，表麵上看起來兵部員外郎似乎已經完全被釘死在凶手的位置上了，卻依然有回轉的餘地。
於是縣太爺拍了拍驚堂木道：“肅靜，雖證人證詞較多，但物證尚且沒有，仵作正在驗屍，一切等仵作驗屍之後，再開堂審理，疑犯暫時收監，等待下次審理。”
“這還有什麽疑問啊，肯定就是兵部員外郎殺的人啊。”
群眾裏還有人覺得沒必要的，不過吵鬧兩句，最後也沒說什麽了，畢竟大家都覺得驗屍完畢，肯定就證據確鑿了。
“你們可還有疑問啊！”縣太爺又問那對老夫妻。
“自然是聽大人的。”老夫妻也覺得驗屍之後，必然就能證明犯人就是兵部員外郎了。
林年年卻根本鬆不了氣，千機閣也不用找了，影門也不用找了，畢竟委托人已經死了，他就顧著試圖找證據證明兵部員外郎的清白了。
不過這去找證據的過程中，林年年發現了些不太對勁之處。
似乎有人在引導偷偷引導輿論。
“我覺得那劉郎說不定真不是兵部員外郎殺的。”
“怎麽可能，這證據確鑿啊，肯定是他，你為啥這麽說？”
“咱們當時不是一起看著屍體被撈起來的嗎，那屍體閉著眼睛，整個人顯得很安詳啊，如果是被按入泥中的，人肯定會掙紮吧。”
“這……”
聽到的人還真回憶了一下，發現這人說得沒錯。
“說不定是下藥了呢！”
“下藥了為什麽非要把人帶到泥坑裏去淹死啊？”
“為了，為了陷害到鬼影的頭上！對，肯定是這樣！”
“最近天天晚上都有人在找鬼影的蹤跡，陷害到鬼影頭上，那萬一被看到了，不是直接就暴露了嗎？”
“你為什麽非要替兵部員外郎說好話啊！”
這有點說不過之後，這人有點惱羞成怒了。
“其實……其實之前我看你們全都說兵部員外郎，我沒敢說，那天晚上我看到劉郎了，他來我們家酒樓喝酒吃菜，離開的時候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完全是喝醉了酒的樣子，我懷疑他估計是喝醉了，亂走，結果栽倒在泥坑裏淹死了。”
“真的假的！”這時候聽八卦的人態度已經變了。
之前他有些上頭，跟著別人的思路走了，但是等了一段時間，他漸漸已經冷靜下來了不少。
“真的，還有一件事，這個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啊，就是劉郎死後，有人看到鄰居家那小子進了劉家的院子，就好奇跟著過去翻牆偷聽了，我聽到他們說反正劉郎都死了，正巧有兵部員外郎的長命鎖在，就認定了兵部員外郎，要讓兵部員外郎搞點銀子賠償他們。”
“這不對吧，你這說得好像他們知道那劉郎是怎麽死的似的，不然怎麽就認定了兵部員外郎了，再等等說不定就能找到真凶了呢！”
“是啊，所以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們早就知道劉郎是怎麽死的了！”爆料的人反而似乎被提醒到了，“對了，對了，那天晚上就是劉郎和他鄰居那小夥子一起去我家酒樓吃飯喝酒的，我估計不少人都看到過。不能說了不能說了！”
之後那爆料的人就緊張的跑了，仿佛發現了什麽，又擔心因此受難。
聽八卦的人，反而顯得有點興奮，這事情，如果太過平坦和順理成章，其實吸引不了人們的注意力，反而如果有反轉更讓人好奇和興奮，如果這反轉還是他們自己發現和找到證據的，那他們就會深信不疑。
很快，仵作的驗屍報告出來了，第二次開堂的時間也到了。
老夫妻似乎還沒發現這件事的輿論已經發生了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