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帝

以玄明真人和誅仙劍的見多識廣,這一瞬間都有為此女展現出來的內心堅定與是非分明而震撼。

……好好一個仙子,怎麽就非和那個口味奇特得挑中了這麽個變態劇本的天庭儲君攪和在一起呢?

一人一劍百思不得其解。

但問題不大,天庭的孽緣回天庭解決,至少在這曆劫的人間,人家姑娘現在明明白白表達出了想和這段孽緣切割幹淨的心思,那當然要滿足人家呀。

“好。”玄明真人沉聲道,“不敢保證一定給姑娘辦妥,但在下一定盡力。”

眾所周知,真正的大佬對你說的“一定盡力”,基本也就等於“你等著吧,肯定給你辦妥”→_→

金曦月很明白這個道理,痛快地對玄明真人嫋嫋婷婷一禮:“得了軍師這話,無論成與不成,曦月都感激不盡。軍師若無其它事情需要交代,曦月這便告退了。”

玄明真人親自將金曦月送了回去。

然後,他還有一堆山高海深的文書要處理,一群幹事扯皮的執事要協調,與黎國“和談”之事,還有一場大架要吵——

因為“先把被擄去黎國的女孩們弄回來”這一條將軍們並沒有什麽異議,畢竟能提刀保護自家母親妻子姐妹兒女的武官確實從根到底就看不上那些菜得令人發指,丟了國家還拿女人們抵賬的廢物,對於女人們的無辜和可憐,他們也有著比士大夫強到了不知道哪裏去的同理心和理解能力。

但當把大家都沒異議的第一步走完,第二步就理所當然是“設法將被擄走的兩位皇帝迎回”,那樂子就大了……

忠君愛國黨:好耶好耶!這就是我們折騰到現在的初心啊!現在山河已經收複了,女人們也接回來了,待迎回二聖,從此興複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

咳咳,收斂點收斂點。

總之就是這個道理。

收複河山黨:拉倒吧!你的初心才是接回那兩個窩囊廢呢!我的初心是對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和執政者有個屁的關係,現在請這兩個廢物回來?完了再丟一遍江山?還是你自己被虐上癮,非想請他們回來繼續重文輕武的政策一百年不動搖,然後把武官踩到泥地裏,恨不得在武官臉上再烙上個奴印?

然後,吵翻天了。

玄明真人並不意外會有這樣的爭論,但他比較在意最上首的薑元帥(含立在薑元帥身邊的薑小將軍)的態度,而當他抬眼看了過去,發現父子倆都麵沉如水,並沒有馬上駁斥那些“老子就是來收複河山的,那兩個廢物愛怎麽死就怎麽死!”的人,嘴角便滿意地勾起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寒冬臘月的,cos柔弱文人的玄明真人他更加安心地裹著大氅抱著手爐,一副需要嗬護的嬌花文士模樣,看著將軍們吵架。

他當然沒有清靜多久,因為戰火很快就燒到了軍師身上,以“軍師你別光在幹岸上看著!你說句話呀!”的姿態,然後薑元帥及薑小將軍也把目光看了過來,眼含探尋——作為薑家軍的大腦,玄明真人當然反反複複和薑元帥溝通過“如何處置二帝”的問題,當然也吵過那麽好幾架,主要吵點是薑元帥本身是一個很傳統的忠孝仁義之人,而玄明真人都飛升過了眼底哪裏能有皇帝,然後就各種針尖對麥芒。

到現在,終於走到了“將二帝迎回”的關口,“二帝回來還這麽菜該咋整啊”的問題也就不可避免地擺到了台麵上,即便是以薑元帥觀念裏的忠孝仁義,想一想曾經在二帝手下討生活時那些愚蠢的操作,不免有些肝顫,想聽一聽軍師的意見。

玄明真人對他們的心思近乎於了若指掌,攏了攏他的大氅,在一片寂靜的營帳中,含笑道:“我的想法,二聖是不能不換回來的,黎國倘若當真這麽大方,將二聖真身歸還,那我們奉二聖為主,從此聽二聖號令,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然後,滿軍帳之內,從領兵的將軍到警戒的親兵,齊齊地沉默了。

你你你……你不是最不忠君愛國那個人嗎!!!

你不是一直把南朝皇帝戲耍在股掌之間嗎?光我們聽到的,他都已經因為你砸過幾回書房了,真要說現在南朝皇帝最想弄死誰你估計都能上前三名,都這樣了你還對金氏王朝抱有什麽不該有的妄想乃至於要對他們示好?

尤其對於忠君愛國黨而言,軍師的這番表態發言,直接讓原本醞釀了準備和軍師大吵一架的他們……什麽想好的措辭都用不上了,甚至有一點“我是誰我在哪我是不是應該轉變一下立場變成收複河山黨這樣才能吵上一架”的迷茫。

說起來,忠君愛國黨心裏也不是那麽的忠君愛國——有點能力的人都不太樂意在廢物手底下幹活,這是人之常情,而當你擁有一個怎麽看怎麽牛逼,怎麽來怎麽豪爽,怎麽想怎麽夠意思的領導,然後現在領導頭上即將空降一個廢物來騎在所有人頭上拉屎,那自然而然會有一種“我還在這兒幹個屁啊”的憤懣,這更是人之常情。

但他們之所以還是忠君愛國黨,實實在在是從小到大接受的就是忠君愛國的教育,這讓他們直接產生了“不這麽幹我還能如何”的路徑依賴,但再是路徑依賴,絲毫不耽誤他們嫌棄那個即將空降的廢物,甚至多多少少有點期待這位向來能占據道德製高點的軍師發表那麽一番高論打掉他們那忠君愛國的想法,或者出一個絲毫不影響大家忠君愛國但同時也不會造成有個廢物騎在大家頭上的局麵的兩全其美之策,這樣大家就能繼續愉快的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可軍師你……

你個濃眉大眼的怎麽也叛變革命了?!

於是,忠君愛國黨,一時間竟然啞了火。

更不要說寫作“收複河山”,讀作“幹他娘的我才不要有那麽個廢物騎在我頭上吃飯拉屎”黨,在懵逼了最開始的那一瞬間之後,有五大三粗的將軍直接拍桌子就站了起來:“那怎麽可以!俺看軍師你一直是個爽利人,怎麽在這時候開始掉書袋了?”

說白了,沒見識過光明的人,是可以忍受一輩子的黑暗的。但是當你見識過光明之後,就一點也不想再回憶起在黑暗裏掙紮求生的歲月。

所以看向玄明真人的表情一時間甚至有一點“你再說一遍?我保證不打死你!”的壯漢の憤然。

“怎麽不可以?”玄明真人的笑容陡然多了兩分直來直去的將軍們看不懂的陰謀詭計,“倘若黎國把那正正經經的國朝正統送了出來,我們奉他為主,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麽?”

嗯……

“正正經經的國朝正統”,九個字,愣是讀出了抑揚頓挫,意味深長的效果。

這話要是說在文官群體裏,幾乎就是可以倒數“三二一”然後每個人開始擠出自己最陰險狡詐的笑,然後回上一句“你好騷啊”,再接著就是哄堂大笑然後開始各自去安排,但這樣程度的政治厚黑學對於直來直去的將軍們,難度還是稍微高了一點。

於是他們有點炸毛,簡直根本無法理解軍師怎麽在這樣關鍵的時刻變卦,講道理也就是軍師現在在薑家軍已經很有些地位了,和大家也有感情了,加上他平時又表現出的是一副嬌花一般的柔弱,好像不太經得起將軍們一揍(這裏請自覺忽略掉他一箭射斷了對方城牆上的軍旗的英姿)……總之,太可恨了,將軍們非常想和軍師來一場原地武鬥!

但是,一直跟在軍師身邊學習排(腹)兵(黑)布(政)陣(治)的薑小將軍看著軍師臉上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反應了三五息時間之後,理解了,領會了,在將軍們那衝天的懵逼和怒火之下微微笑道:“軍師說的不錯,若是黎國給的二聖是真的,當然要奉回國都,重為天子。”

將軍們:???

薑元帥:???

不是!什麽情況!難道你也瘋了嗎?

但……等一等,你現在的笑容為什麽這麽像軍師!!!

然後,玄明真人對著這位薑小將軍露出了一個屬於文人的腹黑微笑:“此言得之。”

薑元帥&將軍們:不是你們到底在什麽加密頻道通話!為什麽我聽不懂!拉我進群!立刻馬上!

然後,軍師一笑,生死難料,但軍師拒絕解釋,他隻攏著他的大氅,抱著他的手爐,嬌花一樣起身道一句“在下先告退了”便離開了大帳,隻留下了一臉懵逼的將軍們,還有那個算得上是軍師弟子的薑小將軍。

薑小將軍毫無疑問成了大帳裏最靚的仔,他又不好和軍師一般擺譜地拒絕解釋——甚至他現在有點領會了軍師那個“這麽重要的事情還是得你來說,增進你的威望”的用意,於是輕咳一聲,用自己最靠譜的笑容笑道:“總之諸位叔叔伯伯放心吧,軍師能讓咱們吃虧嗎?”

必須不能啊!君不見自從軍師一來,原本一天火急火燎明裏暗裏想讓咱們回國守護他的南沐天子都被軍師噎得不敢給咱們送金牌了呢→_→

“諸位放心就是了。”薑小將軍笑言,“軍師自然有既不會讓咱們失了忠君愛國的名節,也不會讓咱們回到那個不被天子重視,武官比文官低三階境地的,兩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