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安康醫院(十七)
它想逃。
察覺到這個事情後,遲韻直接開啟了“化靈”。
黑色觸手從遲韻的黑袍衣袖下延展出來,瞬間就朝著紅袍主教的方向衝去。
與此同時,遲韻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幾乎是轉瞬之間,就抵達了主教的麵前。
她的左手上是一把金色剪刀,正朝著主教的白帽子襲去。
主教的背後仿佛長了眼睛,它一下子轉過了身,其中她的右手也化成了黑色的**,想要抵擋金色的剪刀。
主教也是靈!
不過遲韻也並不慌張。
裁縫剪刀在升級之後,本身就對靈有克製效果。
金色的剪刀果然一下子把主教的黑色觸手攔腰截斷。
黑色的**滴到了地上,甚至將地麵腐蝕。
受到了創傷,主教悶哼出聲。
趁他病要他命,這是遲韻的戰鬥準則,她借此機會,果斷用黑色的觸手想要捏住主教的脖頸,可惜它反應也很快。
屬於主教的黑色觸手一下子複原了,她抬手擋住了遲韻的手。
空中黑色的觸手交纏在一起。
兩股靈力在僵持。
而此時的遲韻幹了另一件事,她抬起了裁縫剪刀,朝著主教的麵門劃去。
主教隻來得及往後仰了仰頭,但那頂白帽子還是被鋒利的剪刀劃破了,掉在了地上。
“你……”在看到主教的麵容後,遲韻愣了一秒。
她看到了半張女人的臉。
主教的臉由兩部分構成,左半邊是一張女人的臉,眉目如畫,十分美麗;右半邊的臉則是如教徒一般的羊臉,非常醜陋。
這兩個半臉出現在同一張臉上,顯得這張臉看著格外詭異,直叫人不寒而栗。
終於趕到戰場的趙超然看著主教的那半張人臉,驚訝出聲:“薑思靜?!”
薑思靜,他們之前才討論過的知名美強慘往屆生。
遲韻看著主教的臉,眼神裏滿是探究。
她不覺得,往屆生口中的那個薑思靜能做出抓同胞活祭這種事。
除非她一開始就是偽裝出來的,但能偽裝到毫無破綻,讓所有人都認同她,甚至肯為她賣命,這個概率就非常低。
比起這個……
遲韻轉頭看向了趙超然:“你過來幹嘛,快回去。”
“我這不是擔心你打不過……”趙超然一邊碎碎念,一邊往後退了一步。
可是,下一秒,他就發現他的腳動不了。
趙超然低下了頭,發現自己情急之下,不小心踩進了一灘“黑水”裏。
“糟了。”
趙超然的眼前一黑。
而在遲韻的眼裏,她隻看到趙超然像是失去了神誌,徑直朝著主教的方向走去。
“喂!趙超然!”
遲韻隻能伸出手,抓住了趙超然身上的黑袍子,可無濟於事,趙超然甚至拿出了武器開始攻擊她,雖然他根本對她造不成傷害,但她又不能對他下狠手。
遲韻隻能把她的黑色觸手收回,把趙超然纏住,讓他別亂動。
主教趁此機會,果斷轉過了身,想要逃跑。
遲韻被趙超然纏著,無暇顧及逃跑的主教,隻能看著她逃跑的背影,氣的跺了兩腳。
正當主教以為自己能逃出生天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麵前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著一個“白帽子”,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
遲韻這邊試了幾種方法想讓趙超然清醒,可是都不行,最後隻能一手刀把他打暈了,把他扔給了身後剛把邪教執事解決了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結束了化靈狀態。
她站起了身,想去追一下主教,卻看到主教帶著滿臉的不情願走了回來。
她的身邊是非白。
哦,她已經忘了,她的男朋友好像也是靈。
主教的麵色很陰沉,眼神像是淬過毒的刀子,一副想要把她活吞了的樣子。
遲韻看著一點不害怕,她隻是注視著主教,淡淡地問:“我該叫你什麽?極樂神教主教?安康醫院的院長?亦或者是薑思靜?”
主教沒有答話,隻是低低笑了幾聲,笑聲很是瘮人。
此時,其他往屆生也悄悄走了過來,看到了主教的臉。
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
很顯然有不少往屆生已經認出了這半張臉屬於誰。
遲韻甚至已經聽到不少議論的聲音。
“我去,這不是薑思靜嗎?”
“難道薑思靜才是那個內鬼?”
“估計是吧,要不然……”
“她不可能背叛我們。”是張文銳的聲音,“我在副本裏碰到過她,在我身受重傷,根本派不上用場的時候,她也沒有放棄我。”
林遙也開口:“對,思靜姐不可能那樣做,你們都忘記了,是她一手創立了生存協會,建立交流群,無償分享副本資料,甚至自掏腰包給應……”
“那又怎麽樣,隻能說她裝的好,藏得深,當初是她非要把那些往屆生往安康醫院帶,結果一個沒回來,她自己現在倒是活著。”
林遙氣極了,可是她沒辦法辯解,因為確實是薑思靜把所有往屆生帶到了安康醫院。
主教看著遲韻冷冷地說:“成王敗寇,你怎麽叫都行。”
聽到這話,往屆生的議論聲更大了。
“實錘了,她果然還活著!”
“害死了這麽多人,她怎麽有臉活著?”
“真是個毒婦,平時表現得大義凜然的,沒想到能幹出這種事情……”
“我就說嘛,一個女人怎麽靠得住!”
……
鬼怪那邊也開始竊竊私語。
“沒想到極樂神教的主教竟然是人類,果然人類就不應該出現在樂園……”
“之前還是對人類留手了,應該趕盡殺絕才對。”
“該死的人類。”
“……”
陳妙妙是越聽越生氣,沒忍住對著鬼怪的方向喊了一聲:“怎麽好意思說的!不是人類把你們救出來的嗎?”
大花也掃了一眼那幾個竊竊私語的鬼怪,語氣陰冷:“不想給我當下酒菜,就安靜點。”
碎碎念的鬼怪們:……
遲韻並沒有被往屆生們的話帶偏,比起傳言,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她先是蹲在了地上,碰了碰黑色的**,黑色**一下子被她吸收掉了,化為了她的靈力。
緊接著,遲韻又走到主教身邊,拿起了她左手看了一眼。
果然,主教左手的皮膚還是屬於人類的。
一半是人一半是靈。
她在那個垃圾場被靈攻擊過,以靈攻擊人類的方式,遲韻隻能聯想到……主教曾經是薑思靜,或者說,主教就是被靈侵蝕後的薑思靜。
她之前一直不知道,如果人被靈完全侵蝕之後會怎麽樣,但是現在算是知道了。
大概就是變成不人不鬼的羊臉怪物。
當然,也不一定隻有人類,像人形鬼怪也可能是靈會下手的對象。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薑思靜還能保留一半的身體,但眼前的主教顯然不是“薑思靜”了。
遲韻篤定地看著主教:“你不是薑思靜。”
主教隻是冷哼。
“為什麽要進行祭祀儀式?”
“想知道?”主教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語氣陰冷像一條毒蛇。
“我偏不告訴你。”
遲韻看到主教的這個充滿著惡意以及自得的笑容,就覺得不太妙。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沒有錯,主教的右臉在飛速膨脹,看著就像一個脹大的黑色氣球,隱隱要炸裂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的人群和鬼怪群同時騷亂了起來。
“等等!它要自爆!”
“快跑!!!”
“別踩我……”
在這一刻,遲韻想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麽也沒想,她下意識握著裁縫剪刀撲向了主教,把她按在了地上。
非白焦急地向前踏了一步,卻發現自己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牆。
帶著一絲愜意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
“你現在幫她,才是害她。”
遲韻所有的注意力此時都集中在主教身上,她抬起了手,把裁縫剪刀紮向了主教膨脹的身體,試圖擊殺主教,來阻礙主教自爆。
可是她發現,剪刀根本沒辦法紮破主教的身體,而是被一種奇妙的力量擋在了外麵。
就在這涉及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遲韻看到主教那隻醜陋的羊眼睛裏露出了一絲意外的神色,她高聲尖叫:“這該死的女人怎麽偏偏這時候出來礙事!”
遲韻下意識轉過了眼,看向了主教屬於薑思靜的那半張臉,發現她和一雙明亮的眼睛對上了。
該怎麽說呢?
隻要看過這雙眼睛,就能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內心無比溫柔的人。
她開口了,依舊是沙啞的聲音,聲音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殺了我。”
遲韻一向很穩的手,此時卻微微抖了一下。
薑思靜看著眼前正在猶豫的人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試圖安慰她。
遲韻低下了頭,看向了自己的手,手中輕巧的裁縫剪刀沉甸甸的,如同有千斤重。
“我沒法控製它太久。”薑思靜抬起了自己左手,眼神很平靜,她用盡渾身的力氣握住了遲韻的左手:“殺了我,然後去院長……快!沒時間了。”
遲韻也知道沒時間給她猶豫了,她深吸一口氣,眼神冷靜了許多,毅然抬起手把裁縫剪刀紮向了一個位置,精準而又迅速。
這個位置是人類心髒的位置。
剪刀戳破人類心髒的手感,就和拿菜刀切碎一塊豆腐一樣。
輕飄飄的,沒有實感。
可是,造成的傷害卻是真實有效的。
主教死了,帶著薑思靜一起死了。
身後遠遠傳來了人類和鬼怪的歡呼聲,所有人都在慶幸自己能活下來,甚至有不少人還圍到她身邊,讚美她才是真正的英雄。
遲韻低下頭,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大腦一片空白。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殺的並不是主教,而是一個很溫柔的好人。
遲韻本以為自己對此應該會無動於衷。
但很明顯,並不是。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嗎?
在意識到這點後,遲韻的背後幾乎被冷汗浸透,一種莫名的窒息感出現了。
她就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
耳邊出現了很雜亂的聲音,有尖叫聲也有碎碎的議論聲,更明顯的是劇烈的心跳聲,讓她的耳膜都開始發疼……
“刺啦——”
眼裏突然闖進了亮光。
一切聲音忽然遠去了。
遲韻茫然抬起了頭,後知後覺發現是她臉上的白帽子被摘了。
她被拉了起來,迎接她的是一個寬大而又溫暖的懷抱。
非白緊緊抱著遲韻,感受著她身體傳來的顫抖,幾乎也想落淚,他抬起了手,用手掌反複輕撫她的頭發,用最輕柔的語氣安慰她:
“不要害怕,也不要自責。”
“你沒有錯。”
聽見這話,她的心裏猛地一顫,終於喘上了氣。
遲韻這才發現,自己的臉早已被淚水浸濕。
她將頭埋到了非白的胸膛上,無聲痛哭。
遲韻花了點時間,才把自己的心情整理好。
可能是觸底反彈,或者又是別的什麽,她此時的情緒已經穩定很多了。
遲韻從非白懷裏抬起了身,看著非白沉靜的黑眸,有些不知所措。
她總是習慣了自己麵對一切事情,從未想過要依靠別人。
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情緒崩潰的一天。
遲韻隻感覺非白又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就像大人哄小孩一樣。
這個聯想,讓她有些忍俊不禁。
明明他們兩個之間,她才是懂的更多,也更成熟的那個。
可現在,卻是他在很努力地安慰她。
“我沒事了。”遲韻望著非白的眼,輕聲說道。
非白終於鬆開了緊蹙的眉,嘴角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遲韻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
她還得處理一些事情。
不知道趙超然怎麽樣了。
遲韻轉過了身,看向了身後的人群。
還行,趙超然已經醒了,還能有力氣抬手和她打招呼,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
接著就是……
遲韻又蹲下了身體,看著主教的屍體。
她搜索了一下主教的身體,並沒有在她身上找到什麽東西,看來還是得去一趟院長室。
薑思靜應該是留下了些線索。
遲韻看著屍體上的黑色**,突然有了點想法,她試探著伸出手,觸碰了一下。
黑色**變成了一條細線,逐漸消失在了遲韻的手裏,把她清空的靈力條填充滿了。
屍體徹底變樣子了,那半張羊臉消失了。
女人閉著眼,麵容恬靜,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微笑,就像是睡著了。
林遙和張文銳連忙走了過來,看著地上的屍體,陷入了緘默。
遲韻轉頭看向了他們:“是她嗎?”
林遙沒忍住落淚:“是她。”
遲韻脫下了身上的黑袍,用剪刀將它對半裁開,蓋到了薑思靜的屍體上。
幹完這件事,她才起身朝著遠處人群的方向走去。
人堆中又隱隱分成了兩個陣營。
一共七十七個人類祭品,其中往屆生的數量多於應屆生,畢竟應屆生人數不多,且到樂園才一個月。
所以,看著人數多一些的人堆才是由往屆生構成的。
遲韻沒忘記她剛才聽到的那些內容。
往屆生們已經脫掉了白帽子,正三三兩兩聚著聊天,他們的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亢奮。
遲韻徑直就走到了一個男人麵前,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揪了過來。
男人看到遲韻露出了驚慌的眼神:“……你,你想幹嘛?”
“沒幹嘛,我就想問你一點問題。”遲韻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明明看著非常和煦的笑容,卻讓男人腿軟了一下,他下意識朝著周圍的往屆生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剛才還在和他歡聲笑語聊著天的人,紛紛向後退了一步,撇開了頭,不約而同地無視了他的眼神。
誰沒看到她剛才和主教戰鬥的場麵,雖然是個應屆生,但這種戰鬥力,誰敢招惹。
男人的麵色很難看:“……你問。”
遲韻直視著男人的眼睛,問道:“你說薑思靜害死了那些往屆生,你有證據嗎?”
剛才就是他在人群中,信誓旦旦地說著“害死了這麽多人,她怎麽有臉活著”,以及“女人就是靠不住”之類的話。
男人僵住了。
他沒想到遲韻還會為一個死人打抱不平。
男人有些心虛,但他像是想到了什麽,露出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沒有證據又怎麽樣?事實就是這樣,是她把人帶到這,人都死完了,她不該為此負起責任?”
“怎麽?你不會因為我說的這些話,就想打我吧,那你打吧,反正你強你有理,你想審判我就審判我吧。”
男人一邊說一邊看向了周圍的往屆生還有那些應屆生,果然在不少人的眼裏看到了“譴責”的意味。
他才不相信遲韻會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對他做什麽,他隻是說了幾句話,什麽事情都沒做。
對他出手,不就是仗著武力欺負弱小嗎?
隻要遲韻還想要走薑思靜的老路子,想得到其他人的認同,她就不能對他出手。
想到這,男人坦然了許多。
遲韻對此隻是冷笑了一下,她抬眼看向了周圍其他的往屆生:“薑思靜是欠你們的?她為什麽要為別人的生命負責?”
不少往屆生紛紛躲開了遲韻的眼神。
“以及,沒人拿著刀子放在那些往屆生的脖子上,逼著他們跟著薑思靜來這裏,人要為自己做的決定負責這種事很難懂嗎?”
男人被遲韻懟的啞口無言,隻能暗暗翻了個白眼,語氣不屑:“懶得和你吵,女人就是愛強詞奪理。”
遲韻眯起了眼:“哦,我可不僅僅是喜歡強詞奪理。”
男人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你,你想幹嘛?”
遲韻一腳踹在了男人的膝彎,他踉蹌了一下摔在了地上,而遲韻對此無動於衷,隻是抬手拽著男人的後衣領,拖著他朝祭壇走去。
走在前頭的遲韻用輕飄飄的語氣說道:“我剛好很好奇祭品被獻祭後,能得到什麽東西,要不然你就當這個試驗品吧。”
聽到遲韻這句話,本來還老神在在的男人頓時繃不住了,他嚇得渾身顫抖,滿臉恐慌。
他本以為遲韻最多就是打他一頓,沒想到她竟然是想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把他活活燒死。
男人發出了殺豬般的叫聲:“救命!!!她要殺人了——”
旁邊的一個應屆生有點看不下去,走了幾步,剛想開口,就看到了遲韻投過來的淡漠眼神。
她頓時不敢向前走了。
男人在發現其他人都靠不住後,連忙掙紮著把上衣脫掉了,光著膀子連滾帶爬的就想逃離遲韻身邊。
“瘋子,這就是一個瘋子……”男人被嚇得不輕,看著遲韻站在原地的背影,兩股戰戰,幾乎快要昏倒。
遲韻又轉過了身,緩步走到了男人麵前,低頭俯視著他,認真地說:“道德綁架對我來說沒有用,反正我又不是什麽好人。”
“趁我還有耐心,去和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