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雖有小忿,不廢懿親。*

兄弟相處要和睦,和睦,和睦。

狄遠赫在心中默念了幾句老祖宗的教導,麵無表情地盯了他弟好幾秒,走進房間關上了門,把他弟擋在外麵,眼不見心不煩。

狄遠恒看著冷冰冰的門板,鬆了口氣,看來他哥對自己的愛沒有消失。

……

第二天,又是一個晴天。

酷暑依舊徘徊在樹梢上,窗外的蟬鳴叫了半個夏天已經精疲力竭,葡子江的溪水依舊潺潺地向前流動,林雀偶爾飛來水邊啄上幾口水,潤潤幹渴的嗓子。

“真的要去嗎?”外公問自己的二外孫,“野外拍攝真的很苦,我年輕的時候也經常和學生一起去野外考察,一呆可能就三兩個星期。”

“真的考慮清楚了?”

“對,我已經考慮清楚了。”狄遠恒喝了口牛奶,對直白說自己的誌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學攝影學好幾年了,也接過幾次廣告拍攝的兼職。”

“出片質量隻能說很普通勉強能看,但我總是希望自己能夠拍出更好的作品。”

“沒錯,他不去也得去。”狄遠赫在一旁潑冷水,不給弟弟留一點情麵,“刷了我的卡,不拿出點作品來,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阿恒新買了相機?”外公有點意外,“這筆錢我出了,年輕人為愛好花點錢,我支持。”

狄遠恒哪敢說自己的攝影機夠一套房的首付,他趕緊截住話題,“哥已經幫我給錢了,就不用外公來出了,你說對吧,哥。”

“嗯。”狄遠赫應了聲,沒再拆台。

“去親身體驗是好事,隻有感悟過,才能拍出更好的作品。”外婆給出了文藝工作者的建議,“人和動物是互通的,人能從動物身上看到人性,動物也能從人身上看到獸性。”

“當咱們把這種矛盾展現出來的時候,相信作品會展現出它無與倫比的魅力。”

“雖然我沒拍過紀錄片或是科普視頻,但我認為這和寫文章在本質上是互通的,都是在講述故事,隻不過我講的故事發生在文字之中,他講的故事發生在鏡頭之下,但大家的目的都是盡可能有感情地說出他們的故事。”

“所以阿恒去吧。”外婆給狄遠恒打氣,“去做了,才知道做得好不好,不去做的話永遠不會知道答案,我對你很有信心。”

“我會盡力的。”狄遠恒說,“對了胡老師和我說等他寫完腳本和解說詞後,想發外婆你看看,讓你幫忙潤色修改一下。”

“我很樂意。”外婆說。

當孩子做了決定,作為長輩也隻能支持了,外公起身幫狄遠恒收拾野外需要配備的東西,田野考察是年輕時候外公經常做的事情,他知道在山上過夜和不在山上過夜是兩碼事。

田野考察和野外拍攝很苦,遇上未知的事物總是比已知的事物要多。

外公翻出家裏的醫藥箱,把裏麵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藥物收拾了出來,塞進了狄遠恒的大背包中,還有各種吃的喝的。

他甚至幫狄遠恒準備了戶外專用小型迷彩帳篷。

一個背包根本塞不下,不得不分了兩個大包。

要狄遠恒自己一人背,很難背得動,他不得不用求助的目光望向了自己大哥。

狄遠赫除了答應,沒有其他選擇,他單手拎起包背到身上,完全不費勁。

“一個好的攝影師,扛不動黑色大炮筒怎麽拍出好作品?”狄遠赫給自己二弟提了個建議,“等假期結束,需要我幫你報個健身班嗎?”

“謝謝不用。”狄遠恒拒絕了,“有需要我會自己報的。”

“再說了,現在臨陣磨槍也來不及了,我對自己的體魄有自信。”

“芒芒。”外公喊著小外孫的名字,“吃完早餐了嗎?你哥他們要出發了,就等你帶路了。”

“來了!”森芒咬著還沒吃完的吐司,噔噔踩著拖鞋跑過來,他也拿到了背包,隻不過是屬於他自己的小背包,裏麵放著水和零食。

“注意安全。”外公叮囑道,“別玩過頭,記得早點回家。”

“好。”森芒乖乖點頭應下了。

“看吧,我昨天說的理論是有幾分合理性的。”狄遠恒悄悄和大哥說,“外公外婆就像頭狼,阿芒最聽他們的話,至於我兩,他選擇性聽從。”

“至少沒有無視。”大哥的要求很低,“挺好的。”

森芒跑到外麵召喚著他的小夥伴,“亞曆山大!諾亞!麥克白!杉莫!”

“我們要出去玩了!”

四隻大狗狗汪嗚地從狗房裏跑了出來,圍到了森芒身邊。

這次連葡撻也跟了過來,睜著大大的焦黃色雙眼擠到了森芒麵前,把圓圓的小狗爪按在了森芒的鞋子上。

“好吧。”森芒不會拒絕狗狗的願望,“你要好好跟在我後麵,不要走丟。”

“杉莫,看好葡撻的任務就交給你。”

陽光照在葡子江上映出粼粼波光,森芒穿著他剛買的鞋子踩在巨大的礁石上,水花濺濕了他的鞋底,才出門沒多久鞋底便沾滿了泥土,風格從時尚前衛變得樸實起來。

森芒一點也不在意它變髒了,他很滿意這雙鞋穿起來不累腳。

在山脊上行走總是比在斜坡上行走要容易得多,因為可以從平地上繞過突出的山峰,站在山脊之上也很容易觀察地形地勢。

森芒帶領著哥哥走小道穿過樹林,一隻鹿在樹林的葉隙之間看到了他們,耳朵靈活地動了動,但沒挪步,繼續嚼著灌木叢上的枝葉。

直到聽到狗子們興奮的吠叫聲,這隻鹿才匆忙轉身逃進森林裏不見了。

葡撻是第一次踏入野外,卻因為腿太短,走路太慢,被小主人直接抱在懷裏帶它前進。

夏日的陽光在山林間會變得溫柔幾分,森林的落葉堆積在地上化為了泥土。

狄遠赫每次和森芒走在山林中時,都會驚歎於他敏銳的聽覺和觀察力。

森芒從小生活在這片山地之中,他了解山中的一舉一動,他對危險的敏感度不遜色與任何一個經驗豐富的巡山者。

偶爾灌木叢中會聽到“呼嚕呼嚕”動物崽子的聲音。

森芒沒害怕,還轉向兩位哥哥解釋,“是野豬崽哼哼的聲音,它媽媽可能在附近,我們快點走開就好了。”

這裏野獸實在是多,走多了,狄遠赫慢慢能分辨出路過的哪棵灌木叢被動物啃過,地上哪些是泥土哪些是糞便。

三人繼續往前走著。

很快翻過山口,峽穀出現在大家麵前,葡子江支流的河水穿過峽穀,抬頭望去能看見哨所屋頂上插著的旗幟,那是最近安上的,方便人一眼就辨清方向。

狄遠恒拿出望遠鏡看了看峽穀裏的亂世叢,沒多久就發現了那顆突出的間諜大石頭。

很好,很突出,誰叫其他石頭和它對比起來都顯得過小了點。

換好的一麵想,顯眼意味著回收很方便,不會隨意丟失。

這樣想著,他敲響了哨所的門。

不一會兒,胡穀添過來開了門,他很開心,“今天一早我就在等你們來,現在總算等到了。”

他說著拿過狄遠恒肩上的背包,結果手中一沉差點沒拿穩,“這裏麵放的什麽東西那麽沉。”

“新買的攝影機。”狄遠恒說。

“我看看。”胡穀添打開了這個沉重的大背包,一眼看到了裏麵黑色大炮筒,震住了,“這不會是F家前年那款廣播攝像機吧?”

“天啊這得多貴啊,我之前問過和電視台的人有沒有意願和我一起合作,圖的就是他家的設備,他們手裏的設備比我們局裏好太多了。”

“我還可惜了好久。”

“沒關係,我們現在有了。”狄遠恒說,“不過我還不是很會用,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慢慢學。”

胡穀添拍了拍麵前年輕人的肩膀,“這類型的機子我用過,算有經驗,到時候咱們一起摸索,慢慢學。”

“不過……”胡穀添又問,“這機子不便宜啊,你們是租的還是買的?”

“是我哥友情讚助的。”狄遠恒擰了擰自己壓得酸痛的肩膀,衝他哥眨眨眼睛。

“我隻負責讚助,接下來發揮成怎樣靠你自己。”狄遠赫擺擺手,把背包放在地上,對胡穀添說,“胡老師,這段時間阿恒麻煩你照顧了。”

“沒問題,我也很高興阿恒能加入我的團隊。”胡穀添說。

“其他老師去哪裏了?”森芒探了個腦袋往裏瞧了瞧,發現裏頭隻有胡穀添一人。

胡穀添說,“他們去采集狼群的生物樣本和研究數據了,隻剩我一個人在這裏撰寫腳本。”

“對了,小芒果你餓了嗎?”胡穀添很關心這個全場年齡最小的崽,“我們今天早晨做多了點,餓的話我拿點給你吃。”

“我不餓。”森芒把頭縮了回去,看向遠處山上**的石灰岩,想起了那頭威風凜凜的頭狼,自己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它。

森芒揉了揉亞曆山大的耳朵,站起了身,“我想看著他們一起去采集樣本。”

“哥哥,你在這裏等我,我看完馬上回來。”事不宜遲,森芒留下一句話便帶著狗子們跑遠了。

狄遠赫點頭,等過了一會才想起自己遺漏了什麽,“阿芒!等一下!”

他沒能喊住自己弟弟,隻能望見雀躍奔騰的背影,“阿芒!”

“哥,怎麽了?”狄遠恒很納悶,“他對這塊比咱們熟,不需要多擔心。”

狄遠赫無奈,“葡撻是小型犬,不適合在野外活動,我怕它被野獸嚇到後會亂跑。”

“葡撻是我代朋友照顧的狗子,無論受傷還是跑丟,都很麻煩,路上的時候我是想讓它待在哨所裏的。”

“可是現在,阿芒把它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