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馬車搖搖晃晃，速度並不快，車軲轆在冷清的大街上留下長長的印記，秋風乍起，塵土飛揚，很快便將痕跡遮掩住了，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悄無聲息。
“大俠，要不咱們走快些？我怕燕侯發現追來。”謝晚凝掀開簾子的一角，探頭道。
前頭的人背影寬闊，不屑一顧道：“他盡管來，本大俠必定殺他個片甲不留！”
謝晚凝的額頭上不由得冒出幾條黑線，果真是燕玄燁的仇家，不過這個仇家還不錯，至少沒有因為她是燕侯的夫人就遷怒於她。
還幫著她逃走。
隻是……他與嘉榮縣主是如何相識的？
放下簾子，坐回到馬車內，謝晚凝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眉宇間凝聚著憂愁之氣。
望著窗外深藍色的靜謐天色，不禁惆悵道：也不知道去這一遭究竟是福是禍。
過城門時，侍衛將馬車攔了下來，訊問聲有幾分淩厲。
謝晚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也不知大俠跟那侍衛說了什麽，隻聽見兩人低語片刻，侍衛便放行了。
所幸有驚無險。
“小姐，你先睡會兒吧，此去邊關，路程還遠著呢。”小玲為謝晚凝攏了攏衣衫，擔憂道。
謝晚凝此刻的精神正高度緊繃著，一點睡意都沒有，半趴在車窗邊，緩緩道：“我現在還不困，你若是困了，便先睡吧。”
身後人沒了聲響。
謝晚凝回頭望去，才發現小玲已經歪在角落裏睡著了。
給她攏了攏衣衫，近距離瞧見她眼底的烏青，謝晚凝不禁撫上她的頭發，眼底滿是憐惜。
這幾日自己不能出府，身邊值得信賴的也唯有小玲一人。
所以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小玲去辦……她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歇息了。
看小玲熟睡後，謝晚凝依舊趴在車窗邊，將窗簾掀開一角，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又看看寂靜深沉的夜空，心裏升騰起一股難言的感覺。
好像是舍不得，可是舍不得什麽呢？
她也想不明白。
不知不覺，天兒漸漸亮了起來。
就在天空即將破曉之際，原本萬裏無雲的天空，突然陰雲密布，不一會兒便下起了豆大的暴雨。
混著“嘩啦啦”的暴雨聲，大俠的聲音忽遠忽近地傳來，“雨太大了，趕不了路，先去前麵的廟裏躲躲吧！”
謝晚凝掀開簾子，傾斜的雨滴便落了進來，拍打到她的臉上，生疼，帶著泥土和青草特有的味道。
雨聲太大，她迫不得已扯著嗓門道：“你也先進來躲躲吧！”
前麵的人卻直接從她的手中奪過簾子，甩了下去，也扯著嗓子道：“我沒事，你別淋著了，就你這弱不禁風還需要吃藥的身板，到時候淋雨生病了，更麻煩。”
謝晚凝抹了把額頭上的雨水，想遞件袍子給他擋雨，可是車簾被他死死拽住，愣是打不開。
沒過多久，隻感覺馬車一傾斜，拐了個彎，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下，劇烈地搖晃著，緊接著便停了下來。
簾子被掀開。
大俠的全身都濕透了，雨水順著他的眉毛，下巴淌下來，他語速很快道：“快下來，去廟裏躲躲！”
謝晚凝倉促點頭，跳下馬車便往廟裏衝去。
這座廟大概已荒廢許久，青石板的縫隙裏長出許多高矮不一的雜草，雨水本就大，廟裏地勢又低，簡直成了小型的池塘。
謝晚凝的腳剛踏進去，鞋襪便全濕了。
也沒有傘，不一會兒全身都被淋濕了。
等到三個人都到廟裏，個個都狼狽不堪。
謝晚凝抹了把眼睛上的雨水，勉強讓自己的視野更清晰些。
隻見這座廟的房梁很高，但是地方倒不是很大，居中擺了個金身佛像。
不過，應當不是真金，大概是因為已經有些年頭了，佛像的不少地方甚至已經露出了裏子，有些發黑。
佛像的前麵是供台，雜草叢生，看來的確已經荒廢很久了。
小玲著急忙慌地從包袱裏翻出了件幹淨的衣物，遞給她，“小姐快換身幹淨的衣裳吧，別著涼了！”
謝晚凝接過衣服，慶幸出來時多帶了幾身衣裳，隻是下一秒，她的動作便頓住了。
大俠正抖著被雨水浸濕的長袍，大概是察覺到周遭突然安靜了下來，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濕漉漉的手摸了摸鼻子，“要我回避嗎？好吧，那我去門口守著。”
小玲緊接著道：“小姐放心，小玲給你看著。”
大俠一聽不樂意了，“哎哎哎，我說你這小丫頭，怎麽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本大俠光明磊落，是那種人嗎？”
小玲本來也沒那意思，純屬是他自己想多了，張口便想解釋。
謝晚凝忽然道：“小玲不是那個意思，隻是不太會說話，你大人有大量，便別計較了。”
大俠冷哼一聲，又瞥了小玲一眼，才向門口走去。
小玲憂心忡忡地問道：“小姐，小玲是不是辦錯事了？他應該不會把我們丟在這兒，不管了吧？”
謝晚凝輕笑，“雖然我與他接觸也不多，但可以看得出來，他也是個仗義之人，必然不會拋下我們的，你放心好了。”
謝晚凝和小玲相互幫忙看著，彼此都換完衣服後，大俠已經在廟裏生起了火。
“你上哪弄的柴火？”謝晚凝扭了扭脖子，換下濕衣服後，一身清爽。
“你上哪弄得這醜衣服？”大俠不答反問。
謝晚凝揪了揪衣擺，愣了下，“不好看嗎？我怕太張揚會惹來麻煩，便提早置辦了幾身老媽子穿的衣裳。”
低頭看了看，喃喃道：“我覺得還行啊，原來老媽子們的衣服穿起來這麽舒適，怪不得平日裏做活那麽利索。”
“你一個國公府的小姐，後來又入了侯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裏會知道普通人家是因為要做活，才穿成這樣？”
謝晚凝被說教地怔住了，愣在原地，這穿在身上的衣裳就像是被火燎了一般，讓她燥熱難耐。
“你又沒在小姐身邊待過，又怎會知道無論是這國公府的小姐還是燕侯的夫人，都是不好當的呢？”小玲忍不住維護道。
這下輪到大俠愣了神，半晌才回一句，“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