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謝晚鶯瘋了

暗無天日的禦牢之中,靜得直讓人發怵。

牆上陳列著各種各樣的刑具,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哎呦,夫人您怎麽來了?這地方不幹淨,別汙了您的眼!”

說話的是李立慶,就是之前謝晚凝入獄時,燕玄燁委托照拂她的那位。

燕玄燁登基之後,李立慶作為他曾經的下屬,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如今這禦牢上上下下幾乎全是他一人做主了。

“謝晚鶯被關在哪裏?”謝晚凝的態度稍有轉變,即便是受了燕玄燁的命,但她還是很感謝那段時間李立慶的照顧。

李立慶是個人精,自然也能感受得出來,笑得越發真切,“夫人真是心善,那個謝晚鶯作惡多端,您卻還想著來看她。”

謝晚凝詭異地望著他,溫潤的眼眸中一片平靜,淡淡開口,“我是來送她上路的。”

李立慶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訕訕道:“上,啊上路啊,上路好,省得在這牢中也是生不如死,夫人歸根結底還是太過心善。”

謝晚凝深吸一口氣,第一次對“諂媚”這個詞理解得如此透徹。

“夫人,請隨下官來。”

李立慶在前麵帶路,謝晚凝四處張望,卻發現這禦牢似乎跟她從前來過時不太一樣。

“李大人,禦牢是重新修繕了嗎?”

李立慶咧著嘴,“這禦牢本就是低賤的地界,哪裏會用得著修繕?”

他腦子轉得快,一下子就想到了謝晚凝為什麽會這麽問,“夫人當時來的,其實並非禦牢,您待的屋子其實是獄卒值班休息的地方,皇上特意命下官重新布置了下,確保您過得舒暢。”

謝晚凝腳步一頓。

她當時雖有疑惑,但畢竟從沒下過獄,不知道獄中究竟是何模樣,那屋子又陰暗潮濕,密不透風,她以為那就是間普通的獄房。

不想,竟是燕玄燁提前為她打點過的。

“夫人,到了。”

李立慶突然開口,拉回了她的思緒。

謝晚凝抬眸便看見雙手雙腳都被綁在十字木樁上,正無力垂著頭的謝晚鶯。

謝晚鶯的發絲淩亂,像是一團枯枝樹葉,身上血跡斑斑,衣服上的鞭痕觸目驚心,血淋淋的,光著的腳也沒能幸免,甚至還有鮮血順著她的腳尖往下淌。

旁邊桌案上,一支蠟燭微弱地搖曳著。

李立慶眼觀鼻鼻觀心,眼珠子轉了一圈,“先帝命令每日都要向謝晚鶯施以鞭刑。”

言下之意,這刑罰的命令不是燕玄燁下的。

自古皇帝都喜歡別人稱自己為仁君,肯定不能有這種嗜血暴戾的行為。

“你先下去吧,我想單獨跟她聊聊。”謝晚凝斂下眼眸,視線落在謝晚鶯的微動的手上。

謝晚凝知道她醒著。

李立慶忙應下,“是,夫人若是有需要,隻管喚一聲,下官就在門口守著。”

謝晚凝沒有回答,直接擺了擺手,李立慶便識趣退下了。

“嘁,好大的威風。”謝晚鶯忽然開口,氣息微弱,但還是沒能掩蓋住她話語間的尖酸刻薄。

“謝晚凝,男人都是會變的,你以為燕侯又對你有幾分真心?他們男人啊,隻想著自己的權勢,女人於他們而言隻不過是一件可以隨意丟棄的衣服罷了。”

“嗬,真想知道,你這威風到底能持續多久。”

“父親母親已經走了。”謝晚凝沒有理會她的挑釁。

謝晚鶯緊緊皺著眉,“走了?”

她先被抓進了牢中,因此並不知道謝家老老小小都被流放北疆一事。

“皇上下令,將他們都流放到了北疆。”謝晚凝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似乎隻是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謝晚鶯眼中迸發出恨意,咬牙切齒道:“謝晚凝,你當真是好狠的心,你知不知道北疆是何等苦寒之地?一路向北,又有經曆多少艱險磨難,父親母親均已上了年紀,你難道一點都不知道體恤嗎?”

“我狠心?”謝晚凝扯著嘴角輕笑了下,“謝晚鶯,這一切究竟怪誰,你自己不清楚嗎?倘若不是你利欲熏心,拚命想要權勢,謝家又怎麽會一步一步走上了不歸路?”

謝晚鶯沒立刻說話,而是也開始邪邪的笑起來,即便扯到受傷的嘴角,發出鑽心的痛感,也沒能阻止住她。

和謝晚凝猜測的一樣,謝晚鶯是個極度自私的人,她根本不會為了父親母親要流放北疆而傷心,自始至終,她關注的隻有她自己一個人。

“謝晚凝,你知道為什麽從你來了謝家,謝家人就不歡迎你嗎?”謝晚鶯突然道。

“就是因為一旦我地位升了,我第一時間就會想著謝家,帶著他們一起重振家族,所以他們也會盡力輔佐我,助我爬得更高。”

“可是你呢,你看看,你這才剛住進了皇宮,成為了當今聖上後宮唯一的女人,整個謝家便被流放北疆,你說,他們憑什麽不能恨你呢?”

即便在這樣的死局之中,謝晚鶯還在垂死掙紮,她想要激怒謝晚凝,至於這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她已經無暇去想。

她隻要看到謝晚凝生氣,她就開心。

她向來以此為樂。

可是謝晚凝完全沒有上她的當,理性的開始分析,“你不要本末倒置,明明是謝家先愧對於我,招來這等禍事也是咎由自取。若是他們在一開始便對我關心疼愛,又怎知日後我不會反過來幫他們?”

“謝晚鶯,不要再給自己找借口了,你自己才是罪魁禍首,是你利欲熏心,欲望無休無止,你害死了那麽多人,午夜夢回之時,難道就不會害怕嗎?”

“害怕?”謝晚鶯陰惻惻地笑著,“弱者才會相信這世上有什麽鬼神之說,死了就是死了,我有什麽好害怕的?”

謝晚凝默了片刻,“從前我也是這樣想的。”

謝晚鶯聞言緩緩抬頭。

“可是,謝晚鶯啊,我就是被你害死後,又活過來的。”

謝晚凝的語氣很輕很輕,眼尾帶著些淩厲,也許是禦牢太過陰森,謝晚鶯眼珠震顫,下巴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你,你不要裝神弄鬼!”謝晚鶯失聲尖叫。

“姐姐,我可沒有裝神弄鬼,不然你以為當初我為何會對鬱仲尋的態度突然大轉變?”

“你自己想想,皇安寺一事後,你有哪一次贏過我?”

謝晚鶯瞪著眼睛,臉色煞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像是見到了鬼。

“姐姐,善惡終有報,這世間向來是公平的。”

謝晚凝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任由謝晚鶯在身後嘶吼,像是發了瘋的猛獸。

幾天之後,她正在宮裏逗福寶,李立慶托人來報,謝晚鶯瘋了,瘋得徹底,誰也不認識,甚至見了人就咬。

又過了半月,她又收到了李立慶寫的一封信,信裏隻有一個字:歿。

謝晚凝將那信紙捏得發皺,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前一片陽光明媚,花開正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