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朝廷來人，奉皇帝詔
粗粗搭建的棚戶是被劃分隔出來的醫護區，許多人影在此間穿行。
排隊看診處延伸出數條長龍，臉上難掩忐忑的民眾都在隊伍中安靜而緩慢地向前挪行。
突然龍頭處發生一些**。
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豈有此理！老夫我聲名鵲起的時候，你個西門小子還在奶娘懷裏哭哭啼啼呢！我豈會錯？”
另一道聲音平靜無波：“平神醫的想法無錯，但做法的確有誤。”
“哈！你小子懂什麽……”
溫和的青年人好似在息事寧人，可他說的話是：“不要緊，有我在此兜底，總歸不必擔憂無法挽回。”
“哈？胡小子你也大話亂放，都不怕閃了舌頭！”
一個清靈機敏的小姑娘歎了口氣：“諸位都是醫術高超的前輩，當前這長隊還看不到尾巴，還請諸位幫幫我等小醫者。”忙不過來了！
“哼……程丫頭來，老夫幫你，別理會那些不懂事的小年輕。”可惡，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都這麽厲害，那個西門不是個拿劍殺人的嗎？
老夫我殺人殺不過他，救人豈會救不過他？
開什麽玩笑！
一旁默默觀“戰”的民間醫者們終於長舒一口氣：“程小神醫小小年紀，醫術不凡，人情世故也通曉，真是難得。”
歇口氣後，就要繼續麵對前來看診的病人了，不由有些憂心：“這藥材消耗太快了，那些富商、大戶望族捐贈的錢糧真的夠用嗎？”
“隻怕堅持不了太久了。”另一位鬢發斑白的醫者在邊上水盆中淨了手，負責服侍他們的弟子立刻上前用潔淨的帕子為他擦拭額頭的汗水，而後通知下一個病人上前來看診。
此時，陸炤也在憂心這個問題。
錢財、糧水、藥材等物資方麵，花家早早聯絡了本地那些高門大戶以及常來常往的富商。
此外，這場台風期間停留在此的那些個江湖大俠小俠，也都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丐幫更是拍著胸脯說“義不容辭”。
不論為名為利，還是為求心安，亦或一心善念，展現出的便是滿城勠力同心、共渡難關的畫麵。
現在眼見錢糧物資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接下去可怎麽辦是好？
再去薅一遍？
陸炤沒忍住又歎了口氣。
過來尋他的人見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關切地問他怎麽了。
陸炤就把自己目前碰到的難事說了出來。
“這個，正要同你說一件事，”眼前這位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稱的玉郎江公子緩緩綻開一個俊朗迷人的微笑，那雙桃花眼風流多情，隻怕世上沒有哪個少女能抵擋住，不被迷住心神。
但陸炤不是懷春少女，雖然被這張潘安宋玉似的的俊容閃了下眼，但也就是有麽一點點點的羨慕嫉妒酸。
可惡，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江楓姿儀翩翩，舉手投足天然風雅，揮袖做出一個請的動作：“一件大好事，且剛好可解我們的燃眉之急。”他臉上那抹神秘的微笑更顯迷煞人。
陸炤懷著羨慕與疑惑的心情跟著他走出營地。
營地外大張旗鼓地停留了好些人。
儀仗都立起來了。官兵、侍從，以及最前頭身著官服的幾位。
領頭那位氣勢最足，一把美髯輕捋，見等的人來，便輕抖衣袖，略作整理，而後示意來人做好準備。
陸炤看這陣仗，這架勢，渾身都不得勁起來。
他往江楓身後挪了點，輕聲問道：“怎麽回事啊？官府不是默認讓我們隨便搞了嗎？為什麽突然來這麽一出啊？”
江楓回頭安撫地笑笑：“不必擔心。巡撫欽差範大人已透露過是好事。此次朝廷派人來，想來是為賑災而來，那麽糧藥物資的缺就剛好能補上了。”
這可太及時了！
但還有最後一點憂慮。
“那個，這是要我們接旨嗎？可我不會啊。”
範大人的胡子顫了顫，沒說話。
他身側那個內斂卻依舊可見其鋒芒的藍袍青年負手而立道：“江公子，如何？”
江楓接到催促，卻仍不慌不忙，先告知陸炤：“無須憂慮，陛下聖明，早已為我等有所考量。此次不是讓我們接聖旨，隻是有口諭。江湖人這便隻需行作揖禮，禮向範大人就好。”
於是陸炤就跟著學江楓的動作，行了禮。
範大人回了個略有不同的禮，才告知天子口諭：“奉聖明天子諭，天災作亂，人間有情，洪水滔滔，大義坦坦。諸位之心意舉世可鑒，特此嘉許，令起頭數人進京接受封賞，其餘人等之後亦有所賜。”
“謝陛下聖明隆恩！”
範大人交代完，這走過場一樣的流程就結束了。他匆匆領著那一大幫子人立即接手了城中一應事項，包括這座看診的營地。
他剛到此地時，就見洪水差不多退去後留下的滿目瘡痍，農田盡數被毀，官府須得立刻出麵指揮大量人手盡快收拾好那些農田，然後發放新種子讓農人們補種，緊趕慢趕看最終能不能有所彌補。
那幾個江湖人的手筆，竟然做得還挺不錯。城中秩序井然，並未出現流民作亂的場麵。
人口損失看上去還在預期接受範圍內。
這可著實讓人舒心些許。
經過商議，由於眾人此刻大多脫不開身，此行一路，眾人就將陸炤托付給了江楓與燕南天。
陸炤：“……”
好吧，燕南天的劍術確實給人以安全感。
但是，“胡鐵花他倆說要陪陪身體剛好的老楚，西門大神醫有病要看，花滿樓這邊上有老下有小走不開……陸小雞你怎麽也不去啊？”
陸小鳳：“炤老弟，你可讓我歇陣子吧。”
他本以為他陸小鳳行走江湖期間總是時不時就有事件自動上門，這些閑事管得他已經夠累人的了。
沒想到新結交一個看起來安安分分的朋友，居然能讓他比以前還累，幾乎快馬不停蹄地四處奔波了。
可能他的倒黴運氣碰上陸炤的倒黴運氣，黴上加黴，翻了不止一番吧！
陸炤隻好遺憾地與親友們告別，收拾好路上可能要用的打包成行李。
即將踏上路途的三人坐著馬車才剛到城門口，就見這裏聚集了熙熙攘攘的平凡民眾。
江楓掀起車簾，對他們親和笑語，詢問來意。
人群裏擠擠挨挨地混亂了一會兒，一位耆老微紅著臉被簇擁著請出來。
哎呀，這年輕小後生長得真俊！
老者鼓起勇氣捧出一樣東西：“鬥篷大仙有大神通，預知災禍後給出讖語，我等無知小民卻差點辜負這份恩義……此等大恩大德，我等不知如何才能報答。除開立長生牌祈福外，我等聽讀書郎的主意，拚出一把萬家萬民傘，以獻心意。”
陸炤一臉懵逼地從車廂裏爬出來，麵對一眾期盼而感激的麵孔，顯得尤為手足無措。
接過那把萬家萬民傘，陸炤當著眾人的麵撐開。
這是一把巨大的布傘，傘麵是由無數不同的小塊布片縫合而成，還塗抹了一層隔水擋雨的桐油。
陸炤明明記得傳聞中萬民傘的樣子與這不同，在傘上會綴著許多小綢條，上麵寫下贈送人的姓名。
這把萬家萬民傘沒有搞那些花樣，好些民眾都不識字呢，也不明白萬民傘到底應該怎麽做，就按照百家米、百家衣的做法，用每家每戶貢獻出的小塊布片湊出了這樣一把巨大的萬家萬民傘。
陸炤的眼睛酸酸的，喉嚨也有點發緊。
哎呀這麽煽情的嘛……
可我也沒做出什麽大貢獻吧，也就捐出自己此前攢下的所有積蓄，陰差陽錯在真實天災來臨前做出了一個預告預演，與親友們一起組織合力救援……
算了不謙虛了！雖然我可能不是功勞最大的那個，但是多少也是既有功勞也有苦勞的。
被看到付出、被感謝心意，真的好高興啊！
熱乎乎的眼睛好像快要控製不住了。
陸炤此時有點後悔剛剛把鬥篷帽子摘下來了，這都不好給自己作遮擋。
他當時是想著，反正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城中哪怕是普通民眾也已經接受了他奇異的樣貌。
陸炤哽著喉嚨飛速地道了聲感謝，就躥進車廂裏去。
江楓溫柔和緩的聲音在說：“他隻是不好意思了。”引發一眾輕聲的哄笑，“各位好意，鬥篷生已然領受。我們此行是要上京麵聖，耽誤不得，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眾人自然無有不應的，為他們讓出一條道來。
馬車就“噠噠”地從分開的人群中間穿行而過。
陸炤坐在車廂裏，麵對著車廂壁，感覺自己好像從許許多多敬仰著他的人們中間穿過。
這種感覺很是奇妙，從未有過。
難怪有人說作聖母聖父的會上癮。
陸炤捂住自己的臉。
可我也絕對不會變成什麽割肉飼鷹的大聖父的，這次隻不過是照著曾經捐款救助地震等相應國家號召的團結罷了。全副身家都獻出來是因為當時急需緊迫，且花家那邊的珍珠養殖辦起來了，自己覺得好歹有分紅作底，自己說書也來錢較快，總不至於好心一遭導致餓死自己。
他也是算過的。
除了常有的捐款獻愛心舉動，頂多就是還身兼一回支援救助的誌願者。
明明在祖國的時候，做出這些的好心人數量不少，顯得大家善良得不那麽誇張。
然而當他來到這個古代背景的武俠世界時，就被凸顯出來奉為“神仙心腸”了。
背對著的兩人在對話。
燕南天：“他怎麽了？”
江楓：“沒事。已經出城了。陸公子要不要去前頭吹吹外麵的涼風？或者來聊聊我們接下來要去往的京城。”
京城啊……要麵聖呢。活生生的古代皇帝哎！
不知道這個天子是不是那個對葉孤城也敢來一句“卿本佳人”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