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命中之貓

正午的陽光直直照射下來,在地上投下深深的陰影。

廳堂內靠近門口的陰影裏,一隻大塊頭正軟若無骨地癱在躺椅上。

“咕~”

腹肌不爽地抱怨。

陸炤隻是安撫地揉揉它們,身體還是牢牢貼在躺椅上一動不動。

怎麽還沒有人回來啊~

好餓……

剛剛在廚房摸索了兩刻鍾的時間,也沒把火點燃,隻能灰頭土臉放棄掙紮,不再堅持自己能獨自燒火做飯的妄想。

陸炤並不堅定地認為,他是曾經跟花滿樓學過在小樓的廚房點火,但是新家的廚房不一樣啊,所以點火總是不成功。這怎麽會是他的問題呢?

這種情況下,真是太懷念與藍妹妹在海上烤魚時用的那個火折子了,那真的真的太好用了!

“咕!”

腹肌忿忿不平地發出一聲怒喝。

“好了,好了。這就去找他們吃飯。”

陸炤拍拍肚子,從躺椅上爬起來出門去。

街上。

“包子!大肉包子,大菜包子……”

“湯餅哎,正宗哎……”

“衢州烤餅……”

……

陸炤一上街,整條街麵上散發的食物香味好像都朝他湧來,擠擠攘攘、爭先恐後鑽進他的鼻子。

香得他更餓了。

但是他得去找好友們一起吃飯,不好自己一個人先吃獨食吧。

陸炤艱難挪動腳步,路過一個又一個熱氣蒸騰的攤位。

每個攤位上的香氣都好像在勾引他:“來呀~快來吃我呀~”

陸炤又作一次吞咽,喉結滾動。

不、不為所動!

正當他努力作思想鬥爭時,恰好路過一間幹貨店鋪,店麵裏雜七雜八的,好像有很多種類的貨品。

陸炤鼻子嗅嗅,似乎還能聞見一股子大海的鹹腥味道。

要是買點幹貨零嘴帶回去,分陸小鳳與花滿樓一起吃,再給姐姐們分分,豈不是挺好的?

陸炤為這個機智的主意點了個讚,鑽進那家看起來很有些年頭的老店。

“哈!”一道迅捷的黑影從腳邊躥走。

陸炤沒看清方才他不小心踢了一下的是什麽,當下腳邊已經什麽也沒有了。

小插曲一過,這老鋪子裏的櫃台後露出一位顫顫巍巍的老人家,問他是來買啥的。

陸炤回過神,挑選要買的零嘴。

出了鋪子的門,從外頭看陸炤的大鬥篷好似一絲變化也沒有,實則他手上大包小包拎著好些幹貨:小魚幹、紫菜幹、肉幹、菌菇幹、果脯果幹……

天知道這家幹貨店鋪,怎麽賣得這麽雜,哪來這麽全麵的貨源?

陸炤拎著大包小包走到江湖茶館門外的時候,往裏麵看,仍是人頭攢動,上午來聽書的客官到現在居然還留了大半。

門口偶爾才有一兩個怕家裏等太久的客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陸炤疑惑他們怎麽都不走,扒在窗邊偷偷往裏看一眼。

正當飯點時,茶館大堂裏頭還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場麵。

裏麵靠著這扇窗,有人手上抓著大菜餅子,時不時咬一口,下一刻就與人拍桌:“我怎麽就不理解了?無相就是無憂,他倆是同一個光頭和尚,這我還能不明白了?”

被拍桌的那人護住自己的麵碗,喝了口熱湯,再戰:“你咋得出來他倆是一個人啊?你說得明白麽你?”

邊上眼巴巴等著還未送到的吃食的客官看他倆吃得香,也加入分析:“其實這次的三段說書,應當是講的無憂大師的三段情史吧。”

啃著大菜餅子的人:“光頭和尚的三段情史?”

“第一段故事中,看似高潔出塵的聖僧與騙人不成反被騙的妖女,應當說的是無憂真麵目初現端倪時,師弟無慮大師追尋師兄無憂的蹤跡,探查真相。”

“原來如此,難怪無憂不見以後,無慮大師上山了。比起心無旁騖、真實誠摯的無慮大師,那無憂虛情假意的故作之態就被襯出來!”

“不錯。且無慮大師遇到的那位女子雖未明說,可聽著像是再次找來的裴姑娘。而第二段故事中,無憂當時相比正借用無慮的假身份,四處躲藏,才躲到沈家府中去了。不過這段故事裏,比起第一段故事中,無憂麵對裴煙兒姑娘所傾之力,這時麵對起初不怎麽留意過的沈姑娘,無憂似乎隻是隨手拈來幾下小招數,就輕易俘獲了不曾見過幾個外男的單純的閨中小姐。”

“他可真不是人,隨手為之,就輕易毀去一個女子的一生。要不是沈家二老竟然能想出來那等、那等異乎尋常的離奇法子,沈姑娘隻怕這輩子都完了。那第三段又是怎麽個說法?”

“第三段顯而易見,無憂逃離沈家後,不知是不是沈家與佛門有所舉告,他後來被佛門派遣出來清理門戶的子弟一路追殺,身受重傷,倉皇逃竄時,躲進了房家,挾持杜夫人應付追兵。可他沒想到,他一向看不起的女人裏就有那麽一位智計無雙、冷靜果敢的女諸葛杜夫人,即使麵對極其危險的不利局麵,依舊敢幾次三番挑戰他,最終還真就把他撂倒了!”

“杜夫人不愧是女中人傑啊!不過杜夫人到底有沒有對光頭和尚動心啊……”

……

大堂內,其餘人也如窗邊這幾位一般,議論得忘乎所以。

陸炤甚至還看見靠牆那邊有個說得唾沫橫飛的人對麵,就是頻頻擦臉的陸小鳳,還有不怎麽說話似乎隻是陪著他的花滿樓。

陸炤繞到茶館後院敲開門進去了。

一進院子,陸炤就聞到空氣中彌漫著濃鬱暴烈的香味——院子裏的桌上擺著剛出鍋的煎魚!

“好手藝啊二子!香飄十裏。”陸炤把手上拎著的一部分大包小包遞給張掌櫃。

張掌櫃笑眯眯收下,轉頭進大堂裏去喚花公子與陸公子來一塊用飯。

陸炤在水井旁洗了手,在桌子邊坐下來,人齊便開飯了。

陸小鳳一看桌上的菜就笑:“今天也有魚啊。”

陸炤伸出的第一筷子就衝煎魚去夾,帶皮魚肉入口:“香!”魚皮已經被煎得脆脆的了,味道濃鬱,魚肉也處於幹香與嫩香之間,微妙的平衡。

絕了,這做魚的手藝!

不知道與張三的烤魚比起來如何?

聯想到原著裏誇楚留香的好友“快網”張三的烤魚舉世無雙,陸炤也想入非非,好奇那烤魚的滋味。

二子這看似普普通通的茶館夥計做的魚都這麽鮮香美味,不知道張三的魚得是什麽驚世佳肴。

“有魚。”

誰的聲音?

陸炤循聲抬頭看去,隻見院牆頂上不知什麽時候起多了一坨黑黑的東西。

定睛再看,終於在那坨黑黑的東西中看到了一雙眼睛——原來是隻大黑貓。

它安靜地蹲——應該是蹲吧,黑成一團看不清動作——蹲在牆頭,看他們吃魚,邊看邊時不時舔爪子——舌頭和爪墊都有點子粉粉的,難得能看出來。

人這邊吃完午飯,張掌櫃走到院牆邊大黑貓的位置下,把魚骨、魚刺、魚頭和魚尾巴倒在牆角。

大黑貓才施施然站起,從牆頭上一躍而下,沉沉落地,吃起香噴噴的魚骨來。

陸炤好奇問張掌櫃,這大黑貓是不是她養的。

張掌櫃說那是隻新來的野貓,時不時就來蹭魚骨頭吃。

陸炤還挺喜歡貓的,就蹲在大黑貓邊上看它吃東西的樣子。

以前他在外與人合租,不便養貓,隻能偶爾在網上看看貓圖貓片雲吸貓。

想到他背了幾年房貸卻沒能見著個影子的房子,他忍不住長歎一聲。

“哢哢哢哢哢……”

他被奇怪的聲音從回憶中喚出來,結果發現那奇怪的聲音來自大黑貓。

隻見大黑貓“哢”了一小會兒,突然出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到了一隻花花綠綠的大蟲子,貓腦袋湊上去嗅嗅,張口就打算咬下去。

陸炤看到粉粉的貓舌頭,簡直大驚失色。

那麽花裏胡哨的大蟲子,萬一有毒怎麽辦?

靈光一閃,陸炤的急智上線,掏出零嘴小魚幹就往粉粉的貓嘴裏懟。

大黑貓被他驚了一下,丟下蟲子,衝著陸炤弓背哈氣。

陸炤又一連摸出好幾根小魚幹,恭恭敬敬擺在大黑貓跟前,又蹲著往後挪了挪,以表現自己的無害心意。

大黑貓一開始很警覺,盯著他哈了一會兒,慢慢放鬆下來,嗅嗅地上的小魚幹,後來還靠過來嗅聞他平放在地上的手,最終接受了眼前這個知情識趣兩腳獸的上供。

陸炤癡癡地欣賞起大黑貓的進食過程,蠢蠢欲動的手一點一點挪過去,距離大黑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大黑貓忽然回頭看他一眼,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聲,就繼續低頭啃小魚幹去。

陸炤一頭霧水,但反正大黑貓沒有什麽大反應,他還是大著膽子摸上了大黑貓的毛。

是貓貓的毛哎~

癢癢的,好治愈……

大黑貓好像隻顧著專心吃魚,不管有人對自己毛手毛腳的了。

陸炤開始擼貓,擼著擼著就從擼貓頭到撓貓下巴,最後到拍貓屁屁,看樣子擼貓手法與力道讓貓大人挺滿意的。

啃完數根小魚幹的大黑貓舒服得不自覺發出呼嚕呼嚕聲,軟成一灘黑泥。

陸炤想到自己現在住著那麽大麵積的房屋院落,對手底下有緣千裏來相會的命中之貓起了小心思。

怎麽才能把大煤團貓大人拐回家呢?

某居心叵測的兩腳獸打起了算盤。

直接點,套麻袋?

還是委婉點,先拉拉關係、套套近乎?

要不先給貓主人起個名字吧!

黑不溜秋,像個能吞噬光線的黑洞一樣……

就叫你塔爾塔洛斯吧,小名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