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賢君暴君

“母親。”楚夫人款款而來,衝著上首的楚老夫人行禮,這兩日她夜裏著涼,染了風寒,喝了藥也不見好,見風就咳嗽。

林氏見著楚夫人,眼淚也顧不得擦拭了,蹭的站起來沒好氣的說;“大嫂,都是你養的好女兒,居然敢威脅長輩了!”

被人劈頭蓋臉一頓罵,楚夫人還一頭霧水,不知怎麽回事兒,這些年林氏跋扈慣了,又生了楚家的長孫,很得楚老夫人的喜歡,所以楚夫人對林氏能忍就忍,能躲就躲。

實在避無可避,楚夫人忍不住問:“寧兒不是入宮了嗎,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真真入宮,憑自己的努力入了皇上的青睞,被冊封貴人,結果呢,還沒來得及被皇上寵幸,就被你的好女兒給禁足了!”

林氏氣不打一處來:“大嫂,楚昀寧沒少給楚家抹黑吧,她和離後,住在楚家不合適,我是抱怨過,那畢竟還有楚家其他姑娘沒成婚呢,她總不能讓其他姑娘一輩子嫁不出去吧。”

“還有,真真從來沒得罪過她吧,有什麽氣可以衝著我來,沒必要針對真真。”

林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著,越想越生氣,幹脆坐在椅子上哭訴自己的不容易。

楚夫人一臉尷尬。

“老大媳婦,楚昀寧威脅長輩,傳揚出去還以為是楚家沒有家教呢,

你得想法子管管。”

楚老夫人發了話:“老大在外麵打仗不容易,你進宮勸勸楚昀寧,低調收斂些,不要再給楚家樹敵了。”

老大是楚夫人的軟肋,楚老夫人是楚將軍的母親,這一點永遠也改變不了,一個孝字壓下來,楚夫人隻能聽從。

“是。”

林氏又說:“大嫂,真真她若是有什麽閃失,我也不活了。”

在楚老夫人和林氏三申五令之下,楚夫人隻好硬著頭皮進了趟宮。

……

“我娘來了?”

楚昀寧微愣,沉思了片刻就猜到了一定是楚老夫人安排的,立即讓碧秀請進來。

“北北,外祖母來了。”楚昀寧起身去找北北。

北北剛下學回來在練大字,猛一聽十分高興:“娘,我能不能晚點在學習?”

楚昀寧和古人的教育思想不同,德智體全麵發展,不會要求北北一味的勤學苦練,也需要適當的放鬆。

何況北北一直都很努力,幾乎不需要她看著,所以該玩的時候,楚昀寧從來不攔著。

“當然可以!”

不過分的要求,楚昀寧也不會拒絕。

“謝謝娘!”北北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去門口等著,看見了楚夫人,像隻小鳥兒似的投奔在楚夫人懷中,甜糯糯的喊:“外祖母!”

“哎。”楚夫人好些日子不見北北,激動的抱著他,上下打量;“個子長高不少,臉瘦了些,怎麽樣,在宮裏好玩嗎?”

北北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宮裏很有意思,有很多師父教我學習。”

至於學什麽,北北不肯說,就連楚昀寧偶爾問起來,北北也是裝聾作啞。

問了幾次後,楚昀寧幹脆就不問了。

楚夫人和北北玩了一會後,楚昀寧知道楚夫人是帶著任務來的,所以打發了北北回去學習功課。

“碧秀,上茶!”

楚夫人歎了口氣,先是問起了楚昀寧在宮裏如何。

“娘,放心吧,我在宮裏一切安好,有太後寵著我,誰敢欺負我?”

楚昀寧微微笑,倒了杯茶遞給了楚夫人。

楚夫人握著茶,苦笑:“伴君如伴虎,雖然娘不知道為什麽你會留在宮裏,宮裏的局勢瞬息萬變,隻要你一日不離開,娘這顆心就始終放不下。”

聽到這話,楚昀寧心裏升起了暖意,在這個異世,隻有楚夫人和太後不計身份的關心自己。

“女兒什麽時候吃虧過,等過陣子宮裏穩定些,我就陪著北北去蜀地,一輩子衣食無憂,誰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想想那麽美好的事,楚昀寧就忍不住期待和開心。

楚夫人被楚昀寧逗笑了,母女兩說了好長時間的話,直到宮門快要落鎖了,楚夫人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辭。

至於楚老夫人的叮囑,楚夫人一句話都沒說。

臨走前,楚昀寧先提了:“娘,不管祖母和二嬸說什麽,您都不要往心裏去,父親已經是掌握兵權的大將軍了,女兒膝下又有北北,若是真真再做四妃有了皇嗣,楚家就太招搖了。”

“傻孩子,這個道理我怎麽不懂,旁人如何我不管,我隻要你跟北北安然無恙,有你在宮裏,還有你父親撐著,楚家不敢太過分,你也不必處處受製。”

楚夫人反過來安撫楚昀寧,她絕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人威脅。

楚昀寧微微笑:“娘,你真好。”

送走楚夫人後,楚昀寧仿佛是卸下一塊心石,她真擔心楚夫人會被楚老夫人洗腦成功。

“小姐,剛才莫公公來傳話,說夫人離開後讓您即刻去一趟。”碧秀說。

楚昀寧眼皮一跳,整理好情緒去見明文帝。

桌子上擺滿了厚厚一摞的奏折,一方硯台擺在那,和昨天不同,多了個小凳子。

“這是?”

“皇上說昨兒楚尚宮研的墨極好,旁人不及,所以今兒還有勞楚尚宮了。”莫公公說。

楚昀寧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她研磨還是昨兒現學現賣的,叫個人出來都比她好。

睜眼說瞎話!

“皇上呢?”瑕貴妃穿著件緋色長裙翩然而至,小臉蒼白,看上去氣色不太好。

莫公公答:“回貴妃娘娘,皇上還在議政殿見大臣。”

瑕貴妃一臉失望,她特意讓人熬了鍋鴿子湯,就是想讓明文帝嚐嚐,又問:“可知皇上什麽時候回來?”

莫公公搖搖頭。

一鍋上等的鴿子湯白瞎了,瑕貴妃隻好賞給了楚昀寧,楚昀寧毫不客氣的接下:“多謝貴妃娘娘,等皇上回來,我一定派人通知您。”

瑕貴妃住在主殿,明文帝為了陪伴瑕貴妃就住在隔壁偏殿,走幾步就到了。

“那就有勞楚尚宮了。”

楚昀寧眯著眼笑笑,打開了食盒,露出了裏麵鮮香濃鬱的鴿子湯,嚐了兩口,味道十分鮮美。

折騰一天正好餓了,一口氣喝下所有的湯,楚昀寧饜足的擦了擦唇,剛打了個飽嗝兒,迎麵抬頭就看見明文帝沉著臉走進來,嚇得楚昀寧嗝兒都咽了下去。

“皇上!”楚昀寧行禮。

明文帝擺擺手,坐在了桌子前,隨手拿起一本奏折翻閱,等看清了內容氣的胸脯一上一下,啪嗒將其中一本重重的扣在桌子上。

屋子內的氣氛很明顯更加凝重了。

許久,明文帝忽然看向了楚昀寧:“若是有藩王傳召不回,在封地胡做亂來,你可有法子?”

楚昀寧眼皮跳了跳,皺起眉。

一整天明文帝都在和大臣們探討這個話題,無外乎就三種方案,要麽妥協,要麽進攻,要麽坐視不理。

打仗是最勞民傷財的,不到萬不得已,也是明文帝最不想看見的結果。

楚昀寧雖然穿越了,但她出現的朝代是野史,課本上沒什麽記載,可正史上卻有不少類似的例子,且效果還不錯。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在楚昀寧的耳朵旁徘徊,楚昀寧搖搖頭:“臣愚鈍。”

“楚昀寧,你若想出法子來,朕可以考慮賜你一塊免死金牌。”明文帝說。

楚昀寧頓時眼前一亮,但很快又滅了亮,太過出頭不是好事兒,何況北北將來也要做藩王的,她總不能斷了自己兒子的後路。

“臣一介婦孺,哪懂這些。”

明文帝冷冷嗤笑一聲,倒也不失望,三朝元老,內府大臣那麽多人都給不出法子來,楚昀寧能有什麽法子?

“罷了,朕就不該張這個嘴。”明文帝收回視線繼續在奏折上批注。

不一會瑕貴妃來了,手提著幾盤子糕點,明文帝強壓怒火:“貴妃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皇上關心,臣妾已經好了不少,隻是在塌上躺的久了,又惦記著皇上,所以過來看看。”

瑕貴妃小鳥依人般站在了明文帝的身邊,柔情似水的笑,明文帝現在根本沒心思看,嚐了幾塊點心,喝了半杯茶,安撫了瑕貴妃幾句。

“朕今日公務繁忙,貴妃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來人,送貴妃回去。”

瑕貴妃也看得出明文帝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沒敢多留,識趣的離開,臨走前目光深深的看了眼楚昀寧。

幸好楚昀寧吃了一鍋鴿子湯填飽了肚子,否則這一夜熬下來,也累夠嗆。

“啪!”明文帝忽然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楚昀寧。

楚昀寧被看的後脖子發涼,訕訕一笑:“皇上怎麽會用這種眼神看臣,是不是臣哪裏做錯了?”

“朕聽聞楚尚宮今日責罰了楚貴人。”

“確有此事。”全皇宮的人都知道,沒必要隱瞞,楚昀寧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明文帝挑眉:“為何。”

“楚家已經足夠招風了,不需要再來一個楚貴人,臣也不希望楚貴人打著臣的名義在宮裏為所欲為。”楚昀寧實話實說。

“你是害怕楚貴人犯了錯,朕會懲罰你吧?”明文帝嗤笑,將楚昀寧的小心思看的透徹。

“皇上英明!”楚昀寧心裏默默在罵,塞了個楚真真進宮,明文帝不也是為了牽製她,說不定就等著楚真真犯了錯,再找機會罰自己。

奸詐!

明文帝將一枚免死金牌放在了桌子上:“朕給你一晚上的時間想出應對之策,若想不出來,哼……”

“皇上,臣隻是個婦孺,不懂前朝之事。”楚昀寧雖然對免死金牌饞的流口水,但這塊金牌太燙手了。

“你以一己之力鏟除了怡紅樓,在朕的眼皮底下弄死了婧娘,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樣,天亮之前,朕要知道答案!”

明文帝不給楚昀寧拒絕的機會,低著頭繼續寫奏折,一副別打攪朕的架勢。

楚昀寧默默研墨,眼睛盯著免死金牌許久,這一夜對於她來說實在太煎熬了。

終於天亮了。

明文帝放下了最後一道奏折,抬頭看向了楚昀寧。

“臣無……”能字未說完,明文帝將一道奏折擺在楚昀寧麵前,上頭寫著楚將軍枉顧聖旨,私自帶兵追擊,僥幸險勝,上奏之人以無視聖令之罪要求皇上嚴懲楚將軍。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父親忠心耿耿,絕對不會背叛皇上,皇上三思。”

楚將軍對原主十分好,對上孝順,對妻子敬重,對女兒寵愛,對皇上忠義,是個英雄漢。

所以,楚昀寧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楚將軍出事兒。

“你可能不知道楚將軍在戰場上受了重傷,此次舟車勞頓,朕擔心回來後禁不住責罰。”明文帝說。

楚昀寧緊咬著牙,明文帝就是故意的!

“朕這是在給你機會,等罪名定下來,朕想幫你也難了。”明文帝穩如泰山,手捧著茶慢悠悠的喝著。

莫公公在門口徘徊,急的咳嗽好幾聲。

楚昀寧深吸口氣:“皇上說話可算話?”

“非謀逆,絕不會動楚將軍半根汗毛。”明文帝說。

“好!”

楚昀寧拿過擱置在一旁的筆,在紙上寫下三個字;“推恩令!”

明文帝沉思片刻,不太理解其中之意,眸光中卻露出了好奇:“說說何意?”

“封地藩王代代相傳,接位者隻有世子一人,若是每個嫡子和庶子,子子孫孫都有機會繼承一部分權利,皇上推行此令,隻得罪了原定繼承者一人,卻能讓其餘人紛紛效忠皇上。”

楚昀寧說完,明文帝眼中的光芒亮的驚人,整個人處於興奮狀態,文武百官都沒法解決的事,一下子就被楚昀寧解決了,而且此行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將藩王的勢力瓦解。

“楚昀寧,你算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明文帝將免死金牌往空中一拋:“這塊金牌,賞你了!”

“謝皇上!”楚昀寧接過金牌,心裏五味雜陳,在皇帝麵前暴露智商不一定是好事。

若是賢君,能惜才。

若是暴君,會嫉妒,搞不好會丟了腦袋。

明文帝是賢還是暴,楚昀寧一時半會分析不出來,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