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預感
在何樹看來,陳河有許多優點,也很有學識。
但他很不喜歡陳河的這種聊天方式,總感覺他在故弄玄虛。
什麽是人心險惡呢?首先就是把別人也想的險惡。
何樹也算是經曆過人情冷暖,他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但也不會刻意去猜測別人用心險惡。
老瓜的事,何樹覺得陳河說的不對。
如果真的有人願意幫他一把,讓他休息一會兒,他或許就不會做出這麽極端的事。
但他也不能反駁陳河,因為他自己也是旁觀者,對老瓜一次次的求助無動於衷。
其實這個世上的對與錯,很多都說不清楚,也不能太過糾結,不然人就會很痛苦。
倒是像陳河一樣,對什麽都很冷漠,反而會輕鬆一些。
何樹本身也不是太過熱心的人,隻是跟監舍的這些人相比,他還太嫩了些。
053監舍如今隻有14個服刑人員,老瓜跟之前那個刀哥的東西已經被清理走了。
相比其他監舍,感覺寬敞了不少。
但大家都知道,以後還會不斷的有人離開,有人進來。
還有一年刑期,何樹想要躺平了,上次小姨的意思很明確了,陳河根本不重要。
周震聲跟齊家的關係,何樹並不清楚。
當初他就是怕小姨在外麵有危險,以為陳河的線索會對小姨起很大的幫助。
現在小姨既然回來了,何樹隻想踏踏實實的服刑,堅持到出獄後,重新回學校上學。
於是,何樹不再關注陳河了,去圖書館的時候,隻選自己喜歡的書看。
放風的時候,也不會主動去跟他要論書裏的內容。
但何樹的突然冷淡,卻讓陳河誤會了。
之前陳河的確對何樹有警惕,因為何樹始終跟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就算上次何樹救了自己,陳河也覺得何樹的舉動不正常。
在這個地方,誰不是隻求自保?
何樹出言相勸被那個叫刀哥的給甩飛,竟然還衝回來救下自己,跟刀哥正麵對上,結果被關了三天禁閉室。
這樣的舉動反而讓陳河開始懷疑何樹在故意接近自己,他也就順著下去想看看何樹的目的是什麽。
但相處下來,陳河覺得何樹其實是個非常簡單的人。
他經常會問一些蠢問題,這些愚蠢的問題背後,顯露出了他的善良。
可在監獄裏,善良是最沒用的東西,卻也是最稀少珍貴的東西。
陳河曾經也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
在他支教的那個山村裏,許多孩子連一雙鞋,一件囫圇衣裳都沒有。
他自己每天省吃儉用,靠著微薄的工資,一邊教學,一邊貼補那些孩子。
有多少次他翻山越嶺的去那些孩子家裏家訪,為了讓那些大人同意孩子去念書。
他幫人家幹活,甚至給錢給物,遭遇了無數冷臉和謾罵,甚至還被人打過……
那時候的他比何樹還要單純,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大傻子。
可誰能明白他隻是看不得那些孩子將來重複父輩的老路,一輩子過著物質和精神雙重貧窮的日子。
他隻是想讓更多多孩子能接受教育,能有出息。
現在想想,當初做的一切真不值得。
他為別人而活,可當他有了困難的時候,就連那些平日裏喜歡他的孩子也都選擇了冷漠。
一個人施恩久了,就會被當做理所應當。
陳河每每想到過去的事,就覺得一切好像是個噩夢一樣,一個他自己畫出的怪圈,將他自己束縛。
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向滅亡。
多年的服刑生活,讓陳河的心越來越冷漠。
從他剛入獄的時候,警察就在他身邊安排過臥底。
陳河知道他們想要什麽,如果他早早配合,說不定早就減刑出去了。
但他不能說,因為他早已對警察失去了信心。
他供出那些人,隻會是另一個事端的開始……
陳河以為何樹是因為老瓜的事情生氣,這讓他反而對何樹的猜忌減少了許多。
真好啊,看著何樹,陳河仿佛看到了從前年輕的自己。
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自責自怨…
老瓜的事情過了一個月之後,最熱的暑季終於慢慢熬了過去。
何樹收到了一包衣服跟鞋,是小姨送的。
陳河每次收到的都是書,這一次,竟然是厚厚的一套史記。
這套書,在監獄的圖書館也有,不過因為不能帶回監舍看,何樹也沒有奇怪陳河為什麽要史記。
小狼每個月都有人來看他,每次會見結束後,小狼都會安靜大半天。
然後晚上在被窩裏搗鼓很久,用很多的衛生紙,導致第二天上廁所都要滿世界借手紙。
何樹想勸勸他要保重身體,那小身板瘦弱的感覺刮起一陣大風都能給他吹走。
實在想不明白小狼怎麽有那麽大的癮。
但小狼總是嘲笑何樹是個雛,沒體會到其中樂趣。
甚至還遞給何樹半瓶大寶,讓他體驗一下,何樹聞言躲到老遠,從此再不能直視原本應該摸在臉上的東西。
監舍裏,很快又來了一個新人,睡在了曾經老瓜的**。
對此大家都已經習慣了,新人也很老實,並不像之前那樣咋咋呼呼。
但從他的一些習慣也能看得出,這人是獄裏的“老客兒”了。
不管是內務,還是其他的一些規矩,他比誰都熟練。
監獄裏幾進宮的人有的是,這樣的人也反而是最常見的,因此隻要他不作妖,誰都不會刻意去關注。
就這樣,這名新人很快就融入了053監舍的環境中…
誰都沒有察覺到有什麽不對,但何樹卻發現,以往隻是一直看書的陳河,卻突然開始在書上做筆記。
他最近都沒怎麽跟陳河說話,因此也不知道他在書上寫些什麽。
直到有一天,下工後在外麵放風,陳河突然走到何樹跟前。
“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我的那套史記就送給你。”
何樹疑惑抬頭,這句話太不正常了。
“之前我送你的那兩本書,也希望你能好好保存。”
“人這一輩子,相識一場不容易,能在這樣的地方認識,找到一個像自己的人更不容易。”
陳河摘下了眼鏡,拉起衣角擦了擦,他因為近視而有些變形的眼睛微微眯著,就像是在笑一樣。
“陳哥,你怎麽突然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有什麽事?”
陳河重新戴上眼鏡,輕輕搖頭:“不要對別人的事情過分好奇,那會害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