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巧不成書
無巧不成書
張、孫兩家八口人浩浩蕩蕩的跨進老杜家的門口,彼此恭賀新春,互道新禧,好一頓熱情,突然孫老婆子的身子定住了,目瞪口呆的站在院子裏。“翠紅,你……是翠紅?”孫老婆子看著站在人後,五官還有兒時雛形模樣的劉翠紅,一時怔忪,不太確定起來。
被喚作翠紅的劉氏,從容不迫的作揖,明媚的臉上展露著淡薄的笑意,暖聲應道:“姨母,好久不見了。”
“老姐姐,這是……你家外甥女?”老杜婆子疑惑不定的把目光投了過來。
孫老婆子僵硬的點了點頭,麵沉似水。抬眼重新打量了幾眼麵前的外甥女,精力充沛,容光煥發的臉頰上透著一抹淡淡的紅暈,顯是在這裏生活的極好。
“原來還是親家啊。瞧這事鬧的,快,屋裏坐,有話咱屋裏頭說話,外麵怪冷的。”杜老頭熱情的拱著孫老頭往廳堂裏走。
孫老婆子蠕動了下嘴角,看了眼站在春桃爹旁邊泰然自若的春桃娘,老臉一下臊的不行,尷尬的陪著笑,進了屋子。
桃花咋舌,瞥了眼前頭扭著屁股走路的劉氏,世事無常,真沒想到她居然會是孫老婆子的外甥女。平時見了麵她根本沒給過好臉,典型的狗眼看人低。桃花從不去自討沒趣的碰壁,也就形同陌路的相安無事。今天看孫老婆子的臉色,這頓飯怕是不能吃痛快了。
突如其來的狀況,大家都始料未及,從鄰居和合作的身份突然變成了親戚,如果是正的還好說,可卻是個偏的,老孫家人自覺麵上無光,坐下之後麵麵相覷,準備好的滿腹之語,一時卡在喉間,硬是說不出話了。
畢竟他們確實沒聽孫老婆子提過,沒見過,更別說知道有劉翠紅這號人物了。哪怕就在常來常往的張豐收和鐵柱麵前站著,他們是八竿子也想不到會是親戚。
春桃卻像沒受到絲毫影響,接物待人一如既往,不會因為孫家人的身份改變而改變態度,端茶倒水,一通招待下來,氣氛被緩和了不少。
杜老婆子親切的拉過孫老婆子的手,笑道:“老話有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緣分呐。”
孫老婆子畢竟是劉氏的長輩。她回村子之後,最早聽到的閑言碎語就是老杜家的二房,如今話題人物落在自己親人頭上,也隻能硬著頭皮撐下去了,她掩了掩眼底複雜的情緒,牽強的笑道:“是啊。”
“老姐姐放心,進了俺杜家門,絕不會虧待了翠紅。不過翠紅進門那天,親家母親家公他們確實沒多說,俺們就沒多想,真不知道還有老姐姐這門親家。”沾親帶故的親緣在那擺著,場麵話杜婆子不得不敞開了說。
“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俺和翠紅他娘,好些年沒聯絡了。她不認俺這個姐姐,俺也就硬下心不管不問她這個妹妹,所以才……”語氣沉重,孫老婆子頓了頓,後麵的話不需她細說,相信在座的都能聽得懂。
“省的,省的,咱們今兒個因為過年,才一起聚聚吃個飯,沒別的。”杜老婆子連忙把話接過去。
孫婆子先輕歎了一聲,隨即笑道:“老妹子說的極是,銀杏看看有啥需要幫忙的。”
孫氏趕緊哎了一聲,就要起身,春桃娘連忙攔住孫氏,“不忙不忙,飯菜一早就準備好了,隻需炒幾個熱菜就成了。再說來俺家拜年,怎好還讓你動手忙活,傳去出還不得被別人埋汰俺嗎?”
前一陣子張豐收兩口子來幫忙,孫氏和春桃娘能聊上幾句,也算對了性子,便熟悉了一些,聽起來,春桃娘說出口的話沒因為孫氏的身份變得生疏。
“哎呀,這是什麽話。”孫氏捂嘴笑拍了拍春桃娘的手背,見表妹低眉順目的候在一邊不聲不響,收斂了些許笑意,瞬間將不自然的表情掩藏,和春桃娘說說笑笑的去了廚房。劉氏沒吭聲,本本分分的跟在春桃娘的後頭。
孫婆子看著劉氏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的哀歎,簡直和她娘一樣兒!
杜老爺子見離開飯還有段時間,邀孫老頭回屋下棋,吆喝著等飯好了再喚他們。
短短幾個月,孫老頭沒日沒夜癡迷下棋的程度,已經被傳的家喻戶曉,一聽下棋,頓時來了精神,老哥倆好的相繼去了屋裏。
“大全的病可見好?”廳堂裏不見杜家的孫子大全,張豐收喝了口熱茶,問道。
春桃爹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好不了了,俺也認命了,俺能活多久就養他多久。”
張豐收拍拍春桃爹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豐收叔,過年討個吉利,有些話本不該說,可您和俺家的關係親厚,說了也沒什麽。大全要是像百裏這樣,俺們就不會成天關著他了,實在是沒辦法。您要是進城,聽說哪有好大夫盡管幫俺家尋來,治不好根,也得治治他發瘋的毛病。”春桃其實更想說如果有安眠藥的就更好了。
桃花突然叫道:“小舅舅,你在看什麽?”不是桃花使壞,要不是鐵柱的表現太過,她也不會故意這麽說。過年嘛,就該找點樂子開心開心。
鐵柱窘迫,急匆匆的收回視線,看著笑靨如花的桃花,怎麽都很難從她的臉上看出有成心的意思,“沒看什麽?”
桃花睜大了眼睛湊到鐵柱身邊,想從他的真皮表麵看出點異樣出來,可惜瞧了半天隻能看出眼眸裏的晦澀。
桃花看看春桃,再看看鐵柱,再看看春桃,再看看鐵柱。來回轉了幾下視線,忽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還特意拉長了尾音,直把鐵柱鬧的瞪了桃花一眼。
難怪她會覺得奇怪了,也算見多識廣的鐵柱,懂不懂的都能說出個一二來,怎麽春桃說要找大夫時,他就沒動靜了?換了平時他一定會說,“俺進城的時候順便幫你打聽打聽。”諸如此類的話。
今天一聲不吭,從進門眼睛就沒離開過春桃,恐怕是他春心蕩漾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桃花捂著小嘴兀自偷笑,再看向鐵柱時,分外覺得他也十分可愛的嘛。
鐵柱被桃花笑的發毛,局促的躲開其他人探究的目光,生硬的轉移起話題:“桃花是不是餓了?俺好像聽到肚子裏咕咕叫的動靜了。”
桃花拿眼瞥了瞥他,你才餓了,你全家都餓了。不會找話題,裝啞巴也不會了?
“行,這算啥事,俺進城的時候多留意便是。”張豐收豪爽的一口應承下來,適時的接了春桃的話。
春桃隻看了幾眼鐵柱,便沒再留意,笑著謝過。
桃花卻似要和鐵柱杠到底,笑眯眯的找茬道:“小舅舅的耳朵真尖,俺都沒聽到自個兒肚子裏的動靜,你卻聽到了。咦,那小舅舅眼神兒是不是也特別淩厲啊。”
鐵柱被桃花的話逗笑了,敲了下她的腦殼,“你個小丫頭片子,敢調侃小舅舅?”
桃花委屈的揉了揉頭發,特意趴到百裏耳朵邊上,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大聲喊道:“二哥,小舅舅欺負人,咱們以後不和他玩了。”
百裏同仇敵愾的怒視著鐵柱,使勁的點點頭,完全不覺的桃花的聲音有多大。
恰是百裏這一番幼稚的舉動,引來在座大人們哈哈大笑。
春桃和桃花均不以為意的暗忱:有什麽好笑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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