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漂
“那邊的,別亂動,炸點距離你們很遠,傷不到你們,都專業點,爭取一遍過。”
聽著副導演的喊聲,周樂暗自歎了口氣,三年的北漂生涯讓他深切的體會到抱怨是不能存在的情緒,動了動身體,讓自己趴得更舒服一些,雙臂擋住臉的兩側。
一場戰爭戲裏麵戰場裏一具死屍。
今天周樂的工作。
地麵很涼透著刺骨的冷,剛剛春回大地,穿著捂了不知道多久的冬季軍裝,就算是趴在地上,那嗆鼻子的餿味也不斷襲來。
從導演喊開始,到整個現場推進,跟周樂都沒有關係,他隻需要老老實實的趴在那裏就可以了,加上兩場群戲的背影行軍戰士,這是他一天的工作,收入,一百二十元。
爆炸聲和喊殺聲、腳步聲,周樂心裏隻想著別倒黴的被踩到就好,其實如果自己跟陳頭兒的關係再好一點,早上塞一盒煙過去,或許仰麵朝天的那具死屍角色就是自己的了,據說是鏡頭要拍一下的。
“真不該省那二十多塊錢的,可是一次正兒八經正臉進入鏡頭的機會。呃……真倒黴!”
咬著牙,忍著痛,周樂就感覺左手一陣陣的脹麻疼痛傳來,真倒黴,還是被踩到了,不能動,我現在是一具死屍。
炸點炸開,伴隨著炸點炸開的聲音,砰的一下,左側太陽穴一痛,心裏的咒罵聲還沒來得及宣泄,周樂暈了過去。
“演員成長輔助係統,綁定開啟中……”
將周樂太陽穴崩開一道口子的不是石子,是之前在泥土之下被炸點爆炸迸濺出來的一小塊類似冰塊的晶體,遇到了鮮血,融化。
“好,過了。下一場。”幾秒鍾之後,導演宣布這場戲通過,戰壕附近的‘死屍’和傷員也都紛紛站起身,距離周樂最近的一個群演,看到他沒動,過來喊了一聲:“周樂,這條過了,走了。”
見他沒反應,用腳踢了一下周樂的腳,蹲下身去拽他的手臂……
“這有人受傷了!”
……
“演員成長輔助係統綁定成功,‘模擬表演’功能開啟中,請宿主自行輸入想要模擬場景設定,進入‘模擬表演’。”
當周樂恢複意識的時候,腦海中便傳來機械感十足的冰冷聲音,他沒有選擇睜開眼睛,而是默默的等待著。
沒了?
足有十幾秒鍾,冰冷的係統聲音沒有再出現,以拍戲閑暇之餘讀了上千部網絡小說的周樂認知範圍,這什麽演員成長輔助係統,挺LOW的。
耳邊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周樂暫且隻能將對這係統的探究放在一邊,睜開眼睛,讓自己清醒過來。
“嗯……”
“周樂,你醒啦,怎麽樣感覺,頭還疼不疼?”
說話的是周樂的半個室友孫翔,一旁還站著一個年輕的醫生,想來剛才是他們兩個人在說話。
年輕醫生過來給周樂做了簡單的檢查,看看他的反應,確認他沒有什麽事情,囑咐了幾句,言外之意也很清楚,你繼續住院觀察觀察是好的,可如果想要出院也沒有什麽問題。
“放心,不會留疤。”
在影城醫院,每一個醫生和護士都會麵對病人同樣的問題,甭管是明星還是最底層的群演,他們都很在意的是任何形式的傷痕是否會留下疤痕。
醫生走了,撇撇嘴坐下來的孫翔,滿臉的不高興:“現在這劇組是越來越不靠譜了,以後寧可去古裝戲穿盔甲,也不去戰爭戲了,連個炸點都弄不明白。”
周樂嚐試動了動,身體無礙,手摸了摸包著紗布的頭,也沒有明顯的痛覺,微微晃了晃頭,也還好。
“怎麽樣?真沒事?”孫翔的關心透著淡淡的敷衍,本就沒有什麽交情,如若不是比鄰而居又一起接了今天的活兒,他可不願意下了工之後還要來醫院照看別人。
“沒什麽事,既然醫生都說沒事了,也就別在這裏耗費劇組的錢了,這影城醫院住一天,花費可是不小。”
周樂的話孫翔也同意,皮外傷開點藥回去養著就好了,雖說各個劇組在上麵的約束下都有業務至上而下的負責所有事,但作為小群演你也沒必要為了三瓜倆棗去得罪一個劇組,因為那點錢,弄得圈內名聲不好犯不上,以後連活兒都得不到,付出的代價更大。
一個群演和一個劇組說的話,誰的更有力量,更容易被多數人認可?
這個答案不難得到。
得知這邊周樂檢查後要出院,劇組的一個劇務很快就到了醫院,結清了費用之後,還給周樂塞了一千塊錢的營養費,拍拍肩膀小夥子不錯留了一個電話號碼,聲稱以後要是有活兒會招呼一聲。
“呼!”
走出醫院,周樂神色略有黯淡的長出了一口氣,難得奢侈的在影城內打了一回車離開影城,出了影城不到五分鍾的路程,便是周樂和孫翔居住的地方,下車路過便利店超市,買了兩盒玉溪香煙塞給孫翔:“翔子,頭還是暈乎乎的,晚上不請你喝酒了,緩兩天,咱哥倆好好喝一頓。”
“好嘞!你這畢竟是傷了頭,回去好好躺兩天,有事喊一嗓子就成。”
從便利店出來,孫翔擺了擺手就離開了回家的那條路,周樂看著他消失的背影,轉身走向便利店旁的胡同。
對比影城內各項基礎設施的完善,影城外這一大圈一直延伸到高速公路和國道的範圍,則更像是當年燕京內的城中村、蟻族聚集地,環境差且擁擠,聚集著來自全亞洲的追夢人,就這樣的環境,還因為影城一個個專題街區的建造而逐年被拆除,每一次的拆除就意味著聚集地的麵積被縮小,也就意味著居住在這裏的人生存空間再一次被壓縮。
小,擠,亂,或許伴隨著去年年底的又一次拆除,使得居住區域更為擁擠,‘髒’也開始不可避免的侵襲著這片區域。
周樂住的是那種蟻族屋,原本這片土地的主人拿到了土地的拆遷款,但自家房子還在,擴建修葺,早有在燕京的成熟經驗,很快這一帶便形成了北漂人員的聚集地。
以如今‘大北漂時代’的層次來計算,周樂無論是工作還是住所,都稱得上是底層,僅僅比那些溫飽難以為繼的最底層強上那麽一點點,至少他還付得起一個單間的居住租金,哪怕這個單間實際上也就隻有七平米,還沒有獨立的衛浴,但從三年前背著行囊北漂奮鬥開始,到如今能夠每年給家裏拿回去一點錢,自己還能夠在‘東方好萊塢’生存下來,剛剛二十二歲的他,還沒有讓夢想在心中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