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她知道自己得逞了
林月發現,他們是在床架子裏,四周都是風雪,火早就滅了。
不遠處是一個人工刨開的雪坑,聯想到大雪砸下來的那一幕,她知道那是蕭靖雲把她挖出來的坑。
她伸手去摸他的手,他往後縮著,沒讓她摸到。
隻是說道:“是我大意了,外麵那麽厚的雪,怎麽沒有想到屋頂呢。”
“本來最後一晚上,想讓你暖和一些,舒適一些,可還是沒有做到。”
“原來……我也有失算的時候。”
他說著,有些自嘲起來。
林月卻知道,這不能怪他。接連落下的雪,現燒的炭,出去尋來的草藥,拆了廚房做的壁爐……
“你已經做得很好很好了。”
蕭靖雲苦澀地問:“真的嗎?”
林月道:“真的。我上輩子活了那麽多年,對我獻殷勤的小年輕很多,可他們都受不住什麽挫折,很快就放棄了。亦或者,看我家境還不錯,覺得當妻子一定很好,可以照顧家庭。”
“可我憑什麽要去照顧他們的家庭,他們圖我什麽,我清楚得很。如果不是我這個人,那我寧可不要。就算是圖我這個人,也要看他們能為我做到什麽地步?”
“我其實談過一個男朋友的,他會做飯,我一開始也很滿意,都準備帶他去見父母了。我當時給他的時間是三十天,隻要他堅持三十天都做飯給我吃,以後我不會讓他很辛苦,因為我也會做。”
“可三十天他都堅持不到,我便心灰意冷,與他分道揚鑣。”
蕭靖雲道:“可我連七天都不到。”
林月道:“我當時是在考驗他,但是我從未想過要考驗你。對於你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對於你的行事我是很欣賞的。”
“坦白一點來講,我喜歡你。”
蕭靖雲低低地笑出聲,滿意地將林月摟進懷裏。
他將還沒有被雪打濕的披風罩在她的身上,輕輕靠在她的身上,盡量讓她能夠暖和一些。
“再多說一點你的事情吧,我想聽。”
他微微側著頭,靠在她左邊的頸窩上,微微地喘息著,似乎並不好受。
林月想抱抱他,伸出的手讓他身體一顫,她這才發現,原來他後背早就濕透了。
“你……”不冷嗎?
可怎麽會不冷呢?
她甚至於都問不出口,隻是將他圈住,往她的身上摁下來。
“貼近一點吧,能夠暖和一點。”
蕭靖雲的額頭溫柔地蹭過她的臉頰,小聲地道:“當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什麽都會好的。”
他再次撐住了身體,林月剛想抬手,便聽見裂帛之聲,他的身體重重地壓了下來,像是全無力氣。
“嗬嗬,對不起,身體都麻了。”
林月連忙道:“沒事的。”
她伸手去,蕭靖雲的手扣住了她的手。
一邊是十指緊扣,一邊是卻隻是一個濕噠噠的拳頭。
那**流過她的手指,她感覺之前的傷口更痛了。
她奇怪地去掰開那半握的拳頭,想知道他的傷到底變成了什麽樣?
蕭靖雲卻在這個時候道:“別去摸,形狀會嚇到你的。”
林月顫聲道:“傷口不會愈合,還會越來越大,對嗎?”
蕭靖雲粗重地“嗯”了一聲,他無力地靠在林月的身上,說道:“快了,快了……”
林月繼續問道:“根本沒有七天之說,七天隻是他給我們準備食物的期限,事實上在這裏隻有消耗掉生命才能走得出去,我說得可對?”
蕭靖雲虛弱地笑了笑道:“對,你真聰明。”
林月的手不再執著於他手上的傷口,因為此時她感覺胸前湧來一陣溫熱。
汩汩的**幾乎要將她淹沒,縱然風雪能帶走血液的溫暖,可是那股氣味,還是濃烈得讓林月頭昏目眩。
她輕輕抱著他,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剛剛是傷了自己?”
蕭靖雲已經沒有再回答她了,林月一急,就想翻身起來,好好查看他的傷勢。
不料蕭靖雲歎息一聲,將好的那隻手托住了她的額頭,突然間,床板斷裂,他們再次落入一堆冰冷的雪中。
這一次,蕭靖雲由於體力不支,摔在了旁邊,不過他的手臂還是牢牢將林月護在懷裏,隻是再也不能為她遮擋風雪了。
他道:“這似乎是一個陣法,人的血可以融化腐蝕這裏的一切,至於出去以後會是什麽,我也不知道。”
“但我想,他應該會在外麵接應你的。”
“阿月,你不要怕,大雪融化後,生機一定會出現的。”
林月緩緩起身,借著周圍的白茫茫的雪,她看見了他的手。
那上麵已經沒有肉了,連骨頭都慢慢被腐蝕掉,變得畸形可怕。
他在腋下給了自己一刀,鮮血順著肋骨汩汩地往下流。
原來之前他摸枕頭底下,根本不是嫌枕頭矮,他是早就做好準備,放了一把匕首在那裏,他想用自己生祭。
這樣恐怖又血腥的陣法,晏舒想不出來,她知道是誰的主意。
她更清楚地記得,自己為什麽不願意選修仙那條路,就是因為當初,她一刀割掉腦袋,咕咕滾在地上時,說話的卻還是蕭懷辰的聲音。
那是她心裏的夢魘,揮之不去。
但現在,這一幕何曾相似。
她知道真正死去的蕭靖雲,一定會以另外一種方式重生,宛如複生木最後變得那般人畜無害。
隻是……她真的受夠了這種虛偽的幻境。
林月撿起那把刀,看見已經快要消散意識的蕭靖雲。
同時也看見,雪已經停了,他們躺過的地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著,呈現出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景象。
林月將刀握在蕭靖雲的手裏,對他說道:“自我犧牲這種事情,的確很容易讓別人感動,我也不例外。”
“隻不過,我不想欠你什麽。”
“你記住,我們的感情是真摯的,但前提是,它不能為外人所操控。”
她說完,用力握住蕭靖雲的手,將那匕首猛地貫入她的心髒。
劇痛來襲,她清晰地看見蕭靖雲猛然睜開的眼睛,那雙眼睛裏麵滿滿都是懊惱與心疼。
林月笑了,她知道自己得逞了。
蕭靖雲早就知道這是個陣法,為什麽順從地等待七天,是眷戀不舍還是將計就計,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從這裏出去的他們,不欠彼此什麽。
“對不起。”蕭靖雲說。
他幽幽地歎息著,將她擁入懷中,兩個人仿佛瞬間跌落在深邃幽暗的空間裏,一直往下墜,直到一束白光徹底籠罩在他們身上。
似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