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哪有立場去介意
她哪有立場去介意。
沈寒舟說到底也是當朝三品大員,隻是時運不濟,遭人暗算,才落在青州李妍的手裏,成了她天降的青梅竹馬。
他早晚是要回到那個位置的,那個高高在上,於風雲變幻之間,指掌天下的中樞去。
等那時,山野出身,草莽半生的李妍,運氣好的話,能保住性命,苟活於世。
運氣不好……那她就是沈寒舟人生路上最大的汙點,最大的秘密。
注定會成為被抓的歹人、流寇,最後落得罪有應得的下場。
李妍把玩著手腕上的玉鐲,心裏比誰都清楚這結局。
她哪有什麽資格去介意。
“給。”
忽然間,沈寒舟的聲音柔了下來。
他掌心裏不知從何處變出半包五香花生,手懸在馬車正中。
李妍詫異,看看花生,又望向他。
他清冷的麵容上帶著幾分無奈,見李妍沒伸手,便又將花生收回懷裏:“我看你麵色不好。”
邊說,邊將花生殼子剝開,倒出兩粒裹著紅衣的花生米。
李妍沒回應,隻呆愣的瞧著他一連剝了五顆,又把手伸了過來。
“喏。”他說,“曹掌櫃怕你路上沒口零嘴,專門交給我的。”
哦,她想起來了,原本今日是要走一個時辰的路程,回飛龍山莊的。
正當她這麽想著,沈寒舟將懷裏紙包的花生放在一旁,探身前傾,扯過她的手腕,將剝好的花生米塞進了李妍手心。
他沒鬆手,指節分明的大手蓋在她的手上,目光自下而上望著李妍:“不管什麽事,別一個人擔著。”
他微微勾唇,麵頰上的笑容舒緩開。
李妍直覺臉頰發燙,別扭抽手,一邊吃著花生米,一邊埋汰他:“說多少次了,男女授受不親。”
他笑了:“等土匪也有規矩的時候,大小姐再用這話來壓我吧。”
“你這說的,就好像我們看中哪家姑娘,就能大半夜衝進人的閨房去了一樣。”
沈寒舟沒說話,緩緩挑眉。
他像是深思熟慮了一陣,悠悠道:“怕是會被打死。”
“廢話。”李妍白了他一眼,嚼著花生米,眉頭逐漸收緊,“……不對啊,你是看上蘭花門那個姑娘了,她還敢打你?這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就是她們當家的柳青青見了我,也得客套兩句呢。”
她冷哼一聲:“真是不識好歹,能被我們飛龍山莊的二把手看中,那不知道她前世燒了多少高香呢,還敢動手……”
沈寒舟笑意更深,點頭應和道:“確實,非常不識好歹。”
李妍看他不氣,兩隻手指頭捏著花生米,繞著指肚轉了兩圈,故意道:“她們蘭花門都這樣了,這種紅顏知己,咱們不要也罷。”
她本來沒抱什麽希望,卻見沈寒舟哈哈笑出了聲,肩頭顫抖著點頭,十分同意她看法一般附和著:“嗯,不要也罷。”
馬車慢慢停回海西樓後的馬廝裏,原本搬上車的箱子,又一個一個抬了下來。
李妍將寬袖抱在懷中,從車裏跳下來,她有些抱怨:“還在青州,就還得穿這種衣裳,雖然不至於像大袖衫那麽費勁,總歸不方便。”
她看向曹切,叮囑到:“我讓杜二娘回去之後收拾些輕便的衣裳,待送過來之後,你可莫要耽擱,趕緊送到後宅我屋裏去。”她將手臂張開,寬袖垂下,嫌棄搖頭,“整日這麽穿,又累又厚重。”
曹切一邊安排送箱子,一邊拎著自己的衣袖:“大小姐您就是自由慣了,您看外麵那些個大家閨秀,哪個跟您似的。人家各個都巴不得穿出清逸之氣、削骨之感,就連沈賬房都是一身清淡典雅的文人風格,您倒是向人家學學啊。”
李妍不屑一顧,轉身打量沈寒舟一眼,“嘁”一聲:“他穿什麽都是這樣,人打從出生就比著‘儒雅端方’那四個字來長的,你讓我學,我怎麽學啊?”
她說完,抬手挽袖子,往後宅走去,邊走還邊揮手:“我去換身衣裳,你差人把沈俊叫來,我有事兒找他。”
和李妍預想的一樣,從下午開始,天空中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海西樓前行人漸少。
她換了一身黑底男裝,上麵金絲繡著小花,和先前沈寒舟那身定做的衣裳用的是同樣的料子,看起來貴氣十足。
沈俊已經等在海西樓裏,搖著扇子一個勁追問:“她好事從來不找我,找我準沒有好事。曹大掌櫃,你就跟我說實話吧,她是不是又捅了什麽簍子,我是不是又得替她背什麽黑鍋?”
她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句話。
手裏摸著曹切做的邪門飛鏢,直接甩了出去。
沈俊歪脖子一躲,看著鏢身飛到他身後,嬉皮笑臉的仰頭:“哎!功夫下降了耶!”
話剛說完,那飛鏢轉回來,正中他後脖頸。
“哎喲!”沈俊手捂著脖子,扇子也不搖晃了,吃痛的坐在長椅上,同始終沒說話的沈寒舟抱怨,“表哥,你倒是說句話啊,你看看你的人都不分青紅皂白就對我下手了!”
沈寒舟端著茶,沒抬眼,心情大好:“活該。”
“對!活該!”李妍從曹切手裏拿回飛鏢,收進腰封的小袋子裏,冷笑一聲,“你是有什麽毛病,怎麽什麽地方都把人往裏帶?他一個書生,你把他帶去霜月樓,像話嗎?”
沈俊揉著脖子,滿臉無辜:“他首先是我表哥,當年跟著我舅一起去了京城的,正經的世家少爺,然後才是個書生。”
這套身份,是沈寒舟失憶後,沈俊早就做給沈寒舟的。
他委屈巴巴攤著手:“且不說這個,當時黎家大少爺和陳家的三公子都在,霜月樓是人家倆人喜歡去的地方,我這捧哏的哪有掃興的道理。”他揮開扇子,點著沈寒舟的方向,“再說了,霜月樓也沒姑娘敢伺候他啊。”
蘭花門一向很有分寸,每次飛龍山莊帶去的人,什麽人能動,什麽人不能動,她們各個心中有數。
沈俊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隻去匾額上敲著鳳牌圖樣的青樓,其他的一概推辭。
李妍冷哼一聲:“你敢把他帶去別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我就掐了你明年的銀子。”
一聽要掐銀子,沈俊一臉哀怨:“哎你這人,動不動就掐銀子,俗!俗不可耐!”
“少在那吆喝。”李妍坐在沈寒舟身旁,這才壓低聲音道,“前段時間讓你查曲樓的主人,你查出來了麽?”
方才還在插科打諢的沈俊,一下就正經起來。
他遲疑片刻,搖頭:“從他們明麵上的掌櫃往上查了兩層,真主人都還沒出水,還得要些時間。”
說到這,他聲音小了。
“對了。我無意間聽到了,彭興州那日在曲樓換瓦片一事,他們三樓的小二知道這件事,隻是不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