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就那麽相信她?
陽光穿越雲朵,在整個院子裏撒一層金。
彭興州聽完那些話,麵無表情。
他知道自己做的這個局漏洞百出,在李妍麵前根本拿不上台麵。
但他從沒想過會先折在沈寒舟手裏。
他側目回頭,沈寒舟半身沐浴在陽光中。
彭興州撚著手指問:“沈寒舟,你這麽盡心盡力的輔佐她,你就那麽相信李妍?”
屋簷上滴水落下,打破蛛網。
他輕聲嗤笑,不疾不徐將腿上蓋毯重新抖了下:“你失去記憶,過往曾經全靠李妍一張嘴,到底是真是假,是虛是實,都還不一定呢。你就沒想過你所見一切,會不會都是假的……你會不會就是被李妍利用的一枚棋子?”
他的手抓著輪轂,調轉方向,麵無表情望向沈寒舟,眸中一片死寂。
“常言道,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麵不知心,手足兄弟麵對利益也會刀劍相向,更何況你和李妍連這點兄弟情分也沒有。”他冷笑,“你這麽聰明,會心甘情願居於人後?你敢說你自己就沒想過取而代之?”
滿院寂靜。
見他不語,彭興州眸色更加深沉:“現在有個機會,我彭家寨就卻你這樣的謀士,你要不要來我麾下,你我共創一翻事業?”
他邊說,手掌邊搓著紫銅暖手爐。
沈寒舟站在屋簷下,抬頭望著天際。他伸出手,兩滴冰涼的雨水落在掌心。
彭興州猜不透他想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卻見沈寒舟笑著轉過頭,問道:“若我甘心做她一顆棋子,是不是很傻?”
彭興州愣了下。
“過往曾經是真是假,別人怎麽看我和她,都無所謂。”沈寒舟望著掌心水痕,“人各有誌向,我身子羸弱又沒什麽武功本事,取而代之就是自掘墳墓,屈居她後反倒是安穩無憂。”
他望過來,雪白的衣衫鍍上金色,背手站在彭興州眼前,微微頷首:“我與她確實沒有兄弟情分,但世間最親密的情誼,可不止那一種。”
彭興州半張著嘴。
他接不上話。
估計是那錯愕的表情把沈寒舟逗笑了,他哈哈指著彭興州的毯子針,而那針又沒對著沈某心髒的話……那我說不定真信了呢。”
他那般泰然自若,居高臨下,讓手裏始終搓著針的彭興州後背竄上一股寒氣。
他看得出來。
沈寒舟雖然笑的那般輕鬆愜意,但實際上渾身上下都透著寒氣。
那顧莫名的威壓讓他此刻十足威嚴,就連在死人堆裏摸爬滾打過的彭興州,心頭都感到懼怕。
那眼神犀利的仿佛穿透皮囊直擊靈魂,不是在看一個人,倒像是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獵物。
能看穿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意圖,看得他渾身冒出冷汗。
怎麽沒發現這人還有這麽陰暗的一麵?
彭興州心裏打鼓。
他知道李妍是為什麽將他留在飛龍山莊,但沒想過一個失憶的人還能有這般能耐。
不愧是京城的正三品官爺,骨子裏都泡出那股威嚴來了。
彭興州艱難將自己目光從他身上挪開,他不想再試探沈寒舟了。
這是他是試探過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人。
他將在暖手爐中燙紅的針抽了出來,有些心虛的當著沈寒舟的麵,全都放回輪椅的機關盒裏。
小木盒哢噠一聲扣好,彭興州這才吸一口氣,疑惑問:“你不是號稱手無縛雞之力,一點拳腳功夫都沒有麽?你怎麽看出來的。”
沈寒舟抬眉,手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這裏比較好使,用不上拳腳功夫。”
這陰戳戳的罵人方式,像是給了彭興州兩拳。
他尬笑一聲,認輸了。
“沒想到活了四五十年,能有被小輩嘲諷腦子不好使的一天。”彭興州豎起大拇指,發自肺腑,“可以,你小子很囂張,很不錯。”
“那現在,彭大當家可以把來龍去脈都說出來了麽?”沈寒舟問,“你分明不想坑李妍,為何還要弄這麽一出戲?”
“你怎麽知道我不想坑她?”彭興州往前挪了挪,“萬一我就是故意坑她呢!”
陽光中,沈寒舟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
他俯身彎腰,伸手壓在放針的機關盒上,輕敲兩下。
“我戳穿你時都沒想過殺我,反倒是扯什麽人心隔肚皮的時候,分明在根據我的回答決定要不要下殺手。”
彭興州看著他那張看透一切的麵頰,啞然。
他是真服了。
世上竟還有這種打心眼裏不懼怕,真就敢和土匪叫板的讀書人,是個好苗子,可惜被李妍撿走了,虧了。
沈寒舟不催他,隻自顧自轉身,從一旁角落裏端出來把木凳子,咣當一下放在他身旁。
“三個臭皮匠,能頂一個諸葛亮,說出來,我幫你。”他坐下,毫不客氣,“我一個人能頂倆,加上你正好勉強湊出三個。”
“哎喲,好勉強哦!”彭興州歪嘴埋汰,“你這人是真欠揍。”
話雖這麽說,但他是真的信。
這話但凡換個人,說服力都沒那麽強。
他把輪椅往沈寒舟身邊湊了湊,直言:“寧小花的屍體,確實是我讓人將從曲樓樓上扔下去的,但她人不是我殺的。我們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她已經死透了,頭到現在我都沒找到。”
沈寒舟蹙眉:“你們得到消息?誰的消息?”
“張家公子,張子川。”彭興州頓了頓,“就跪在這院子裏嚇得尿褲子那老頭的孝順兒子。他在青州書院讀書,將寧小花藏在他租的賃房裏,原本日子過得好好的,偏偏生出這等意外,那天他讀書下學,推門進去就見滿地狼藉,寧小花也不見蹤影,他情急之下就找到我這來了。”
沈寒舟眉頭更緊了:“他找你幹什麽?你們認識?”
“有段淵源。”彭興州扯了下蓋毯,“說來話長,全是因為張家要把寧小花賣掉做妾,才引出來的屁事!”
“他爹娘想把寧小花賣陳家做妾這事兒,張子川從頭到尾都知道。你想想,那陳家少爺為人浮誇囂張,還是個大嘴巴子,得了這柳河第一美人,人沒到手,脖子就已經仰天上了。張子川平日在縣上的學堂跟先生學習,自然也聽得到傳言。”
彭興州歎息:“他那年可不是沒考上解試,而是根本沒去考。他都料到他爹娘會在他趕考的時候動手,就背著趕考的盤纏和一些存銀,滿山頭找土匪,逢人就問對方能不能幹劫貨生意的,蠢慘了。”
他說的十分嫌棄,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