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扭頭就進了嫌疑人的範圍

三個人仰著頭站在殮房門口,裏麵一股陰氣森森地冒出來,誰也不想再往前走半步

“兩位大人,這屍體是幾時被發現的?”李妍收回視線問道。

“夜市剛起,天都沒黑透,大約在酉時三刻,這凶手就從空中拋下來,沿屋簷滑落,啪一聲摔在地上。”捕快想起那場麵,滿臉無助,“那日正好我們倆當值,摔下來老大聲了,把百姓嚇得跑得跑,逃得逃,場麵十分混亂。等我們走到跟前,什麽有用的線索都沒瞧見。”

夕陽西下,天色不晚,卻敢屋頂拋屍。這個凶手確實膽大包天,不按常理出牌。

但沈寒舟又說他是個新手,不專業。

這兩點有些矛盾。

“經常殺人的朋友,可能會不慌不忙地站在屋簷上拋屍,但一個新手……”她望著殮房方向,“大多數人頭回殺人都是嚇得屁滾尿流,恨不得馬上逃離現場。他是為什麽要留到這個時間,還要在百姓麵前拋屍?是不是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

“這誰知道啊,但是您說的這個話,我們雲大人臨走之前也是這麽說的。”

“臨走?”李妍聲音高了三分,“他去哪了?不打算給酒,躲出去了?”

“誤會。”捕快忙搖頭,“今年朝廷都察院的京察大人,差不多這兩日就要抵達青州,我們雲大人和知府大人一同去驛站候著了。就想著能拖兩天,能多爭取點破案時間。”

原來如此,難怪都請到她頭上了。

都察院對天下百官例行督察,考核百官業務。能者升官,不能者就地革職。

如果到了青州城,得知發了這麽惡劣的案子,而整個府衙搞了十天連一根線索的毛都沒瞧見,那確實是要拉幾個人革職,以儆效尤。

“也不是毫無線索。”此時,沈寒舟悠悠開口。

在殮房裏埋頭了兩刻鍾,他將麻布蓋好,物件歸位,又洗幹淨雙手,為那姑娘上了三炷香。

“被害人手腕腳腕都有捆綁痕跡,上半身滿是細條抽出來的紫痕。那痕跡大有文章,不是尋常模樣。”

他說完,提著衣擺從殮房走出來。

白衣似雪,繡著朵朵紅梅。目光清冷,掃了一眼眾人。

“我們用棍子、竹子之類物件敲打,從不同角度,以不同姿態發力,形成的痕跡是有差別的。根據被害人上半身的痕跡的特征,可以得出兩個結論,第一是,抽打他的人,應該是個左撇子。第二是痕跡的花樣,不同尋常。”

他的目光落在李妍身上,垂著眼眸思索片刻,才又開口:“那痕跡絕不常見。像是三股彩繩編起來的樣子。”

三股彩繩的麻花鞭子?

李妍深眸驟然一冷。

沈寒舟說得很隱晦,每個字都在提醒她。

本來,府衙的案子就算是捅破天了,那也和李妍關係並不大,她犯不著太上心。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三股彩繩的麻花鞭子是非常特殊的物件。滿青州隻有飛龍山莊會編,還是預約貨,隻高價賣給土匪當中很有地位的人,是一種身份的象征物。

而目前青州有這鞭子的,算上李妍最多五人。

她目光複雜地望向沈寒舟,一時語塞。

來幫忙查個案子,一扭頭自己就進了嫌疑人的範圍了?

但沈寒舟沒回應,他繼續道:“那鞭子的痕跡在脖頸也出現。因為凶手把頭帶走,且手法十分拙劣,導致大麵積的勒痕都被破壞,我拚了很久。”沈寒舟抬手,指著自己的脖子,“頸部的切口創麵,有明顯的鋸齒狀痕跡,是握著刀柄,多次用力的結果。”

“但是,咱們大多時候說多次用力,都是指的捅刺,但被害人留下的不同,凶手很明顯沒有拔出刀,單一像某個方向多次下壓,也就是我說的鈍刀切肉。”他以手比刀,在眾人麵前展示著,“但是凶手手臂的力量應該是有問題。正常情況,持刀多次下壓,刀刃會往下切開,但這個創麵,是刀柄動,刀刃上挑。”

“再加脖頸斜後方表皮外翻,說明他下刀的時候,被害人還沒斷氣。他應該是猶豫了,停了片刻,等受害人完全斷氣之後,才用費勁斬斷脖頸。”沈寒舟說完,將背在身後的手抽了出來。

“至於分屍的凶器……”

他手裏端著一把黑色小刀。

“從入刀刀尖到皮膚僅有兩寸出頭的距離來看……”他將刀拔出,“最符合刀痕的凶器是這個,這是隻有書生會用的書刀。”

“書刀?”李妍蹙眉。

書刀多用來裁紙開信,所以刀刃可以做得沒有那麽鋒利,以防不小心傷了人。

凶手用它來下手,著實狠毒。

先是劫走被害人,將她捆綁虐打,之後用麻花鞭子勒到昏迷,尚未斷氣就想將她頭部取下來,每一步,都是奔著必死無疑下手,這得有多大仇恨,多喪心病狂。

“查了十幾天了,凶手那邊沒線索,那被害人這裏可查出什麽了?”李妍望向捕頭。

兩人不出所料,雙眼透出清澈的迷茫,搖了搖頭。

李妍隻覺額頭發緊,切身體會到這一屆青州府衙的捕頭質量,確實不太行。

她仰起頭,又回望石階上的沈寒舟。

不知為何,總覺得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會找到突破口。

被她注視的瞬間,沈寒舟神色微頓,眉間嫣然湧起一抹不自在,目光落向一旁,旋即開口:“有。”

他將書刀收回刀鞘,那纖長的手指點著自己肩胛骨下一寸的位置:“在這,有一個很明顯的烙印。”

“烙印?”李妍沒瞧見他的不自然,目光隻落在指尖上。

沈寒舟是個讀書人,寬肩窄腰,衣衫領口隱隱透出鎖骨的曲線。

雖然瘦,但不得不說,好看,耐看,她喜歡看。

“我拓下來了,時間不長,像是去年烙上的。”沈寒舟從懷中拿出紙,迎著她那直白的目光,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妍被他揮得眼暈,一把扯過宣紙,白了他一眼。

“莊主若是覺得難以置信,也可以自己進去掀開再看一眼。”

聽到這話,她下意識又想起剛才那一幕,登時又有些想吐。

“不了。”抬頭瞬間正好看見沈寒舟的嘴角帶著一抹得意,顯然是故意的。

能耐了啊!

“都拓下來了,我怎麽能博了我們家善解人意的沈賬房恩情?”

她哼一聲,一把抖開,紙上一塊黑白間隔的印記赫然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