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清醒的餘閑
火鳳坊市。
一間雅致小院。
剛剛結束了一天的拜訪交友的餘閑坐在一株鬆樹下，泡著一壺熱茶，神情輕鬆愜意。
萬獸真人陪坐一旁，眼神閃爍，神情複雜，看著餘閑欲言又止。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到底修行了何等功法，竟如此恐怖，短短時間內就扭曲了一個人的思想，讓其輕鬆為你所用。
如果你將這種能力持續不懈地運用到天下人之中，遲早有一天，蒼生萬道都是你的掌間傀儡。”
萬獸真人受情所困，抑鬱了一段時日，又漸漸恢複生機。
此番目睹餘閑在丹法門的作為，不由得心生驚駭，隻覺見證了一個大魔頭的誕生。
想到自己曾經的宣言，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阻止。
聞言，餘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問道：
“我這就算利害，算恐怖了，那你也未免太小瞧天下人了吧。”
“我且問你，我這半年來，才拜訪了多少丹師，又交了幾個朋友，不過一百來個。
而且你真覺得他們和我親近了，就什麽都願意聽我的了，願意為我而死嗎？”
萬獸真人一愣：“不是嗎？”
餘閑搖頭冷笑：“須知一個人的思想是天底下最無序最不可捉摸的東西。
即便是我，又豈敢妄言徹底操控了一個人的思想。
我隻不過是讓他們將我視為最親近的朋友，為他們創造了一個虛擬又真實的情感寄托。
如果我麵對的是一個絕情絕性之人，又或者是道心無缺，赤子之心的得道高人。
我的法域對他不會有半分作用。
簡單來說，就是欺負一些道心不堅的人罷了。
你看我仿佛無往不利，隻是因為這天底下九成九之人都是道心有缺，存有七情六欲的俗人。
而且即便是這些人已經視我為最親近之人，但我叫他們去送死，他們大多數也是不願意的。
要知道大同會那群家夥受我法域影響最深，我也得給他們發工資的。
一旦我對他們無情壓榨，將他們作為免費工具使用，他們同樣會心生怨懟，而怨恨之情會逐漸衝淡大愛法域對他們的影響。
當然，我的確可以將一個人徹底煉化為我的傀儡，但那樣的傀儡隻是一具鮮活的肉身加上一團複製來的記憶。
獨屬於人的思想性，創造性也隨之抹去，說是行屍走肉也不為過。
而且想要做到這等程度，隻有對付實力比我弱上很多的修士才行。
對付元嬰修士，哪怕是元嬰前期的修士，都得經年累月的長期影響才行。
我閑的蛋疼，才去幹這種事。
就算我真要這麽幹，哪怕我用上畢生所有的時間去控製別人，一千年又能控製多少人，千萬，萬萬？
對於整個世界來說，也不過滄海一粟。
每一次獸潮來襲，整個玄陽境死傷都不止萬萬。
而玄陽境還隻是九陽域的一部分，是整個世界的更加微小的一部分。”
萬獸真人心中的擔憂隨著餘閑的解釋慢慢放下，他倒沒有懷疑餘閑會騙他。
他和餘閑本是一體。
就算餘閑真成了十惡不赦的魔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滅生機，不助紂為虐而已。
而且他和餘閑相處了這麽多年，知道餘閑一般情況下是不屑說謊的。
除了麵對那些女人的時候。
因為餘閑說過，有的女人隻有謊言才能滿足她們，說真話反倒傷人，不如讓其活在美好的幻想中，實屬功德一件。
“原來如此，這麽看起來倒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強大。”
萬獸真人鬆了口氣。
餘閑感概道：“這終歸是個偉力歸於自身，個體實力淩駕於眾生的世界。
我的這些小手段其實上不得什麽台麵。
我也從未將其當做我的依仗和底牌。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走上更高的山峰，看到更高處的風景。
如果我被眼前的景色迷惑，沉醉於一點個人的小手段，覺得控製幾個比我弱上幾籌的修士就天下無敵，並且樂此不彼。
那麽我哪怕有著天大的機緣，也遲早會被這個時代淘汰。”
餘閑眼神凝重，神情認真，想起了純陽真君與雷龍的那驚天一戰。
“旁的不說，我就算費盡心機，上幾年乃至十幾年的時間將丹法門的上上下下都控製住，是否又敵得住純陽真君的那一招指天之劍？
人家一劍下來，我十幾年的心血就付之一炬。
以一己之力，定鼎蒼穹萬道，方才是我輩修士最終的追求。”
萬獸真人看著眼神清醒的餘閑，竟有種自慚形愧，甘拜下風的感覺。
他自以為修行心無旁騖，不為俗世所擾，能夠看清世間九成九的事情。
然而他最後連一個女人都沒有看清，並為之神傷。
反倒是一直窩在脂粉堆裏打滾的餘閑，心中其實比誰都清楚自己需要什麽。
他看似大大咧咧，嬉笑玩樂，實則在大事上從未打過折扣。
他忽的有了一種預感。
餘閑一定會成功，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巔峰的那一批人，他一定會看到他想要看到的風景。
而他，則將成為這一場攀爬高峰的旅途的最忠實的記錄者。
“如此想來，我倒是成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那隻犬了。”
萬獸真人忽然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餘閑捧著一杯熱茶，眼前熱氣嫋嫋，似乎想到什麽，忽的笑出聲來。
“楊道友，我忽然想到，一些魔道妖女，修行無雙媚術，動不動就魅惑天下，讓無數男人女人拜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下，使得蒼生為她們赴死。
我所做的與她們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隻不過某些人覺得她們是魔道妖女，所做的一切就是理所應當。
卻因為我是個男人，做了和那些妖女相同的事情，就覺得我是個禍世大魔。
你說他們到底是歧視男人，還是歧視女人呢？”
萬獸真人啞口無言。
因為他就屬於某些人。
“不聊了，明天還得再拜訪一些好友。”
餘閑放下茶杯，起身伸了個懶腰。
“這些煉丹師，個個作息不規律，要是能排隊來跟我談心就好了，也就不必費這麽多時間和功夫了。”
“好在已經搞定了最難搞的秦丹師，後麵就要簡單許多，想必一兩年間，丹法門的三階煉丹師和大部分的二階煉丹師就能被我一網打盡。”
“就是火丹真君，仍是束手無策啊。”
想起這個難啃的骨頭，餘閑一時間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總不能邀請人家到他的大愛法域待上個十幾年吧。
當年的月玖也是被鬼姬逼得沒辦法了，再加上鬼姬暗中破壞，使得月玖道心蒙塵，這才被他趁虛而入。
但哪怕是月玖，一開始也隻是在法域邊緣修行，還留了大半心神，一旦察覺不對，就能及時抽身而退。
這麽多年來，大愛城聲名遠揚，也不是沒有被幾個元嬰修士暗中到訪。
但如非必要，元嬰修士是不願也不會到別人法域中修行的。
畢竟修行是件很私人的事情。
一旦自己過度沉入心神，失了防範，又身處別人法域，被人趁機偷襲，可能修行過程中連命都沒有了。
不是過命交情的朋友，都不會把背後交給他。
反倒是元嬰之下的修士，不太在乎這些。
畢竟自己什麽水平，還值得人家元嬰真君偷襲嘛，不如趁機享受點好處才是正道。
萬獸真人看著餘閑留下的茶水，目不轉睛。
許久。
他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輕輕飲了一口。
“不知不覺，我已遠遠被他拋到了身後，再也沒什麽可教他的了。”
……
秦丹師的洞府。
秦淼與餘閑一番推心置腹，講述多年不易，情到濃處，甚至還滴下幾滴眼淚，看得餘閑一愣一愣的。
這位秦丹師道心破綻頗多啊。
他還沒出招呢，這位就全招了。
想來也是，已經聽過秦丹師心路曆程的他，完全能理解一個臥底的心酸。
幹著幹著就成老大了。
誰能懂啊。
要是個小蝦米還好，隨時跑了也沒多少人在意，結果一不小心混出了老大，誰跑了都不能是他跑了。
身份暴露就是死路一條。
偏偏還得硬著頭皮幹下去。
秦丹師長歎了一口氣，感概道：
“隻怨當初年少無知，為了一點小利就掉入了深坑，如今已經是無回頭之路。
這些年兢兢業業，多番夢中驚醒，隻覺烈焰焚身，以為真君殺到，令人心悸憂憤。
如今與周兄傾述一番，我這心情倒是好了許多。”
餘閑點點頭道：“所有的禮物早已被命運標好了價格，秦兄這些年辛苦了。
不過秦兄如此信我，就不怕我向外走漏了風聲？”
秦淼道：“說來也怪，此事一直埋藏在我心中，哪怕是煉丹師學會的那些同黨除了少數幾個老人，也無人知道我的身份。
但是一見到周兄，我便覺得周兄是可信之人，絕不會出賣我。
倘若周兄真的出賣了我，那也是我識人不明，死後化作厲鬼，再來找周兄尋仇便是。”
餘閑放聲一笑：“既然秦兄如此信我，那我自然不會辜負秦兄信任。今日得秦兄秘密，我也送秦兄一個秘密。”
“哦，願聞其詳。”
秦淼做傾聽狀。
餘閑道：“我剛才聽秦兄所言，你所憂慮的一切都來源於實力不足。
如果秦兄能夠突破元嬰境界，哪怕火丹真君實力超過你，也再不能對你造成多少威脅。”
本來他今天來隻是想通過秦淼這位四階煉丹師更快捷更簡單地同丹法門的其他煉丹師來個友好會談，順便聯絡下感情，打聽關於丹法真君的情報。
結果兩倍濃茶下肚，秦淼就和他全托底了。
自之前一見，他的大愛法域已經將秦淼影響，將他視為摯友，於是心中有所煩惱，自然要向他傾述一番，尋求意見。
這其中也有秦淼心中壓力太大的緣故。
這秘密在他心裏憋了快兩百年，多憋一天，他就多一份難受。
今天一番傾訴，秦淼明顯解脫不少。
而他隻抓住了一個重點。
秦淼作為煉丹師學會餘孽會長的身份。
這玩意聽起來沒什麽牌麵。
但他一開始來丹法門的備用方案就是在搞不定火丹真君的情況，借煉丹師學會的名頭將火丹真君趕出去。
如果他拿大同會和九月真君的名頭仗勢欺人，那麽火丹真君完全可以發揮他多年人脈，借助本地優勢，將他的攻勢抗下。
除非他願意來個兩敗俱傷。
但是這樣就不符合他的利益訴求了。
畢竟他要的是丹法門成熟的煉丹體係，以及附庸在丹法門之下成千上萬的入階煉丹師。
要打得不可開交，這些中低階修士定會殃及池魚，最後就算打贏了，收回一堆破爛又有什麽用。
但加上煉丹師學會的名頭，那就是師出有名，情況又有所不同。
他們完全可以作為煉丹師學會的外援，將一場入侵變成內部事務糾紛。
火丹真君雖有多年人情在，但涉及到這種內部糾紛，就算請來了幫手，人家也會束手束腳，不敢輕易得罪九月真君。
至於大同會，名頭還不夠響亮，餘閑倒是有自知之明。
如今秦淼自曝身份，可謂是瞌睡來了枕頭，讓他對於收服丹法門多了兩成把握。
秦淼聞言眼前一亮，聽出了餘閑的弦外之音。
“周兄此言，莫非是能幫我突破元嬰境界？”
餘閑淡淡一笑：“元嬰境界何等艱難，又豈是我能說決定就決定的，我能做的最多就是幫秦兄推上一把。
比如請上一位真君，替秦兄買來一顆化嬰丹，至於能否突破，還得看秦兄自身造化。”
秦淼仍是大喜。
“足夠了，若是得了化嬰丹，我若還不能突破，那也是時也命也，怪不得別人。
不瞞周兄，我這些年湊了不少靈石，離化嬰丹還差上一些，但再攢個百來年，應當是夠了。
最重要的就是怕所托非人，辛苦湊夠了靈石，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讓別人得了去。
現在有周兄幫忙，倒是替我去了最大的擔憂。”
以他的實力，就算湊夠了靈石，又怎麽可能在真君雲集的拍賣會上拿下化嬰丹。
一旦得到化嬰丹，不但非福，還是大禍。
所以他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借著這些年為那些元嬰真君煉丹攢下的人情，想要尋一個最靠得住的真君幫忙為他拍下一顆化嬰丹。
然而化嬰丹何等珍貴，那些真君與他隻不過煉丹之情，萬一他看錯了人。
人家心生貪念，將化嬰丹昧了去。
他就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然而對於餘閑，他卻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餘閑搖頭道：“不過此事終歸有些不保險，秦兄就算得到化嬰丹，那火丹真君又豈會坐視秦兄的突破，讓秦兄威脅到他的地位，定會從中阻擾，讓秦兄功虧一簣不可。”
秦淼深有其感道：“周兄所說不錯，我擔心的正是這個，這些年我不敢與門中煉丹師交流太多，就是怕門主對我心生忌憚。
隻是門主終歸是元嬰真君，我就算知道，又能做些什麽？”
餘閑眼中寒光一閃，伸手一剁。
“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為秦兄掃清障礙！”
秦淼雙眼瞪大，不敢置信道：
“周兄在說什麽胡話，門主何等修為，哪裏是我們能夠對付得了的？”
說著，他話音不自覺一低，心動道：
“莫非周兄有辦法？”
顯然他早有不臣之心。
如果真是對火丹真君畏懼如虎，不敢反抗，哪怕是餘閑相勸，他也會猶豫不決，甚至新生抗拒，最後不了了之。
餘閑的大愛法域雖然能影響修士的內心感官思維，卻不能使得一個懦夫變英雄，魔頭變聖人。
不然的話，他也不必廢話這麽多，用言語來引導秦淼。
就像他與萬獸真人所說的那樣，他之所以無往而不利，隻因為他所做所言都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
比如大同會那些被他委以重任，放在要職的手下，全都享受著高薪高福利，還有遠超自身修為境界的社會地位。
他們憑什麽不對他忠心耿耿。
即便沒有大愛法域的存在，背叛的人也在極少數。
隻是多了大愛法域，使得他們內心多了情感束縛，道德準則，不會輕易犯錯，也就杜絕一些權財交易，挖他牆角的行為了。
還有那些打白工的道兵，都是欠了巨額債務，被迫簽訂了生死契約，連性命都操縱人手，早已認命。
再加上大愛法域的影響，給他們一點自由的希望，個個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為大同會賣命。
那些參加希望項目的修士，受他大愛法域的恩惠，自身壽元得到延長，資質得到提升，又怎麽會不願意為大同會提供一些便利和情報。
自然希望大同會長治久安，綿延萬年。
因為大同會好了，同樣也給他們帶來各種福利。
隻不過大愛法域的存在，讓這種利益關係多了幾分情感牽絆，更為真摯一些。
如果真讓他們獻上家財，舉家淪為奴隸，那又會激起他們的反抗之心，甚至掙脫大愛法域的影響。
這其中的度就得靠個人拿捏了。
見秦淼果然有反抗之心，餘閑倒沒有什麽意外。
不反抗就得死，秦淼其實沒有
他隨秦淼一般低沉了聲音。
“不知秦兄是否聽說過大同會？”
“大同會……”
秦淼慢慢咀嚼著這三個字，眼中逐漸泛起亮光。
ps：這章沒太多內容，主要解釋一下主角的技能沒你們想的那麽變態，就是個超大號的魅惑光環而已，就好像魔道妖女的媚術一樣。
一開始主角試驗技能的時候就說了，如果想要完全操控人的思想反而會摧毀思想，直接煉化為他個人意誌的傀儡，這在魔道技能裏應該屬於常規水平吧。
ps2：如果大家還有什麽疑問，盡管暢所欲言，網文這種日更作品本來就是作者和讀者的一起創作，我也正好在正文裏麵借主角的嘴水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