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年入伍

李正拿頭撞牆的心都有了。

禮物是一塊端硯,李正精心挑選的禮物。

聽邵曉倩說她爹平時沒事的時候喜歡舞文弄墨,買文房四寶這叫投其所好。

不下點血本將來人家能讓你拱走養了那麽多年的大白菜?

可萬萬沒想到這才剛見麵,自己一緊張居然把禮物給摔了。

看著橫躺在地上的那塊端硯,李正這回是徹底木了,雖然有包裝,可不知道磕壞沒有。

臨了,邵先勇打破了僵局,俯身拾起地上的那方硯台,拿在手裏掂了掂,然後笑道:“小夥子,別緊張,這又不是讓你上戰場。”

轉身指著沙發,隨和說道:“別站著,坐。”

李正趕緊坐下,眼觀鼻鼻觀心,坐姿端正得像個小學生。

邵曉倩的母親李月琴從廚房裏出來給幾人倒了茶,一雙眼睛在李正身上打量了好一會兒才回去廚房繼續忙活。

等到吃飯的時候,邵曉倩將李正也報名當兵的事說了。

聽說麵前這年輕人要去當兵,邵先勇看起來很高興。

“年輕人就應該去部隊裏鍛煉鍛煉。”他說:“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不缺知識,不缺見識,就是缺點兒骨子裏的鐵血。”

話到這裏還有點意猶未盡,指著電視機又說:“不能像電視機裏的那些小年輕,一個個我看著都不知道是男是女,這樣的下一代,怎麽保衛我們的祖國和邊疆?”

邵曉倩說:“爸,話不能那麽說,人家那種叫偽娘化,殺傷力很巨大的,你想想,就連你這樣上過戰場的老兵上次看到連茶噴了一地,打仗時候讓那些偽娘組團上,往那裏一站,殺敵不行但可以惡心死敵人!”

邵先勇被女兒逗得哈哈大笑,李月琴也笑,笑了之餘還不忘批評一下,讓女兒說話得像個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李正本來很緊張,覺得邵先勇應該是個首長級別的高級軍官,慣性思維裏總覺得軍人是很嚴肅的職業,不苟言笑那種。

可真聊開了才發現,原來即便是高級的指揮官,回到家裏脫下軍裝在女兒麵前也是慈父一枚,不管肩膀上掛幾顆星,寶貝女兒同樣可以調侃逗樂。

氣氛很融洽,家宴足足吃了倆小時才結束。

邵先勇作為老兵,自然要對李正這種追求軍旅夢想的年輕後輩一些鼓勵。

用他的話來說,雖然現在李正和邵曉倩是一對,但以後的路還長,如果連暫時的分離都不能忍受,將來還怎麽共度幾十年時光?

李正聽著聽著,心花怒放。

邵先勇看起來沒有反對的意思,而且這麽說,擺明了是同意女兒的選擇,不會加以幹涉。

從邵曉倩家裏出來已經是夜晚八點多了,李正胸膛裏有種說不出的愉悅,看著漫天星鬥,再看看周圍寂靜的部隊營房建築,他忍不住一把抱起身旁的邵曉倩,狠狠地轉起了圈子,一邊轉,一邊大喊:“曉倩,我愛你!”

邵曉倩一邊幸福地笑著,一邊裝模作樣捶著李正的背,嘴裏嬌嗔地喊著:“放我下來,這裏是軍營,別讓人看見了!”

這幕場景一直深深刻在李正的心頭,即便後來到了軍營裏,每每想起那一刻的甜蜜,他都會像個白癡一樣在臉上堆滿了幸福的傻笑。

時光悄然流逝,轉眼來到了秋季。

體檢、政審一係列流程走完,李正穿上了武裝部發放的迷彩服,戴上了大紅花,在敲鑼打鼓聲中走向了車站,走進了屬於自己的軍旅歲月。

邵曉倩和李正不是同一天走的,女兵要早走兩天。

走的時候,李正去送了。

到臨上車的時候,邵曉倩一雙眼睛紅了,悄悄往李正手裏塞了一張紙條,轉身上車。

李正在月台上追了一段,才想起那張紙條,攤開手掌一看,上麵寫著一行字——我期待你戴著大紅花入伍,掛著軍功章退伍!加油,我的男子漢!

邵曉倩比李正早兩天入伍,去的都是g軍區。

李正去的是g軍區d集團軍下屬的猛虎團。

猛虎團,這名頭聽起來足夠響亮。

入伍去軍營那天,李正是整個火車站裏最孤獨的一個人。

別人都有家人送行,他沒有。

奶奶年紀大了,李正不想她大老遠跑來車站送自己,隻有學校裏一個老師代表學校過來送人。

“李正,到了部隊上要好好幹,別丟了咱們東海大學的臉。”

送他的那位老師姓羅,是教刑法的,但凡學法的人都屬於偏向於過分理性思維,絕對的偏現實主義者。

果然,鼓勵了一番後,羅老師話鋒一轉,又帶著些許惋惜的口吻說道:“以你的成績,熬完本科就可以保研了,將來留校的機會很大,別人去當兵我還能理解,你選擇去當兵我是萬萬沒想到。”

李正說:“當兵是我的夢想。”

羅老師的表情像是在看外星人,在他看來,大學生去當兵大部分還是想謀個出路,不少人為了考研加分,也有人衝著學費減免而去。

李正年年拿獎學金,似乎不應該在意這些才對。

可他為人師表,又不能明著說這種做法不可取,畢竟是為國奉獻的好事。

於是笑道:“年輕人有夢想是好事……”

頓了頓,覺得還是要提醒一下李正:“不過去兩年就好了,別留在部隊裏太長時間。”

李正立即領會到了羅老師的“好意”,後者的意思是,雖然按照規定入伍的大學生可以在退出現役起兩年內重新回到學校就讀本專業,學籍會一直保留。

也就是說,無論當幾年兵,學籍都還在,什麽時候退伍什麽時候回校讀書都可以。

隻是當太長時間,即便回校讀書甚至畢業,將來和同齡人比還是吃虧。

吃虧就在年齡上。

例如你當過一期士官,為期五年,以李正的目前21歲的年齡計算,退伍的時候26歲,回到學校再讀兩年,畢業時候已經28歲了,這會兒的同屆的師兄弟們要麽早已經畢業在律所或者考公進體製內幾年了,讀碩的也畢業就業了,而自己還是一個剛拿到畢業證進入社會找出路的“應屆生”。

這是羅老師一番從“現實主義”出發的好意。

李正明白,但並不為所動。

當兵不是一時衝動看,對於李正來說這是深思熟慮的事情。

夢想是什麽?

就是你可以犧牲一切去追求的東西。

人生是否圓滿不留遺憾,就看自己是否實現了夢想。

“謝謝老師。”

羅老師顯然看出了李正的心思,他略顯尷尬,知道自己這時候說這種話實在沒有意義。

於是幹咳兩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找了個借口告辭:“學校還有點事,老師我就不送你上車了,待會兒估計這市裏的領導還要集中你們講講話,你是知道我的,專業我有興趣,那些表麵功夫我最討厭了,先走了。”

李正連忙點頭:“老師您去忙,我會照顧好自己,謝謝老師您來送我。”

羅老師看看周圍,都是新入伍的青年在家人的環繞下各種訴別情,隻有李正孤零零一個。

他是孤兒,羅老師知道。

但李正又是他見過最爭氣的學生,這小夥子無論去哪羅老師都不覺得需要擔心,從十幾歲就開始自己照顧自己甚至連奶奶都照顧得妥妥當當的人,你把他扔到非洲他都能活得好。

“走了走了,李正,要爭氣啊!”

他握起拳頭,朝李正用力揮了兩下,轉身朝廣場外走去。

羅老師剛走,一個胖頭胖腦的新兵鬼魂一樣從身後冒了出來。

“你是大學生?”

李正被冷不丁嚇了一跳,現象這家夥走路咋沒聲,神出鬼沒的像電影裏的鬼一樣。

一看,頓時感到不科學。

這貨胖乎乎一個,體積比自己大,高度比自己矮,重量絕對比自己多出三分之一。

這家夥什麽看起來都大,唯獨眼睛很小,像兩顆隨意仍在臉上的芝麻。

“對……”

“東海大學的?”

“嗯……”

“名牌大學啊!”

胖子立即激動起來,也不管倆人認識不認識,一雙肉乎乎的手不由分說地伸過來,一把抓住了李正的兩隻手,一頓猛搖。

臉上的表情就像親人見了解放軍。

李正被胖子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些懵逼。

麵前這胖子,既非親,以非故,臉上卻有著傳銷分子才有的自來熟式熱情。

他想幹嘛?

看看他身上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樣的迷彩服,還有武裝部統一發放的拉銀色拉杆箱。

沒錯,這貨跟自己一樣是新兵蛋子。

“你……我……”

李正一臉的尷尬,拚命想抽回自己的手,卻怎麽都縮不回來,胖子的力氣不小,抓得死死的。

胖子很真誠地說:“你別害怕,咱們交個朋友,我啊……高中畢業,不,高中還隻是勉強畢業那種,我高中老師怕我賴在學校裏不走,所以讓我趕緊畢業滾蛋,所以我最喜歡和你們這些名牌大學生交朋友,我姓魏,叫魏國興,你叫我胖哥,他們都這麽叫我。”

李正鬧了個紅臉,幾乎是央求著說道:“行……胖哥,您先鬆手,這大白天的,咱倆大老爺們這麽抓著手……不好看……”

胖哥如夢初醒,“噢”了一聲,總算把兩隻胖爪子縮了回去。

“沒事,以後咱們就是一個鍋裏勺飯吃的革命戰友了,那歌裏怎麽唱的?……同吃一鍋飯,同睡一張床……”

李正哭笑不得,這貨真能折騰,都唱上了。

鬆開手的魏胖子忽然想起了什麽重要事情似的,一轉身,拉開擱在拉杆箱袋子上的一個皮袋子,露出裏頭一條條的軟裝紅中華。

李正雖然不抽煙,但知道這煙很貴,看來麵前這個胖子是不差錢的主兒。

魏胖子一點不心疼地拿出一條,往李正手裏塞,一邊塞一邊說:“拿著兄弟,以後你就是我兄弟了,有啥困難記得找胖哥我,你是去d集團軍的吧?我也是……”

他嘮嘮叨叨的,就像b社會在收小弟。

李正不是愛占便宜的主兒,連忙拒絕:“胖哥,我不抽煙。”

“不抽煙?”胖子兩顆芝麻眼更小了,但目光更聚焦了,刺在李正的臉上好像看到了什麽怪物。

“男人不抽煙?”

李正本來覺得不抽煙才是最健康的生活方式,但看魏胖子那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仿佛不抽煙是自己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魏胖子的猶豫沒有持續三秒,大中華煙再次塞了過來:“不抽也行,拿著,到了部隊上送給班長排長啥的,拉拉關係!”

李正注意到魏胖子的那個看起來土不拉幾的皮袋子,咖啡色的,上麵印滿了“lv”字樣。

驢牌!

如果不是廣州那邊的a貨,估計這袋子要以萬元來計算單位吧?

正當倆人一個非要給,一個非不要地推來推去時,集合的哨聲響了一下,接著有個武裝部的幹部拿著大聲公喇叭在喊——

“集合了!全部到我這裏集合!”

李正聽到後如逢大赦,連忙說:“集合了,先集合!”

說完連忙逃一樣跑去武裝部幹部那裏集合去了。

新兵蛋子們烏央烏央一片站在了一起,總算排好了隊。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魏胖子居然站在在自己右側,正朝著自己擠眉弄眼。

“安靜!安靜!”

拿著大聲公的武裝部幹部叫了幾聲,總算讓麵前的新兵方隊安靜下來。

一個帶著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穿著白襯衫的領導模樣幹部走到了隊伍前麵,站在招展的紅旗下摸出了講話稿,開始了激昂的發言。

這種講話稿,每年都要念一次,對於負責征兵的幹部來說輕車熟路,每年稍微改動一下照著念就是了,無非就是給新入伍的青年祝福,說說當兵是光榮的使命,到了部隊要為家鄉爭光,爭取早日看到大家的立功喜報雲雲。

發言倒不囉嗦,十五分鍾左右搞定。

武裝部幹部又拿著大聲公宣布:“

新兵隊伍的後方,一名穿著迷彩服的07式數碼迷彩服,身材高大有型的新兵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到了隊伍前方,先是向一旁的武裝部幹部和市領導敬了個禮,然後一個標準的向右轉,麵對所有的新兵。

待看清來人,李正的下巴差點驚掉到地上去。

這個新兵代表不是別人,正是在邵曉倩家附近遇見的張建!

他怎麽也來當兵了?!

之前怎麽沒看見他?

無數的驚歎號和問號從腦海裏蹦出來,李正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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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說書老哥的盟主打賞,感謝老書友閃耀的黑暗2、扶搖直上三千、會飛的橢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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